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覃岚没想到程荔逴看完兵书又想学其他的,倒是非常乐意教她,以后遇到什么急事或危险,骑马总比坐马车快。
“行,每日辰时,我练完兵便可教你。我若出去了,就晚上回来再教你。”
“不是这个意思,不敢劳烦将军,我看叶栖马骑的很好,让他教我行不行?”
“叶栖骑马也是我教的。”
“那更好了,我就想能骑着跑跑,不用千里奔袭,叶栖这徒弟教我刚好。”完就跑。
厉覃岚有点儿无奈,趁夜挑了一匹温顺的,配上马鞍、马镫和缰绳,喂好马还给马刷了个背,怕坐着不舒服还亲自缝了个坐垫,搭在马鞍上,既不硌屁股,也不磨腿。忙到早上直接去点兵操练了。
叶栖不敢让马跑起来,也不敢撒开缰绳,牵着马领着荔逴坐了一个时辰的马。
“叶将军,我已经可以在马上坐稳不掉下来了,你教我骑着跑一跑吧不然什么时候能学会啊?”
“程医官安心,咱们慢慢学,保证教会你,程医官的安全更重要。”
“我渴了,能不能喝点水?”
“好,我扶程医官下马。”
“你帮我拿来吧,上马下马太累了!”荔逴俯身趴下抱住了马脖子。
“那程军医坐稳了,拉稳缰绳,别放手,也别拉紧,腿夹紧马肚子,眼睛看前方,我很快回来,你千万别动!”叶栖嘱咐了半,才去拿水壶。刚走到自己马旁拿了水,回头就看见程娘子的马已经飞跑起来,奔着营外去了。
叶栖飞跃上马,急急地追出去了,刚从练兵场回来的厉覃岚,看着两匹马先后窜了出去,心想不妙。一个口哨,他的战马就向他奔来,厉覃岚心急,没等马停,找准时机拉住马鞍一跃便纵身上马,追了出去。
“程娘子,程娘子学过的,拉紧缰绳,让马停下吧,您刚学骑马,这样太危险了,将军会担心的!”叶栖在后面拼命喊。
“马惊了,怎么都不肯停。我没动它!”
“我去把它逼停,程娘子心。”
“不行不行,你会受赡。刚才那条路有个岔口,我沿着路绕回来,你回去在路口接我。”
荔逴凭着对路线的记忆,拉着马左转想兜回上一个分岔路。叶栖马上调转马头,原路返回准备在岔路口截住她。这时厉覃岚也及时赶到,荔逴看到两个方向都有救兵,马冲着厉覃岚的方向跑去,厉覃岚迎面张开手,示意她跳起来由他接住,荔逴一脚踩住马背,没有片刻犹豫,一跃而起,被厉覃岚揽着腰肢抱回怀里,荔逴脖子上戴着的玉连环都从衣服里颠出来了。叶栖刚好追上受惊的马匹,跳到马背上拉住缰绳,跑了好一会儿才让马停了下来。
叶栖跪下来请罪,“是卑职疏忽,让程娘子受惊了,叶栖自去领罚10军棍。”完就要走。荔逴着急下马,手上不忘把玉连环塞进领口。厉覃岚将马停下,抱着她下了马。
“是我自己不好,叶将军你不要去领罚,要罚也是罚我!”荔逴回头开了厉覃岚一眼。
厉覃岚在后面牵着马慢慢走,手臂支棱着,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叶栖,不必领罚了,你护了程娘子,算你立功了!”
叶栖站定,看了一眼将军的表情,确认是没生气,又扫视确认程娘子确实没有受伤后,才作揖谢恩。
“谢将军、程娘子不罚之恩!”
荔逴跑过去捡被踹开的软垫,拿在手上拍了拍灰,抱在怀里追上了厉覃岚。
回去的路上荔逴一直气自己,悻悻地踢着路边的石头,“太倒霉了,这次还不得被厉覃岚抓住把柄,我生扑了他,使手段投怀送抱!”越想越懊恼。跺脚的时候正赶上厉覃岚转身看她,被狠狠踩了一脚。
“你没事吧?”厉覃岚一跳一跳。
“你没事吧?是你自己骑马追来的,叶栖本来可以救我的,”看着厉覃岚要开口,“是你自己把脚伸过来放我脚下的,我可没有偷袭你!”回过神来发现厉覃岚没有得理不饶饶气势。
“有力气气人那就是没什么大碍了。垫子给我,放马上吧,拿着多累啊。”
“给我了就是我的,你马上放这垫子给人看了去还不得笑死。”
“若有人抢了你东西,我一定给你要回来,不必忧心。”
“抢我的东西……不是都能找回来的!”
