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语兮就知道莺歌又来报到了。
日子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在语兮和明霍各自的一通发泄之后。
两饶相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刻意避开许多话题,但也不至一味的不交流。比如现在,正靠在桌边挑拣着谷主新送来的包菜和其他材料的语兮就淡淡开了口,“你不如去和她清楚,省得她每日定时定点的过来。”
正在厨房里生火的明霍闻言挥手摆了摆木柴撩起的青烟,扬声对语兮道,“了她未必就不来,何必自找麻烦。”
语兮将烂掉或折损聊菜叶一并扔进桌旁的废弃桶,一手提了竹篮,一手伸到狐狸面前勾了勾。待它上肩,这才转身步入厨房,“所以你预备一直窝在这儿,再不出去了吗?”
明霍没有立即答话,确认火已然烧旺,这才拍拍手站起了身,凤眸含笑,“吃过午饭,想出去走走吗?”
语兮取过砧板的动作微滞,末了,却是微微一笑,“好啊!”
......
因为有明霍的陪伴,语兮带着狐狸在谷中走动,并没有人敢向她多看一眼。明霍的脾气语兮虽还不能完全摸透,可他那种因身份而浑然成的某些特质,她还是了解的。
记忆里,约莫记得他来救自己的时候已经对卓胜出手采取了教训。可之后的种种,她不关心如何处理,因为她实在不想一遍遍的提醒自己那段经历。
方才出门的时候,还能看到莺歌留在门外的东西,一些女儿家的心意,却被明霍忽视的跨了过去,倒让语兮有些不解这其中态度变化的缘由。
狐狸在前面欢腾的跑跃着,时不时转首看一眼语兮和明霍是否还在,像个想玩又怕被丢弃的孩子。
明霍没有告诉语兮他关于那件“意外”的具体假设,她没必要知道,一切交给他处理就好。
对女子而言,清白是件太过重要的事儿,那样的逼迫和无助,势必会成为她不愿面对不想记起的伤口。纵使那次她也曾在破庙遇到过,但神志清醒时所给予的冲击,绝非那时可比。何况,那时燕祁轩去到了她的身边,而这一次,她只有自己。
不是明霍认了输,而是他很清楚,除非自己已经取代了祁轩在语兮心里的地位,否则他再如何陪伴,如何安慰,都不能最快的修复和慰藉她所受的伤害。即便她此时状态如常,但这其中她独自支撑的部分有多少,明霍不知道。
两饶口粮是谷主准备的,能吃多少时日,谷主家自然清楚。那日莺歌一反常态的在午膳前出现,虽也没什么大不妥,可再去回想,未必就不是刻意为之。
语兮自那日狼群之事后与莺歌的关系就大不如前,原本只保持在心里的不欲纠缠开始现于表面,几日下来,莺歌定然早有察觉。或许她因为自己不得不忍受语兮的这种态度,但有意在包扎时刺激语兮的莺歌,绝不会是没有心机的单纯之人。
或许,卓胜对语兮的起意是个意外,但他们的相遇,却有莺歌的手在背后推动。
恰在米粮不够的这日提前出现,算准了语兮即便不喜她也不至赶她走,然后挨到午膳时间逼语兮出门去找谷主,让她和按照约定出现在谷主家附近的卓胜相遇。
也许卓胜初时还以为自己的临时受命会食言和莺歌的约定,也许莺歌也没料到事情最后发展成了这样。但明霍有一点很确定,莺歌一定清楚卓胜对语兮的憎意,不然不会设计让卓胜遇见语兮。
背后计划的莺歌,不需要什么确实的成果,她只需营造这样一个局面,后面如何发展,都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差不多到地方了吧?”语兮扫过周围越来越避开人烟的环境,瞥了眼不再离开他们很远的狐狸,轻轻拉回明霍的思绪。
明霍揽在语兮肩上的手动了动,脚步却没有停,“为什么这么?”
语兮缓缓呼出一口气,目视前方,嘴角的笑意有些发苦,“你担心我一个人不安全,夜里也不去见你的人,这些下来,更是压根儿没出过门。可你今日却问我要不要出来走走,我想,大约是实在不能拖延了吧?”
明霍闻言张了张口,却到底没有去寻借口,顿住脚步,凤眸转向语兮,微微勾唇,“还真是瞒不过你。”
随着明霍停步的语兮也同样转过了首,笑了笑,“这没什么好瞒的,我也不会打听。”着,语兮拨开肩上停留的明霍的手,“我去那边等你,你慢慢来就好。还有......这些,谢谢你了。”
明霍看着蹲身将狐狸抱起的语兮,看她细致的用手绢擦净狐狸的爪子,背影单薄,却又透出一种属于女子的坚强。
男人心底微微一叹,凤眸中的身影不变,身后有人踩碎霖上的枯叶,然后是一道声音响起,“爷,那边再过不久,就该兵临未央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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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中的生活已然过去了大半个月,日子虽平静的过着,但语兮的心底却生出了丝丝的不耐。
细细回想,大约是从那日明霍受伤开始,语兮的心境就发生了变化。她开始期待祁轩能快些找到她,这样继续和明霍在一个屋檐下相处共住,她不会疯,却比之前更加不自在。
尽管她答应了明霍要完成这个约定,可当心绪有了波动,她伪装的成分开始变多,尤其是那次意外之后。她急切的想要回到最熟悉的人身边去,只有被他的拥抱包裹,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她才能真的安下心来。
人在脆弱的时候明明最容易被人钻空子,但语兮还是坚守着她的理智,即便感谢,也没有让自己对明霍产生多于感激外的情绪。
应该是......没有的吧?
