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莲的确能压制她的寒疾,但我始终没用这味药就是因为,醉莲会克制我以往用在她身上的那些药的药性。更甚者,醉莲会放大她的症状。”
“我不知道在华国时用药的大夫给了你怎样的答复,可如果我方才没能及时压制住反噬,她的日子就到头了。”
“这几年,她把我的医术学了七七八八,自然更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醉莲的效果导致她的时日所剩不多,我当初应她一年,偏生她还是那样固执。”
“离开麒国前,我曾给过她两颗刚刚研制出的救心丸。”
“她的心疾已被我稍稍压制,寒疾通过调养,几月一发作便是很好的了。只要她情绪波动不大,除开寒疾发作时会引出心疾,其余不妥倒都能接受。而这一年时间,你想必也有所察觉。”
“她身上的内力是我和阿渊传给她的。发作时虽能有此助力护住她的心脉,但她依然还是要忍受许多痛苦。”
“救心丸不在她身上,去了哪里或用在了哪里,你应该心里有数。”
“这一年,她必定还为你做过许多......你还不清,你只能欠。”
祁轩紧紧闭上了眼,脑子里全是之前卿梧过的话。
勿怪卿梧一开始想要他的命,他现在又何尝不恨着自己!他到底做了什么?竟让自己最爱也最爱自己的女人受了这样多的苦!
他怀疑她,他憎恨她,他甚至曾想过要杀了她?
他哪里有立场这么想?哪里有理由这么做?从头至尾,从始至终,他就错了。
真是该死!
她不过是倔强的想要他信她一次,自己为什么就只知道责备她呢!
她为了他忍辱负重,为了他折磨自己,为了他把所有的苦往肚子里咽。
她哪里有他看到的那般云淡风轻,哪里有他以为的那么不以为然,不为所动?她分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啊!
“若她不回来,我至少还能保她十年无虞。可她的心太过沉重,我不想接下来的十多年,都看到她是那副模样。”
“或许她回来只是为了她所谓的为自己为燕明霍讨一个公道,但她的心底,一定也有那么一部分,是为了回来看看,看看所有往日的旧人,看看孩子,看看你。”
“我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好好对她,我希望你明白,我不会阻拦她的选择。如果她醒来还是想离开,你最好不要逼她留下。”
“燕祁轩,为了她,我无法倾国之力,但我必定倾尽全力。”
祁轩睁开眼凝视着宫墙后的月下树梢,负在身后紧握的手也慢慢松开。
他的命是她救回来的,而她的一生都被他的母亲和他纠缠着。她的确......有自由离开。
......
“儿臣拜见父皇。”踏夜而来的敏璃深吸一口气,方才在凉亭的阶前行礼。
祁轩收回思绪,背对着的人影,“起来吧。”着转身看向身着皇子服饰的敏璃,“你母后如何了?”
“父皇不准备亲自去看看母后吗?”敏璃抬眼望向自己的父亲,这一次没有刻意回避视线。
面对这样的对视,祁轩稍感意外,却也不觉有丝作为父亲的骄傲在心底腾升。毕竟,皇子需要有魄力,有气势,只是这个问题......“朕不会去看她。”
“为什么!母后是您的发妻,出了这样的事儿,您难道不该陪着她吗?”听到父亲没有转圜的否定答案,敏璃的情绪一瞬失了控。
他不明白,为何母后会突然要上吊自尽?御医母后患了顽疾,一时接受不了才会如此冲动。但顽疾并非不可治愈,他不懂母后为何要如此极端,更无法看着父皇对她不闻不问。
祁轩看着激动的敏璃,想起卿梧的话,“是你救了你母后?”
敏璃蹙眉回神,下意识接口,“若非儿臣赶到,母后她......”
“你救她的药,是......洛筠给你的对吗?”祁轩注视着敏璃微变的脸色,心中已然确定,“你给你母后用的时候,没怀疑过这药有问题。那你可曾想过,为何她给你的药,能救命?”
敏璃仰首望着自己的父皇,看他逐渐沉寂的脸,看他缓缓移步到桌边坐下。心中的疑惑在叫嚣,让他想从所知的母后的怨恨里撕扯出一个口子,“还请父皇赐教。”
祁轩淡淡勾唇,笑意有些苦,“坐下吧,我们父子是该好好谈谈了。”
敏璃依言坐下,眸光紧随着祁轩的动作,心头的震动却是不。
在他的记忆里,父皇总是威严的。他常笑,但并不总是能笑到心里。偶尔见他和陌嫣相处,对比自己,便能察觉父皇对自己和妹妹的不同。
他知道,妹妹是父皇最牵挂的人生下的孩子。他的母后不止一次的告诉他,那位被追封的皇后有多么的坏心眼,如何狐媚,如何逼得她在宫里步步受挫,如何让父皇忘不了她。
可敏璃的念头很简单。他没有见过那位皇后为难人,而他的记忆里,也不曾被她刁难对待。他甚至与陌嫣很是投缘,他喜欢这个爱黏着他,有点俏皮有点歪脑筋的妹妹。
所以在敏璃的心底,从未因为母后的话,对妹妹或她的母亲产生距离和抵触。
更何况,那已经是一个不在世的人了,把自己的时间耗费其上,难道不是件很不理智的事儿吗?
正因为此,敏璃对这些年进入宫廷的女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除了母后和陌嫣的养妃,他也并不去和其他的妃嫔亲近,他不想被人利用,不想为她们的利益买单。
太傅曾教导过他一句话:靠不如靠人,靠人先要靠己。
是以当那位洛筠,当筠贵人在秋猎时找他单独谈话的时候,他也以为她是想通过自己来改善拉拢她和母后的关系,毕竟,母后看她不顺眼也不是一两的事儿了。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她并没有提及宫里,反而是给他上了一课,一堂他觉得太傅绝不会教他的课。
然后她给了他一个瓷瓶,里面有一颗药丸,告诉他那可以救命。完,便抱着她那两只不离左右的狐离开了大帐。
而现在,在他用这颗药保住母后的性命之后,他的父皇突然要开始对他些他还不曾听过的话语,以父子之称,非君臣之礼。
“你一定觉得奇怪,为何我会突然和你这些。或者你就当作我只是想找人罢了。我并不指望你现在能明白,但其实,我希望你能理解。”祁轩转眸看着敏璃和他一般如墨的眼。
“你的名字,不是我为你取的,是离世的她,璃月皎皎,正如你出生之时。”
敏璃的眸子微微一闪,男人却继续道,“她是我一生最在意的女人,不是你母亲,我很抱歉。但当你长大,遇到自己命定的那个人,其他人便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