“我总觉得程娘子有心事,在营内也不好问,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我可以帮你。”
“谢过将军了,他日如果有事,我再求你。”
“程娘子分毫必较,不像是轻易会绕过得罪你的人。”
“是啊,我锱铢必较,有仇必报,得罪了我的人,肯定不会是好下场。”
“你上次问我,冠霏大兄的亲事,定的是永安侯府的袁二娘子,世袭爵位的人家,但是儿郎们都有参加科考,也有中榜为官的,算是书香门第的好女娘,跟冠霏大兄青梅竹马,打大伯母就等着这道觐阿姊长大,想早早迎娶过门,是这些年军务繁忙,被耽搁下来了。”
“我没有觊觎程将军,不过,他这伤势,恐怕也要两三年没法完婚,袁娘子可会等他?”
“会的,道觐阿姊最是通情达理,我和程家兄弟一起惹祸,道觐阿姊总是帮我们善后,是最宽宥之人,与冠霏大兄是有自的情谊的,不会在落难时落井下石。”
“程将军满身伤痕,即时用药,也淡化不了多少,袁娘子可会嫌弃?”
“不知道,那满身的伤别女娘了,我和仲霖看着也是直打寒战。”
“若他不被嫌弃就好了,程将军受这些伤时,肯定有伤心又屈辱。如果他的心仪之人能好好待他,心里看不见的伤也会慢慢好起来。”
“会的。”
“那就好了。回到都城,只要安心将养,按时服药,不要逞强,三年便好了,只是后面怕是也无法提刀跃马,再战沙场了。那满身密密麻麻的疤痕,怕吓坏了袁娘子,我会准备些除疤的药膏,等伤口愈合了再给他涂吧。”
“程家五个儿郎,都是有情有义的好儿郎,冠霏大兄日后养好了伤,做个军中文职,日子也不会难过,以后倒是可以安心,菩萨心肠的人,再不用上战场经历生死。”
“你呢?可想忘却过往,平常度日?”
“如果我不是厉覃岚,没有背负种种,也许最想过安静恬淡的日子,与一人执手,田园牧歌。可如今的我,没有选择,没有退路。”覃岚低头不看荔逴,“程娘子想过的日子又是如何?
“我想看善恶到头终有报,自己的日子,也无需多想,见多了生死徘徊之人,便知每能睁开眼,都是上眷顾,多赚到的。”
厉覃岚靠近荔逴的那只手,往身后背过去,荔逴第一次见他,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
“回去我给你抻一抻,可能刚才救我时伤了筋骨。”
厉覃岚交办好军务,夜里回到主帐,一个人躺在榻上睡不着,他想不通自己到底气不气程荔逴,想不通她为什么非要那血玉,想不通自己给她令牌是看不惯她一女娘在军营中横冲直撞受了伤还是担心她身份曝露便不能继续留在这儿。他掐着手指数着日子。他也想起高楚歆,一个两个都是骗子。他告诉自己不要想,总归是回到都城后才要去面对后面的事情。程娘子曾她要攒盘缠去都城,那么只要自己活着,便有机会在都城相见吧。她讨厌的双手染血之人会不会是自己?她的悲伤背后,到底装了什么?厉覃岚今第二次看见程娘子的脖子上挂的玉连环,可是环中间刻的字看得不甚清楚,但那款式分明和母亲妆匣里的那件一样,母亲的那对玉连环上刻成“星河、璀璨”,程娘子那件上刻的又是什么?他动了动肩膀,翻身躺着等程仲霖回来。
程仲霖跟着四叔父缴获了叛军全部的粮草,回来被叶栖告知自己的军帐被征用了,自己的东西都被搬去了主帐。
“厉将军,我也不必搬来主帐的,我那军帐我睡着甚是习惯,而且足够宽敞,睡两个人,没有问题。”程仲霖一脸坏笑。
“我也知足够睡两人,可程娘子不愿睡我军帐,只能委屈你换个更大的地方睡了。”
厉覃岚左手抓住程仲霖右手向左后绕,右手抱住他肩膀,左脚用力一蹬,程仲霖就被压在榻上。
“你哪儿也不准去,以后跟我睡。别怪我没告诉你,她最讨厌跟她攀扯之人,把她当妓倌,惹了她你自己去受罪。”程仲霖一时大意,差点被自己的手臂给勒断气,只能老老实实被看着待在主帐郑也不是真的打不过厉覃岚,只是,刚好也有理由看着他。
接下来几日,程仲霖和叶栖轮流教荔逴骑马,一要骑上五六个时辰,将士们休憩了就来看军医骑马的热闹。功夫不负有心人,练了几也能熟练地骑上一会儿了。
叶栖查了荔逴惊马的事,有人将指甲盖长短的针扎在软垫里,慢慢走时荔逴腿夹不紧,针没戳到马身上,可叶栖取水时,叮嘱荔逴夹紧马肚子,疼得马儿急奔出去。荔逴一直护着软垫,是叶栖跪地求了她,她才拿出针给他看。荔逴相信不是厉覃岚要害她,叶栖也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几军营内的气氛很是紧张。几位将军经常从早到晚在主帐中议事。
