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儿这么,我倒不知是夸是贬了。”卿梧始终维持着他旁听不否认的态度,脚步也调整为与语兮同步。虽没有刻意引导,但还是注意着不让两人绕到战火集中的区域去。
语兮负手一步步的慢慢行着,听卿梧这么,微微勾唇笑了笑,“不会嫌我想太多,太多负担,耗心伤身吗?”
“我虽为医者,却也只能医身不能医心。何况让你想通这些,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毕竟,我的立场从未变过。”卿梧顾自苦笑,但随即又流露出坚定之色。
语兮瞥了眼卿梧,将此话题暂且搁下,继续自己之前的猜测,“边陲镇或是远离卫京的城郡未必没有大家,但那时春猎再遇,他笑着自己谈成了一笔生意,我就开始猜想他是不是联络京中势力的使臣或传话者。直到,谢如默告诉我他的主子复姓慕容。”
“其实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把这位幕后的主子和他联系起来。卫朝没有什么传中的慕容望族,我也没法儿确定当时他的就是实话。可我前后已有多次在谢如默手下受到照顾,燕郎也过他们只是类似合作的关系,那么卫朝内的其他势力,基本就与他无关了。”
话音才到一半的语兮和卿梧恰好行至一个拐角,左右看看,随意的选了右侧的宫道,“放眼别国,慕容这个姓氏的选择也不少,但无论如何,麒国国姓都是最引注目的。是以由此猜想,也是顺理成章。”
“那你又是何时确定,如默并没有骗你?”卿梧抬眼看了看薄云渐遮的月色,扫了眼前路,并未立即选择使用怀里的打火石。
语兮眨了眨眼适应蒙云后稍暗的夜色,微微侧首看向卿梧,有些无奈道,“这就很靠后了。”
“夜城归来加入的染霜确也可疑,想把一个女子安排进王府的方法也有很多。但染霜所用的方式,实在是不够低调。自然,她的疑点都被合理的掩盖掉了,可燕郎对她的态度,染霜对我的态度,都透着一种放任和观察的旁外福”
“如果不是合作关系,染霜应当是需要被防备的对象。既然没有这样对待她,那她和谢如默,或许就是一路人。”语兮完,稍稍侧身,看着卿梧眸中印出的自己,“然后你就出现了。”
“所以我是这一切的关键?”卿梧同样望进语兮的眸子,却并未看到她神色上的变化。
“不,你虽然串联起了所有人,但你并没有相应的动机和理由。”语兮歪了歪头,眉眼一弯,“你不是你是为我而来的吗?”
卿梧微怔,随即淡淡一笑,用眼神示意语兮继续,而他接着做她的聆听者。
“最重要的一环其实是貊折。她最先是博取了明棣的注意,然后因为我的被劫,让燕郎和明霍都对她生了兴趣。当然,后面的发展也许非她所愿,但对明棣的那第一步,应当是有意而为。”
“其实我也挺意外的,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子,不需要模仿,就有着和我往日几乎一般无二的声音。若非当面听见,只怕错认都不为过。”语兮着再度转眸,“可巧的是,她拥有的是我以前的音色。”
“我在夜城喉咙曾经受过伤,按照靖承所,声带受了一定影响,音色便也发生了变化。如果她原本就是想通过和我相同的音色来引起男人们的注意,那指使她的人就必须听过我的声音。”
“声音不能朝夕改变,不然身份会引起怀疑。安插人手进卫京不是难事儿,可若一夜之间太过瞩目,也没法儿让在谋权之路上摸爬多年的他们太快放下戒心。”前路再次出现转角,语兮顿步,转首笑道,“时间,有时是你的帮手,有时又会毫不留情。”
“所以结合安排这一切所需要的时间以及她音色的特点,你认为此人必定是你去夜城之前见过的外人。”驻足的卿梧认可这思路的点点头,随即又提出一个因此产生的疑问,“那你又是如何将貊折和染霜如默联系起来的?”
语兮旋身转过,眉梢微挑,“自然是你。”不等卿梧再言,她已再度开口,“你是谢如默的师父,在王府,也曾和染霜聊过。而那次在醉依楼,貊折突然配合起我的做戏,比起旁人,你不觉得要得出你这个答案,并没有太难吗?”
卿梧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迈步与语兮并肩,“看来交集过少,反而成了破绽。”
的确,与谢如默、染霜、貊折三人都有过交集的人实在太少,但明明也不是非要将自己纳入考虑,为何你还是想到了呢?毕竟自己和祁轩之间,从没有很对盘的表象。
仿佛是猜出了卿梧的疑问,语兮重新迈步,口中给出了最直接的理由,“你自己不也是个因为和他达成了某种合作,才能留在王府的有故事的人吗?”
语兮的话让卿梧有种顿悟之感,这种看穿一切的分析,让他在感叹语兮才智和细腻心思的同时,生出一种任何秘密都会被她最终揭开的不安来。
没注意到卿梧情绪的语兮转首朝那还有些距离的转角看去,随即踮脚靠近卿梧耳畔,压低声音道,“你和那位公子的关系,等我有兴趣了,再来找你确认。而现在......”语兮脚底落地,后退一步,“有人来接我了。”
刻意被压低的声音自然让还在靠近的祁轩没法儿直接听到。挥手让禀报的玄明退下,男人迈出拐角,就在语兮那句“有人来接我”之后,出声唤响了她的名字,“兮儿,散了这么久的步,还不想休息吗?”
