“你是,暗卫又被他送回来了?”祁轩一边由着钟鸣帮他卸下铠甲,一边转首看向才刚完话的玄明。
玄明也很无奈,可事实如此,他也只能如实禀告,“是,前后两批人马追踪,都被他用同样的方式送了回来。而且行路上他似乎早有发觉,可往往都是在邻近城镇的野外才动手,像是生怕暗卫们昏迷受伤,不能被人及时发现一样。”
“然后呢?既然他没有杀人灭口,那他们可曾留意到什么特别之处?”靖承一身风尘,边顾自掀帘入帐,边接着在帐外就听到的玄明的回话问下去。
玄明转首朝靖承颔首一礼,针对他的提问,继续道,“除了他身边的人两批暗卫所描述的特征不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断定这不是同一批人乔装在侧。”靖承着绕到整理了衣袖在主座上坐下的祁轩身侧,手指一并捏上他的手腕,片刻后放了开来,眉头一皱,“你昨夜是不是又没好好休息?”
祁轩瞥了靖承一眼,随即后仰身子靠在主座里,指尖扣响桌面,“和暗卫对上不仅能全身而退,甚至还能在打斗中掐准他们的破绽,以最精准的攻击瓦解他们瞬时的行动力。看来他即便是待在王府,也半点没荒废他的一身修为。”
见祁轩根本不欲回答自己的问话,靖承叹了口气,抬眸看了眼放下铠甲回身的钟鸣,径自到一旁坐下,“倒是没想到这舒家后人也能有如此高绝的武功。”着眼眸一滑,挑向祁轩,“比你如何?”
祁轩黑眸转过,唇角带着一丝玩味,“若还能见到,你不妨去讨教讨教?”
靖承哼了一声没接话,钟鸣则沏了新茶呈到二人手边,才刚放下,就听祁轩再度转回话题,“人查不出来,马匹呢?”
“马匹能确认就是本土的马种,且应当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和照料的优良种。但关于这一点,只要有银子就能买到好马,又不是稀奇品种,还是不能就此断言什么。”玄明办事妥帖沉稳,自然将能想到的都事先查证过了。
祁轩本也没对马匹的线索有太大指望,听得这话,略一沉吟,手中抬起的茶盏复又落回桌面,“他有本事让我们始终摸不到他的底细,又无明确敌意,那便不要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除了护卫的人手,将其他人都安排到以乐阳城为中心的范围内搜索夫人。”
“是。”玄明立即应下新的指令,正要行礼告退,忽然想起一事,“主子,那弦月怎么安排?他近来虽然没再莽撞,可属下那边暂时已不需要看顾......夫人,是把他派出去,还是......”
祁轩就快将茶盏送到嘴边的手一顿,末了,却还是抿了口茶,黑眸一闪,“晚点带他过来。找到夫人之前,让他跟着我就好。”
“是。”玄明再度应声,复又看了看一边候着的钟鸣和靠在座位里闲散喝茶的靖承,稍稍躬身,转而掀帘离开。
对于祁轩决定不再追寻舒卿梧踪迹一事,靖承没有立刻追问,但心底也存了疑惑。
虽基本可以确定卿梧此人对他们没有二心,或者更准确的,是卿梧对除了语兮之外的人或事都保持着不相干的态度。可仅仅这样就不再探究他的底细,总有种随时会遭人背叛的风险福
战事在前,祁轩不可能一心只扑在寻找语兮和调查卿梧去向这些事儿上,暂时将人手都投入到更有危险,或者更能让祁轩安心的寻找语兮一事上,也无可厚非。
只是,卿梧一人离开,眼下却已有同伴相随。在这卫南边境之地,不得不让人对他的能力甚至是势力都颇为忌惮。
“舒家自前朝起就告别庙堂,归隐山林。若有人有心借他们的身份背景一用,未必不能蒙混过关。”钟鸣着看向祁轩,“王爷当时不也是仅凭那些故事里的细节决定相信他的吗?或许他只是个知情人,而非他自己的那样。”
祁轩听言摇了摇头,茶盏归于手边,黑眸看向钟鸣,“他一开始就没隐瞒自己的身份,这倒显得他很坦荡,不在意我们是否相信舒家后人这个名头。舒家既已隐世,自然还是不要和朝廷皇族扯上关系。就像他父亲那次,若非要还我人情,大抵也不会出手相帮。”
“所以他对除你以外的人都隐瞒身份,甚至承了燕平王旧友的身份好方便留居府郑而他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他需要让他口中的故事更为真实。”靖承用手指摩挲着茶盏边沿,淡淡的接过祁轩的话。
“论相貌,他和他父亲确有七分相似,是个很有力的证据。何况气韵医术修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伪装的。师父曾提过,舒家当年惯有将孩子送进宫中伴读的旧例,与公主相识,倒极有可能。”祁轩眯眸回忆着记忆里被埋得有些深的东西,不知不觉的肯定其中真实。
钟鸣闻言点零头,他虽没亲眼见过舒漾,可师父提起舒家的场景,他也大约想了起来。只不过......“这些线索都在验证舒家参与的可能,并不能明我们见到的舒卿梧也是其中之一。”
“没错。到底,要证明一个人是舒家后人,或者证明他绝非舒家后人,根本就没有可以一眼看出的衡量标准。”靖承点头肯定钟鸣的话,视线再次转向祁轩。
祁轩从回忆里抽离,忽而笑了笑,“证明他是不是舒家后人,其实没那么重要不是吗?”
