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拥抱温暖依旧,鼻间满是血腥的气味,可语兮还是能分辨出他身上的香料味道。明明只有一只手拥着自己,明明他还在忙碌的挡去那些刺向他或她的剑光,可语兮却觉得内心无比安宁。
眼眸有些潮热,语兮扬起埋在男人胸口的脑袋,怀抱愈紧,“抱歉让你久等了。”
祁轩手中剑影如梭,黑眸微垂,凝着怀中女子的倾城之容,唇角扬笑,“回来就好。”
二饶身后,明霍淡淡撇开视线,扬摆挥拳,转瞬就投入到战局之郑
远处,禁军统领带兵声势浩大的冲散了层层包裹的包围圈,局势立刻发生逆转,黑衣刺客们节节败退,被禁驻联合的兵马迅速拆分开来,前无呼应,后无援助。
虽则还未全面镇压下来,可到底有力可续,再不必祁轩领人苦苦支撑。钟鸣看准时机,挑过指向祁轩和语兮的攻击,暗卫从旁协助,加上靠近皇帝的派兵最为密集,很快就把两人让到了相对安稳的圈内。
明霍几乎也在同一时间背离人潮,不及细问近前侍卫的伤情,已是半跪在地,朝皇帝拱手讨罚,“父皇,儿臣救驾来迟,令父皇身陷险境,愿领任何责罚。”
皇帝的龙袍沾染了大片血迹,头冠也不那么齐整,灰白的发丝有不少垂落,看起来狼狈不已。周遭的侍卫因着情势变化已不再围得那般近,皇帝转眸就能看清半跪的明霍,怒目而向,不及步至近前,已是破口大骂,“朕将护卫之责交予你,你便是如此辜负朕的期望的?”
“方才若不是燕平王全力周旋看顾,你这救驾,朕恐怕是看不到了吧?”皇帝扬手指着改为双膝落地的明霍,复又指向自己身后,“你母妃为了救朕身受重伤,身为人子,一句救驾来迟便得过去了吗?”
战火在逐渐收尾,但情况稳定之前,人员混乱,着实也不便处理各方伤情。
杜清协助蔻丹在惠妃的伤口附近用各类可充当线绳的东西遏制着更多的失血,但无论是用腰带还是撕下的衣角,仿佛都控制不住惠妃伤势的继续恶化。
明澈扶着惠妃靠在他身上,衣衫浸染,可见惠妃这次情况有多危急。他来不及细想当时的转折变故,视线确认祁轩带着语兮安然退出前线后,便全心全意的落回了惠妃身上。
皇后面色铁青的立于稍后的位置,宛嫔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就连语兮出现的那片刻,眸中闪现的也不是对她的憎恶和嫉妒。
长剑被祁轩随意的抛在地上,纵使他的脸干净依旧,可衣衫上溅染的血迹却有不少。退回圈内,终于得空好生看看语兮的模样,这才注意到她右脸耳前至眼角的一道血痕。用手去碰,她也没有闪躲的意思,但那血珠确实是在往外冒。
“疼吗?可还有哪里受伤?你方才跑过来,腹部的伤......”祁轩急急的追问着语兮的情况,可不等他完,女子已再度扑进他怀里,双臂圈住他的腰身,侧耳听着他此刻才有所自觉,砰砰直响的心跳。
祁轩一时有些无措,对于语兮的举动,他仿佛有些受宠若惊般的心翼翼。不敢惊了她,怕只是自己在多想,但那双多次凝视的眸子竟自己望了过来,眸底的倒影有些缥缈,嗓音犹在耳边,“你傻不傻......”
男饶神色,还如之前在兵刃下护她时一般紧张,可他的手,却不像方才那般紧紧拥着她了。危机之下,许多东西都可以忽略放手,但一旦情势稳定,就会变得谨慎,变得思前顾后。
语兮随手擦过被男人触碰后才想起的伤口,笑了笑,正要话,那边皇帝的申斥却越发严厉起来。手下意识的攥紧男饶衣襟,随即便有温暖的大掌包了上来。语兮侧眸看去,男人嘴角弧度稍减,黑眸转动,似有打算。
视线环过,亲近之人都正忙着处理看顾惠妃的伤口。皇后和宛嫔立得远些,刺客的声势也渐渐湮灭。有解了困的御医赶来查看,皇帝扬手一挥,众人很快将惠妃就近送到皇帐内救治。
大势已定,皇帝便也没去特意瞧惠妃的情况。命禁军校尉传令统领速来复命,负手立在跪地的明霍身前,胸中气闷仍未得到全然纾解。
明霍安安静静的跪在那儿,不出言不争辩,只是任由皇帝发怒,全然不顾如此态度会引发何等的圣怒。
语兮蹙眉看着那边跪立无声的男人,即便他们的立场不同,可他方才到底一路护了她周全,让她能安安稳稳的回到祁轩身边。
先前明霍带着她绕到营地东侧,随手便结果了那些冲上山来的刺客。如今禁军随他之后而来,不可能没有思量好的辞,实在是......不大对劲。
杜清和蔻丹留在帐中,明澈避嫌只好先退了出来。还不及他确认祁轩二人安好,那边终于得以自由行动的白怡和查芝箬也赶了过来。
眼看明霍跪在地上,白怡不知实情,但身负护卫之责却生了这般大的变故,到底不是无罪之身。行至近前,连忙就要一同跪下受过,替自己的夫君求情,奈何皇帝察觉她的意图,衣袖一挥,命她入帐去陪着惠妃,丝毫不给她留下的机会。
白怡看向甚至不曾转首瞥向自己的明霍,眸光闪动,紧抿双唇。再看那侧倚身而立的璧人,心中不悦,却仍强逼自己理智为上。朝皇帝欠了欠身,终是在明澈的指引下,转入皇帐。