语兮的耳力比不得祁轩卿梧这样的习武之人,当然无法依靠过远的脚步声来判断是否有人靠近。而她所依靠的,正是那些即便有卿梧陪着,也会在左右护卫她的暗卫。
通过暗卫,祁轩很容易就能掌握她的位置,而段渊痕告辞时已然渐消的声势,她和卿梧走了这么好一会儿的时间,夜色变暗后那拐角处不一样的阴影色泽,都在暗示语兮,那个方向,有人来了。
没有异动的当下,没有防备的卿梧,所以很明显,来人只会是......
语兮转身之前,卿梧已经收起了对她附耳的那段话的讶异。两人看向祁轩出现的那处转角,看着一旁提着灯笼的钟鸣,一个含笑远观,一个紧步上前细细打量那一如往常的男人。
祁轩扫了眼语兮腰间晃动的香囊,唇角带上弧度,配合的张开双臂抖了抖衣袖,“在找什么?”
语兮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看看和我想的有没有出入。”着又朝祁轩走近一步,有些神秘的道,“你知道你瞒不了我的吧?”
男人嗅着到近前后越发清晰的梅花香气,顺势扣上女子的腰身,唇角的笑有些撩人,“任君检验。”言罢也不管语兮的微微挣扎,转首吩咐,“钟鸣,送舒公子去休息。”
钟鸣颔首,伸手就要将灯笼篙到祁轩手边。结果触及语兮微凉体温的男人没有去接,而是直接带着语兮就跃上了宫墙,几个起跃,在身后几道尾巴的跟随下,消失在了黑夜里。
钟鸣无奈摇头,手上灯笼晃了晃,转而看向卿梧,却见他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神色有些不知该是哀伤还是后悔的情绪,让他正欲靠近的脚步不由顿住。
情绪只有片刻外放的卿梧随即回身,侧首看向钟鸣,笑了笑,“劳烦领路了。”
~~~~~我是分割线~~~~~
未央的攻城战因着充分的准备和布置进行得十分顺利。若忽略遇到意外出现的慕容兄妹后进行的调整,单就战事而言,实在是可喜可贺。
祁轩行军虽然狠绝迅猛,但对所经之地的百姓从无苛待。加之南帝数年来累积的民怨,更有南国百姓对祁轩的“掠夺”表示感激,这让分明是侵占别国领土的祁轩哭笑不得。
他虽不拒绝这样的收获,可军功积累到这个份儿上,声望太过,也会引来灾祸,比如,帝王的猜忌。
祁轩之所以能那么快的在南国皇城内找到语兮,一方面是因为暗卫的准确指向,另一方面,就是他没再主持战场的收尾工作。
他将这些与百姓交流的机会分散给其他将军,不需要面对这些百姓对故国的眷恋,也不需要接受他们这样那样的情绪。而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民众的心意不再只落在他一人身上。
南国守军到最后唯有受降或战死这两条路,祁轩没有赶尽杀绝,相反的,在分拨一部分人共同驻守的同时,他留下了这一战中愿为国冲锋为国耗尽所有气力的那些没有屈从的南国将领。
一个国家在征服其他国域时也不可能将所有人杀光,保留可用之人,是总体的处理方式。南帝庸碌无为荒淫无道,只要时间足够,祁轩相信即便是西北的镇宁王,也有被他收服的一日。
没有像其他攻城掠地后大肆镇压的主帅那样,祁轩带着语兮只在皇城里停留了一夜,便回到了城外的大营。
都城沦陷,并不代表所有的南国子民都会俯首称臣,这时候退离他们心中最尊贵的皇城,是祁轩给予的攻心之策。至于剩下的南疆之域,他会交给其他人继续推进。
后续计划早已绘出了轮廓,在未央那夜过后,便迅速按照既定的方案实施着。捷报夹带着附属国协议的谏言送抵卫京,余下的,便可徐徐图之了。
毕竟,对于无都之国,太过穷追猛打,有失大国风度。
......
这日午后,用过膳的语兮正斜靠在主座旁的榻上,身上的披风微微有些下滑,伸手重又披上,就闻到帐中飘起一阵香气。
大帐中除了自己是不会再有人用什么香膏的。语兮微微蹙眉,可还没分辨出是哪种香味,那香气就如同只是她的幻觉般失了踪迹。
虽然暂无战事,但与南国官员的交涉都需祁轩到场。是以近来的白日里,语兮大多都是一个人留在帐郑
男人贴心的给她寻了许多打发时间的书册,只是此时看来,略感无趣,她便绕回床榻边,准备上榻午睡。谁想才刚躺下,语兮就像是困极一般,瞬间陷入沉睡。
午后直至晚膳时分,整个大帐都变得静悄悄的,没有人走动,也没有取物的声响。
帐外的守卫迟迟没有听到传膳的吩咐,但主帅的大帐,又只有夫人一人在内,贸然进入,着实不合礼数。
考虑到之前不论是军师柳先生还是王爷的好友舒公子都交代夫人需要多多静养,守卫到底没有主动提醒帐内的夫人时辰已晚,只耐心守在帐外。
如此背景下,当祁轩戌时回营,看到的就是在外踌躇踱步的守卫,让他不由下意识想找玄明确认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