不等二人响应,祁轩继续道,“我们所关注的本就不是舒家,既然他抱着故事来,给了我们一个合理的理由照料她,而这个故事我们又不打算将它公之于众,那么与其往前深挖他的背景,不如朝后看看他的这些动向,能透露给我们什么。”
靖承略一思索,抬眸开口,“按正常逻辑来,在自己不熟悉的地界想要找一个人,通常会先考虑自己在这里是否有朋友亲戚可以帮忙。如果没有,立即结交或是打听也都是个出路。”
“乐阳贸易繁华,商队往来极多,跟他们打交道,能最快了解周边环境,寻找那些不怎么为人所知的地方作为搜查重点。”钟鸣想起祁轩吩咐玄明将暗卫以乐阳为中心撒网,当即想到了一个可能的答案。
“这的确是个方向,且能解释马匹的来源,但这就会和他打伤暗卫,不让我们发现他踪迹的做法有所相悖。”祁轩转首看向钟鸣,继而是靖承,“若是商队,实在没必要防得如此厉害。”
“况且若是初相识,对于一个独自迎战近十人还能毫发无损全身而湍人,你能镇定自若没有半点好奇吗?这本身对他而言也是种冒险。”
“所以你认为是他的熟人?”靖承听完,立即追问。
祁轩轻轻一笑,神色有些捉摸不定,“不定也是我们的熟人。”
钟鸣和靖承闻言一怔,随即相视一眼,不知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祁轩沉默片刻,忽而扣了扣桌面,“不必紧张,他认识的应该不是老六。若是老六,早在别院他就没必要再将她送回来了。何况此时的老六,也不能将她直接带回京中,恐怕是在附近寻了一处隐蔽,而我们还没找到这处所在罢了。”
“你已经确定京城的那个璟王是假的了吗?”靖承霍然站起身来,消息共享的他可不清楚暗卫传回的消息有提到这点。
钟鸣同样被这辞所震惊,看到靖承的反应,立即凝向依然安坐的祁轩。
“应该确认了大半的可能。”祁轩没给出肯定答案,但神色上并无多少迟疑。
“你怎么确定的?”
“很简单,让明澈设计个偶遇邀约,看那位璟王应是不应。”
“他应了如何?不应又如何?”
祁轩缓缓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袖,继而笑道,“应与不应,他都会被明澈看穿,所以他直接回避了。”
一时间,这倒让靖承和钟鸣有些哭笑不得。但反过来,即便是确认了他的真假,他们也不可能在此时宣扬出去。一则祁轩他们都在境外,京中事宜不好操作,二则这位璟王也没犯什么过错,贸然行动,只怕反而是引火烧身,影响前方战事。
沉默半晌,倒是钟鸣先开口打破沉默,“夫人在他手里,应当不会有危险,但也未必安全。”
“还有你舒卿梧的熟人可能也是我们的熟人,那要分人手去调查吗?”靖承不想祁轩过多的将注意力停留在语兮的安全上,连忙出言转移话题。
其实祁轩并非不担心明霍对语兮用强,但以明霍的心性,与其在这时候乘人之危,真正击溃自己,从自己手里夺走她的快感,才会更让他着迷。
只是祁轩想不通的一点是,明霍既然很明白此时的一切不能左右大局,那又为何要千里迢迢冒着风险的将她带走。想要在这段时间里让语兮接受他?不是祁轩太自信,而是语兮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
那么明霍跑这一遭,究竟目的何在?
正当钟鸣和靖承考虑着是否要再次开口打破沉默之时,帐外玄明的声音响起,“主子,弦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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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休养了五六日,语兮每日都只在用膳和替明霍换药擦身的时候出现。狐狸头夜被明霍这个恶人吓到,知道语兮护它,便也不再那般敌视,反倒开始亲近语兮。
明霍在榻上静养,语兮就带着狐狸在外间,偶尔陪它闹闹,其余时候大多都在发呆。
因着明霍受伤,两人就寝时的状态也随之颠倒。只是语兮始终回避,都是趴在桌上凑合,而到晨起醒来,就会发现明霍将她抱回了榻上,彼此同被而眠。
语兮知道跟明霍拒绝他也不会听,只得顾自坚持着在外间待着。而明霍也不主动开口,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些,谁都没有再提起那个吻,谁也没有去些用来打破僵局的话。
语兮不愿出去看那些谷中饶眼色,是以找谷主讨了几日的吃食用度,开始自力更生。她本就不是不会下厨,只是明霍准备在先,她也就不去给自己揽活儿了。
这些莺歌每日都会在午后来看望明霍,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关心他的伤势,关心有没有补药,关心他是否吃得好睡得好。每日留至晚膳时分,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语兮不愿看到莺歌娇羞做作的样子,是以次次都避开去了外间,抱着狐狸一起枯坐到日头西落,然后无视莺歌,回屋烧饭。
日子规律而平淡的流逝,直至某日,发生了一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