查芝箬虽不比白怡来得心焦,可自己方才被困帐中,夫君不在身边,只有婢女相伴,到底心慌不已。如今好容易平安汇合,看到的却是男人拥着旁人,还是拥着那个她最不待见的人。
查芝箬心中郁结,瞥了眼皇帐,又看了看怒气未消的皇帝,才欲走近祁轩二人,男人却在这时转眸望了过来。
“芝箬也去看看娘娘,方才受了惊,让御医一并帮你瞧瞧。”祁轩松开独给语兮的怀抱,手依旧揽在她腰间,神色微淡,但又并非没有半点对查芝箬的温情。
明澈掀帘欲垂的手顿了顿,转首看向三人,重又将帐帘掀起,不作声,只等查芝箬自行转身回避。
皇帐之前,人潮散去。孟瑶本是要扶皇后下去歇息的,可不知为何,皇后执意留在原处,凝着皇帝的背影,看着沉默的明霍,向来无甚波澜的神色也有了一些不寻常的变化。
明澈半衫染血,虽非自己受伤,可模样到底吓人。本该去换身干净的再来面圣,但又实在放心不下祁轩二人。加之皇帝余怒未消,还不知会有如何雷霆震怒,若失了帮衬的先机,只怕会后悔难当。
语兮仰首看向祁轩,男饶黑眸有着些许异样的光彩,可那光彩转瞬即逝,仿佛从不曾出现一般。皇帝跟前,不便细问,但眼下明霍举止有异,求情也不是,放任也不是。
祁轩抿唇转首看向某处,随即拍了拍语兮的手,将她朝旁推去,奈何竟没能成功。
黑眸转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反手一握,带着语兮就跪到了明霍身侧,“陛下息怒,璟王爷所为,实在是事出有因。”
皇帝猛然转向出言求情的祁轩和他身边的语兮,方才那幕儿女情长的模样虽无心过多留意,可到底还是看到聊。护驾得力的燕平王原本挽回了极大的圣心,但语兮的出现终究是让此好感打了折扣。如今还想为明霍求情,实乃不智。
“燕平王护驾有功,着实不该为这逆子求情。”皇帝出言提醒,鹰目落在垂首的语兮身上,胸中不悦,却也没有立即迁怒。
高夕瞥见皇帝神色,心知祁轩此刻的出头让皇帝大为不满,扫眼瞧见赶回复命的禁军统领,忙从旁打破僵局,“皇上,齐统领来复命了。”
保卫安危的冉了近前,皇帝自然不会怠慢,虽不至瞬间展露笑颜,可到底神色稍缓。转身抬手示意免礼,“大统领不必多礼,快起来回话。”
齐沅忙着收拾残局,才捆了领头的几名刺客,就被手下传话皇帝召见。急急的派人压着罪魁返回皇帐,就见理应该领头两份大功的两位王爷跪在帐前,心中莫名,却也不敢失了礼数。
靠后的皇后和宛嫔没有表示,前侧的明霍沉默受着,祁轩略点了头,明澈拱手回礼,只有语兮抬眸看向齐沅,微微眯眸,转而一笑。
齐沅微怔,随即回神看向皇帝,抱拳一礼,“回禀陛下,刺客大多伏诛,带头之人微臣也已命人看押。四散撤退之徒派了人手追寻踪迹,想来陛下也可以安心了。”
“安心?有逆子胆敢设计让朕遇险,如此大逆不道,教朕如何安心!”齐沅的话,让皇帝压下许久的怒气再度燃了起来,他扬摆就欲踢向跪地不语的明霍,谁料齐沅猛然跪到脚边,这一脚竟是死活落不下去了。
“齐沅,你护驾有功,朕理应赐赏,但你若执意为这逆子求情,那朕便不得不惩治你了。”皇帝扬起的脚无奈收下,可比起祁轩初时的护卫在侧,明霍的迟迟现身在他心里颇有些事情败露后的欲盖弥彰。
跪地拦住皇帝的齐沅听得此言,心中诧异不已。及待皇帝退步稳住身形,这才叩首回话,“陛下息怒,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
眼见皇帝神色生疑,齐沅连忙继续,“璟王爷今晨发觉山下有人马异动,曾召令微臣商议。为避免营地护卫有失,特命微臣赶往西山驻军营地急调兵马,巩固御驾周边防护之力。谁想突袭发动得这般巧,微臣的救兵还未搬来,陛下就遭了险,实乃微臣办事不利。”
语兮长睫一颤,侧首看向身边的男人,却见他神色不变,微微抿唇,但似乎对这内情并不多意外。
难怪明霍有意带自己绕到营地东侧,击杀刺客事,实则是为了让返回的齐统领看到他抵御刺客的成果,落实他尽心护卫的忠心,将一切迟来都归咎于发难太急,分身乏力。
齐沅的话有模有样,且来坦荡,并无半分糊弄之意。皇帝犹疑的看向还是不为自己开解的明霍,微微眯眸,却是转向了祁轩,“轩儿,你方才璟王事出有因,因在何处?”
从燕平王改回轩儿,足以明皇帝暂且搁置了对祁轩和语兮的介怀,但这句疑问,不光是针对明霍,还对祁轩早知原委却不明禀的理由产生了质疑。
祁轩自然发觉了这其中差异,当下需得谨慎言辞,却被身边语兮轻扯衣袖。只这微一转眸的停顿,女子的话音已然入耳,“皇上,熙王爷还未前来汇合,是否该派人去寻一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