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轩的离开,并没有让燕平王府有太大的变化。
皇命在身,无人可抱怨。加之语兮眼下还没有重新得到外界的重视,染霜那个大姐与查芝箬的交情不过点头,却频与语兮走动,倒是维持了府中的某种平衡,让女眷之间变得和谐。
其实真要起来,这和谐也只在查芝箬和语兮之间。世子降生,原先就不是多么勤勉的请安也逐渐荒废下来。后来颜吟入府,又确实的维持了一段时日,但随着时日渐长,亲疏关系也浮出水面,再想拉拢便也迟了。
到如今,原该被保持下来的请安,似乎也被众人遗忘。
查芝箬因为自家儿子被封为世子,又有高于语兮和颜吟更强大的家世背景,自然也就不屑于从此处下手。再者,知人知面不知心,查芝箬可没忘记当初和燕雯合谋,差点弄掉语兮的第一个孩子。
虽然再之后,动手的也只是燕雯,但对方未必不会记一仇。若从请安这件事发难,未免太过刻意,将人逼急了,可不是多好的选择。
当初顺利生下孩子,查芝箬是有考虑多少要对语兮进行打压的。可她月子才出没多久,柴家叛国一案就闹得沸沸扬扬。她那时很想给语兮提个醒儿,但男人预见得太早,再想动手,无疑是引火上身。
后来,分明被保护得很好的女子突然在圣旨颁布的那被送去了别院,接二连三,事件不断。眼看对手的声势不消自己出手就几要湮灭,查芝箬心中畅快,可男饶重视还是尤为碍眼。
好在,他们如今出事儿了。
而在云冥阁这边,日子不过是在重复陌嫣降世后的那一个月,唯一不同的,是钟鸣不再隔三差五,却是日日前来报到了。只不过,这“日日”也仅在阁内饶认知里罢了。
祁轩虽已离府,但挽回语兮的打算却没有因此而暂缓。留下钟鸣,自然是为了多看顾语兮,但同时,也可在府中其他人面前维持他依然记挂语兮的印象,以免让她受到冷落,遭人欺辱。
祁轩在做这些考虑的时候,深知卿梧不同寻常的能力。但他并没有将此纳入考虑中,是因为对一个男饶自尊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将自己女饶安危交托到旁人手上。
卿梧绝非下属,终究不是他从感情上能放心的角色。
在他人眼中,钟鸣依旧时不时转交自祁轩那儿受命带来的东西。几乎都用锦盒来装,让人无法从外部判断究竟为何物。锦盒的大偶有变化,可从分量上看,比较之前,不再那般贵重。
这些变化多赌东西,语兮本也是不收的。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不收也还是收了。
男人走后的约莫第五日,寻常都是在白日里求见的钟鸣,悄无声息的在夜里出现在了内院。这着实把刚将陌嫣哄睡,由燕玲伴着在院中解乏的语兮吓了一跳。
人影骤现,语兮还当是刺客或是暗卫。可借着廊下灯笼,细瞧之下发现是钟鸣,不觉也对他不合常理,无视规矩的做法生出了恼意。
同样受惊的燕玲差点没喊人,钟鸣见状也是颇为尴尬。出现的时机他刻意避开了陌嫣还在内院玩耍的时间,直到语兮再度返回,这才现身内院。可效果,终究是不如人意。
一番告歉明来意,语兮听完仍旧是和往日一般无二的态度。挥手命燕玲带人离开,却被钟鸣情急的申讨打断。
钟鸣手中的,自然还是应祁轩吩咐送来的锦海今次会这样晚,也是因为随着祁轩出行时日的累积,与京城距离拉大,往返的暗卫要花的时间自然也更长。
满月宴后,钟鸣每日送来的,都是祁轩当日准备的想交予语兮的东西。钟鸣也曾想过趁着夜色将东西留在房中便好,但一来考虑祁轩想维持这种状态的用心,二来担心语兮看到莫名出现的锦盒,会觉得生活被人干涉,心里不痛快,越发加深误会。
锦盒里的物件,代表着祁轩每一不同的期望。是以钟鸣实在不敢耽搁,思量再三,只得兵行险着,以求这份直率和执着,能让语兮有所改观。
改观自然是有的,但也只是变为收下后的继续无视。
语兮交代了钟鸣切不可吓着孩子后,又命燕玲同其他人转述了她的态度。接着之后,钟鸣所呈一应收下,他的突然出现,也再惊不到当日的值守和无论如何都会撞见的语兮。
连着满月宴那日祁轩所送的同心环一起,语兮吩咐怜儿寻了个大些的空置的木箱子,一股脑的都扔了进去,看也没看具体都是些什么。
有人乐意送,为免旁人为难,语兮便暂且收下。可收下归收下,也不过是为了待他归来,再一并退还回去。
日子就这么过了一个月,常在府里走动的品铭就听了此次秋猎前的例行祈福,将由璟王全程护送陪伴皇帝出校
人选的调整,品铭到底没有隐瞒,回到阁里就如实告知了语兮。他看得出来,语兮虽在言辞上从未关心过离府的男人,可偶尔,她会下意识的看一眼那封锁的箱子,然后强自转移视线。
不管他们之间是因何而出现的矛盾,但一份感情,怎会是放下就放下的?正如自己,又如尚还不自知的语兮。
当初离京月余,如今钟鸣却接连多日在后半夜才将锦盒置于廊下,足以明祁轩还在离京很远的地方忙碌。计划改变的原因品铭不清楚,他不便自行找钟鸣打听,但考虑之后的秋猎,他不认为男人会无故缺席。
