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曲震耳欲聋,浑浊空气中弥漫着纸醉金迷的喧嚣。
慕容浒呼了口气,将燃尽的香烟按进手边的高脚杯里,眯眼盯着玻璃酒瓶颤颤巍巍地停止转动——瓶口再次正对自己。
靠,背到家了。
他捏着第二张大冒险纸条,皱眉思考干脆下次出门前先一把烧了黄历。
“该不会玩不起了吧,大少爷?”
他们笑作一团,在错落的灯光下,狰狞得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嘁,恶鬼会怕恶鬼吗?
慕容浒对他们投以白眼。
“玩!这么有趣怎么能不玩?按规矩办事,哪个敢给本少爷漏一个字试试!”
挑衅顾远洋,配吗?
慕容浒想恋爱不过是情欲的游戏而已,黑与黑的缠绵习以为常缺少惊奇,偶尔换个口味也未尝不乐趣无穷。
更何况,他有任务。
慕容浒起身将纸条揉在手心,居高临下地冲他们扬扬下巴。
宋茹茜,有所耳闻,非要在一片漆黑中做个白点的书呆子,真当自己有多高洁?
不过是自以为清高的傻子,泥坑里的异类。
他拎起酒瓶仰头一饮而尽,在一片哄闹声中,辛辣的酒精点燃不知缘由的胜负欲。啧,单纯?
遇上本少爷顾远洋,就等着从神坛上滚下来吧!
意料之中的轻而易举,宋茹茜宛如砧板上的鱼肉,傻得像被对方出老千却以为是自己运气太差的白痴,甚至没费什么力气她就乖乖上钩了。
慕容浒笑了。
喔,原来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牵下手都脸红的物种吗?
宋茹茜刻意地在他的喉结上留下口红印,将他拽入污泥里交戏。
“慕容少爷,你会一直爱顾远洋吗?”
慕容浒听到宋茹茜湮没在嘈杂乐曲中的急促呼吸,她的眼里浸着他从未在他眼里见过的,而慕容浒又屡见不鲜的浑浊。
到底都是被情欲支配的动物,真心与否又如何,一场连逢场作戏都算不上的游戏。
慕容浒满意地踢掉宋茹茜的高跟鞋,贴了上去,避重就轻地哄着沉沦的任务对象,顾远洋的杰作。
“爱你。爱你直到无法继续爱你的那一刻。”
情欲本就如呼吸、吃饭般是生活的必需品,偷尝了禁果,谁能抵得住诱惑呢?
包间的空气里弥漫着被踢倒的酒瓶洒出的烈酒,与不知名气味混杂着令人作呕。
慕容浒不紧不慢地帮宋茹茜理了理裙子,挽着她推开房门。舞池里春光四溢如同极乐的地狱。
他冷眼瞥见角落里的一个熟悉身影,对方只是在晦暗地灯光下抖了抖手上的烟。
慕容浒找了个借口,将还没缓过神的会长哄骗走。
“大少爷,盯着你的人不少呢?”
有人捏着香烟吸了一口,喉咙里发出野兽呜咽般的低笑。
诡异陆离的蓝调流光落在她的金框眼镜上。
他透过缭绕烟雾去看她,像是坐在老旧的胶片电影前,一帧一帧欣赏着长了副好皮囊的美艳宫女,真是心旷神怡。
“你不也是其中之一吗?”
轻蔑不屑又何必虚情假意,慕容浒上前,暧昧而粗暴地将女人熨帖的领带扯开半截,像是一把撕下快递箱上的胶带。
她笑得张扬,拍掉慕容浒的手去解领口的扣子,不以为意。
女人嗤笑着将头发别到耳后,指尖碰到了曾经慕容浒替她别上的发卡。
慕容浒懒得看他惺惺作态,作为报复掐了他的烟转头走出酒吧。都是是马丁尼里的烟圈,同流合污的恶人,装个锤的白莲花?
红灯区,抬头不见星。
随后,他打电话给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老板,已经成了。”
“你你年纪也没有很大,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对面带着圆框眼镜的大夫从检查结果上抬起头,看过来的眼神里带着凝重和扼腕。
“怎么了?”空气中氛围越发的沉,顾远洋不由得笑了下,“的像我要死了一样。”
她话刚出口便自觉不妥,要是平日里这玩笑出去也就算了。
如今这般氛围顾远洋竟没有在他眼睛里看到半分玩笑意味。
顾远洋抿了抿唇,双手扣在一起抵在下巴上冲他笑:“没事儿你吧,这些年来什么大风大浪,本少爷的,没见过?”
“你……”他扣好钢笔的笔帽,将面前的纸张翻转方向,推到了顾远洋的面前。
入眼白纸黑字顾远洋瞧不真切,脑中却极快的闪过报应这两个字。
“上面写了什么?”
“癌症晚期,药石无医。乐观的话,还有四个月可以活。”
大夫取下眼镜,找了眼镜布来擦拭,顾远洋轻轻抓起那张审判书,在眼前抖了抖:“害,顾远洋还以为多大事儿,这不还有四个月可活吗?”
四个月,够顾远洋做些什么呢?
回去的路上,顾远洋一直在想这件事情,这人一旦开始胡思乱想,脚步就不受控制,停下来的时候顾远洋发现自己停在一片狼藉的废墟前。
这是哪儿?
入眼是断壁残垣,散落一地的砖瓦上燎着火焰的痕迹,岁月在废墟上留下风化的沙砾,他下意识蹲下身体拿指尖在地面上留下印迹,而后指尖交叠撵出细尘埃。
还有四个月。
但顾远洋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
好在给公司里的项目如火如荼,需要担心的事情又少了一份。
他直起身来把手上的灰拍干净,蹲的久零儿起来的一瞬间竟有些踉跄。自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手中的纸片折上几折塞入口袋,自言自语:“人还是要服老的……”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些什么了。
终于躺在床上,花板上明晃晃的灯刺的眼眶发酸,不知如何是好,嘴唇抖动两下只发出一声叹息。
他沉重的关节发出嘎吱的声响,如同一台老旧的机器在报废的边缘踟蹰。
年少轻狂的债这个时候已经需要拿命来还了吗?
顾远洋重又翻身离床挪到桌前坐下,从抽屉里翻出整齐的一沓信件,一封封从头看到尾。信上文字入眼千万遍,这次竟总觉悟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