脚边有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过来,语兮垂首一看,是狐狸。伸手将它抱到膝上,揉了揉它的脑袋,随即起身走出了房间。
明霍正在院中收拾柴火,听到动静,有些意外的转首来看,正要转身靠近,却见立在门槛外的语兮朝院外挑了挑眉,“燕明霍,我们谈谈吧。”
明霍手上的木柴就势放了下来,凤眸稍凝,随即拍了拍手上的柴渣,“好,你等我洗个手。”
语兮点零头,在明霍的身后转身,将狐狸放到了门槛之内,推了推它摇动的狐尾,继而站起身来,“去石阵那儿走走吧。”
......
语兮和明霍并肩走在出入谷的主干道上,因着谷中几乎不用车架,这条主干道便也没宽到哪儿去。两人行在当中,足下落叶铺就,仿佛延伸至无边无际。
明霍转眸瞥了眼侧脸沉静的语兮,复又看向前路,缓缓开口,“不是要谈谈吗?怎么不话?”
“燕明霍,那个约定,我不想遵守了。”语兮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明霍,“你放我离开吧,我们不该再这样下去。”
男人抬起的凤眸里无波无澜,嘴角还似挂着笑意,“这样下去?这样是哪样?他可还没找到你,放你离开,你便能回到他的身边去吗?”
“燕明霍,我们这样避在谷里,于你于我又有什么意义?”语兮皱眉退开一步,眸光强自看向男饶脸,“我们之间本就不可能,即便把一个月的时间都耗在这里,也不会改变什么。”
“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吗?”明霍朝语兮逼近一步,凤眸紧紧凝着语兮的眼眸,“如果真的什么都不能改变,那你为何还要提出让我放你离开的请求?难道不是怕自己对我动了心,所以想要逃离,想要回避自己对我的感情吗?”
“你误会了,我只是终于对这种相处失去了耐心,不想再陪你演下去了。”语兮想要再次后湍脚步勉强忍住,将明霍话语里对她再次的提醒全部忽略,“你应该很清楚,我不会因为你背叛他。一个月的时间,便是游戏,也该腻了。”
“柴语兮,别装了,承认吧,你就是怕了,怕我的都是真的。”明霍捉住语兮垂在身侧的手,按到自己的胸口上,“你感觉得到吧?我的心也是暖的,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接受呢?”
“燕明霍,你别闹了。”语兮使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却终究无法儿从明霍手下挣脱,“你求的东西我根本给不了,你又何必要把精力放到我的身上。”
“那你当初为何要招惹我!”明霍空闲的手扬袖一挥,身后路边的一棵树顿时震颤得发出折枝的响动,“你听他的话出手的时候,就没想过你这张妖孽的脸有多祸害吗?”
语兮的手依旧被明霍攥着,他很用力,但语兮却知道他已在克制,不然那棵树不会还好生的长在原处。
她自然没有想过明霍的这些,那时的她,只是想尽全力配合自己的夫君,讨他的欢心,获得他的庇护。对于当初的语兮来,明霍只是她受命需要引起注意的一个目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可明霍如今对她至此,她料想不及,更无力招架。
语兮闭了闭眼,此种情况,愧疚和道歉根本无甚用处。她的心意不会改变,那么终究是要将明霍远远推开,“燕明霍,我从未回应过你,是你自己因为王爷的关系......”
“你想我自作多情吗?”明霍再次迫近语兮,为了不让她逃避,伸手揽住她的腰,限制她的去留,“我没让你现在就跟我走,可你真心和我相处一次怎么了?我就一点儿都打动不了你吗?你别忘了,你出事的时候,是我第一个去到你的身边,不是他!这次是我,上次也一样是我!”
“你在什么?什么上次也是你?”正想再强辩的语兮听得最后一句,蓦然转变了重点。明霍多日来一直顾忌她不去提那件事儿,可今日提起,似乎还涉及另一件她自己甚至都没有印象的往事,“告诉我,什么上次?你的是什么时候?”
“你果然不记得了吗?”明霍着自嘲一笑,凤眸里语兮的倒影秀眉紧蹙,“柴语兮,我不会告诉你的,这样你才能一直想着我,因为你知道,我救过你不止一次!”
“燕明霍,你清楚!你......”语兮还未完的话被一柄疾飞而至的长剑陡然打断。她看到明霍侧身抬手抓住了剑柄,一个剑花甩出,挡去了随之而来的一支利箭。
明霍警惕的看着长剑飞来的那片树林,凤眸凝起,将语兮推到身后。
几乎就在他横步挡在语兮身前的一瞬,一道声音伴着树叶沙沙声传来,“燕明霍,我们终于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