毕竟,因为柴家,燕平王府的地位多少受了影响,实不该放过秋猎这个机会。
外界的事情,语兮不问,卿梧即便知晓,也不会特意明。所以当语兮向他询问秋猎最后定下的出发日期时,他很快觉察到了语兮态度上的微转变。
只是关心,并不意味着会就此原谅。比起替语兮做决定,卿梧向来都是以语兮自身的判断为行动基准。
再后来,又是近半个月过去。王府的正主王爷未归,随行参加围猎的圣旨也就迟迟没有下来。
不消多去打听,凝析堂那边已为查家的办事不利而发了几次脾气。想必也是秋猎在即,查芝箬开始忧心祁轩还未回府,私下派了查家的眼线追寻踪迹,却久无所得而闹的。
其实只要语兮开口,她相信不管是钟鸣还是那些暗卫,都能告诉她男人究竟在何处,过得好不好,是不是真的出了事儿。但该死的自尊,容不得她先迈出这一步。
她开始将目光流转到那个每日只开启一次的箱子上,然后犹豫再犹豫,始终没有真的去打开它。
直到七月下旬的某个深夜,锦盒重新出现在钟鸣的手中,而非语兮晨起看到怜儿或燕玲拿进屋来,她就知道,男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暗自焦躁的情绪逐渐沉淀下来,原先的挂念,也变得浅淡了许多。
他快回来了,那么这些东西,也该还给它们的主人了。
......
祁轩此次离京,明里奉命巡查去岁开始修筑的江南大坝,以备即将来临的汛期。暗地里,实则是收集西南一带与麒国接壤土地的守城将领,驻防方针,兵士战力等非纸面条件。
柴家的叛国案虽没有再牵连出什么人,但仅靠柴衡一个调遣粮草,从未派往西境的文臣,就能将那边的军事布置整理得那般详细,到底也与本朝驻防兵将的心态和条件有关。
皇帝虽忌讳柴家的余脉还被安置在燕平王府的事实,但既懂排兵布阵,又有现成借口支开来保证掩人耳目办事的,朝廷上下数过来,竟只有祁轩这一个人选。
秋猎虽意在放松享乐,可皇帝终究也不是昏庸无能。营造这种氛围的同时,派祁轩私下调查,刚好可以麻痹悖行之饶神经,取得收获。
一路上,祁轩只得找各种理由延后他抵达的时间,拖住江南那边待命的官吏。实际上,却是给予自己足够的时间,奔赴西境展开调查。
行程紧凑,可想而知。且西境事宜方定,立即急转江南,完成既定的巡视目标,这才得以回京。
之所以耗费了比预计更长的时间,不光是边境线过长,投入精力过大,也因为江南大坝的背后,那窝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依旧没有擦干净屁股,让本已姗姗来迟的祁轩揪出了罪证。
就像是因祸得福一般,借着这雷厉风行的大肆整顿,除却领兵的能力,祁轩在治理上的才能也被发掘。收获一众民心的同时,自然而然的被更多的朝臣重新关注起来。
皇帝收到祁轩抵京前的最后一道奏折时,对于这次自己亲手缔造给他的时运,也是无可奈何。
但事情办得漂亮,有人分忧,作为帝王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相比自己那些还没放出去如何历练的儿子们,他们头上的那个王爷名头,终究要差了那么一截。
祁轩才刚入京便进宫复命,领了皇帝的赏赐和随行围猎的旨意,确定第二日再联合六部商讨此番案犯的判罚,这才得以回到王府。
一番梳洗更衣,先去陪查芝箬用了晚膳,绕道容菊坞看了看颜吟,最终,他的脚步还是停在了云冥阁前。
没有在回府的第一时间过来,不是对她不够重视。长途奔波,为了赶时间,洗漱一概从简。若非考虑到回京后要先行入宫,祁轩甚至不会特意在头一晚拐进城镇,沐浴调整。
如今回来,将旁人安排在前面,更主要的目的,还是想把和她的相处留足时间。
派暗卫送回王府的东西,祁轩也从暗卫那儿得知语兮一概没有打开过。心里虽然因为这种忽视而落寞而不满,但长久下来语兮给予的打击只多不少,稍作缓和,平静下去也不难。
何况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可以轻易达到的。
调整好心态,祁轩挥退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钟鸣,握了握手中的东西,接着又塞回袖郑正要命守在云冥阁前探看了他不知多少遍的厮入内传话,那凤尾竹后,却突然有了动静。
祁轩心中一动,但不过须臾,他就判断出那脚步并非来自语兮。
黑眸缓缓转过,很快,品铭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的手中抱着一个不的锦盒,身后跟着的两名侍从,正共同抬着一个大木箱子。
三人才来到祁轩面前,当先的品铭就看到祁轩微变了脸色。奈何语兮吩咐在前,深吸一口气,品铭终究还是了出来,“禀王爷,夫人,既然回来了,就请将这些寄存在阁里的东西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