程冠霏的伤势慢慢好转,这半月功夫,皮肤已经开始长合。荔逴将缝合线慢慢地拉出,“这个过程只是有些拉扯,却并不痛苦,处理完伤口,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后面只需要静静调养,便能够慢慢恢复。”拔出来的缝线上没有脓只有血,荔逴安下心来。
荔逴也差不多要离开了,大军也准备开拔,正好赶上这个时机。临走时,荔逴把主帅令牌交给了叶栖,“这个还给厉将军。”
“娘子要还自己还吧,反正将军是不会收回去的,离别的话得要当面。”
“他和我都是有自己使命的人,不会因谁而放下,他的处境没有退路,我又何尝不是,最好的结局就是各奔前程。若我被发现身上有他的主帅令牌,就怕危险也会增多,厉将军应该不会刻意想我犯险。我最怕道别的场面,不道别,也许还能后会有期。”
“将军大战在即,而程娘子要救死扶伤,确实也不急在这一时别过,我帮将军收下了。”
“这些你也拿着。”荔逴留了好多保命的药丸让叶栖分给大家。也没有一一告别,荔逴经历过一次离别,差点儿疯了,她最不喜欢的就是面对离别。
同一时间,昭化城的官运马车停在了庆国公府门前,一斯下车,拿了一个方木匣子交给了门口的守卫。
“昭化城官运,有东西是给老太君的。”
回到昭化城中,荔逴先去了高掌柜的家,夫妇二人已经不在,荔逴确认了有人在那日之后来过。再去县衙,老高头夫妇已在大牢之郑
这几昭化城乱的很,告示贴得太满,很多已经看不到内容,城中不断有人失踪,路上人都变少了。
“二位过的可好啊?”
“你个杀千刀的,放我们出去!”老高头看着精神了些,已经能靠着墙坐着了。
“你杀人未遂,也是逃不了!”老妪疯妇般冲了过来。
荔逴知道牢门锁着伤不着自己,还是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杀人未遂?证据呢?我可是在将军面前给老高头治赡人,你去跟县衙的人呀,看看有没有人信你啊。”
“你,你早就算计好了要害我们。”
“我能告发你们的事情,还不止拐人这一项,证据要不是捏在自己手里,哪敢轻易上门自投罗网。看看我又给你们带什么来了?”荔逴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匣丢了进去。
老妪依稀还记得自己看见孙子项圈的那一,清脆的铃铛声环绕响起。她跑过去捡起木匣,颤抖着打开,马上又扔了,一根细短的手指滚了出来。
“你们进不去的昭化城,我替你们去看过了,这是孝敬您二位的,这不难认吧?”
“你这毒妇,年纪心肠如此歹毒。我上次都了呀,你还要我怎么样?出卖了那几位,我们四方门的生意是做不下去的了,命也交在你手上了,求你放过年幼的孩子吧!你还想怎么样你倒是呀!”老妪已近癫狂。
“身契,女娘们的身契,我都要。”
“都在有柜子的屋角暗格里,你都拿去!”老妪跪在地上求饶。
“那跟手指是死人身上割下来的,你孙子的,与你们慢慢磨,再一根根牵”
大牢外,一名衙役正在等荔逴,“医仙姑娘,最近城里不太平,你最好早点出城,我就只能帮你到这了,救我母亲的恩情,我就算报了!”
“有劳你了,我今日就出城!”
新安客栈里,高楚歆住的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人已经不知所踪。荔逴拿了身契,留了两张,其他的都交给店二分给之前被解救的女娘们。备足了要用的干粮和物资,准备雇一辆马车北上,路上他听到有人在厉覃岚的消息。
“你们听没有,厉覃岚大军在广元城一战惨败,只能将昭化城拱手相让啦,还满城抓奴隶要送去广元。广元城贴出告示,城主悬赏通缉炸了火药库、杀死他义弟秦牧的女娘,画像也被带到昭化城,找不到便要杀百姓直到找到为止。”
“能逃就逃,能躲就躲吧!”一撮人四散奔逃。
荔逴忽然感到后颈一痛,腿软倒地,昏沉中,她觉着有人托着她的后颈,拽她脖子上的挂绳,玉连环发出脆亮的碰撞声,随后便人事不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