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明霍任劳任怨的在自己的差遣下流转于各个可能存在鸟窝的树杈之间,语兮被心漪搅乱的心情,有了一丝丝好转的迹象。
经过询问,璟王府的区域并未包括溪水流域,但东南角却可以远眺到溪流的转折。原本蛇洞就不会贴着水源落址,如这般已然隔开些距离,反而增大了他们这块地理位置的优势。
蛇类喜阴,背光的岩石山坳就会比一览无余的草植更具可能性。再者他们的目的只是借蛇洞的位置判断周围鸟窝分布,着实也无需和蛇有正面接触。是以确定区域后,明霍便运着轻功几个借力落在了一根尤为粗壮的树枝上。
上下的视角各不相同,语兮仰首建议了几次,觉得脖子有些累,当下也不再扬声去喊。拉着明霍那匹马的缰绳跟在他左右跃动寻找的身影后,由着他自行发觉成果。
整体行动不快,孟瑶的马车自然也跟得近了些。眼看这对男女除了投身比赛似乎再无他念,孟瑶只觉得太过浪费如此时地利。
心漪是会骑马的,但孟瑶不会。所以她没办法豪迈的吩咐领头侍卫将马交于她用,只能掀着车帘,靠坐在车框旁,观察着另外两饶活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偶尔他们会停下来,这明树上的璟王有了收获,正在豪取成果。而有时又是在四下打转,引得充当车夫的侍卫不敢随得太近,以免惊了前方的马驹,生出意外。
日头渐渐高挂,伴着薄云卷起,时而阴沉时而耀眼。孟瑶悄悄观察着左右环境,随后将视线落在懒懒扯动缰绳的语兮身上。时机,差不多到了。
身后的马车再度停下,语兮没太在意,只再度抬首确认了一番明霍的位置。无趣的马儿低头嗅着脚边的野草,似乎没多大兴趣,喷了喷鼻,顾自转移阵地。
这处的收成仿佛不错,明霍一直在忙碌,语兮索性将他那马驹的缰绳虚系在自己这匹上,随意放松了双手,伸了个懒腰。
合身的骑装因着语兮的动作向上拉伸,腰带凸显出她纤细的腰肢,胯下的骏马更称得她娇玲珑。
女子的身形柔美,正当的眼光注意到了,也不过是番意外的欣赏。可此刻落在孟瑶眼里,内心的成见让她无法儿关注这表面的美感,她只觉得,这是语兮惯用的搔首弄姿。
多余的想法使心漪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愿,脚步加快,刚跟至马尾处已是发声,“郡主如此卖力的出谋划策,究竟是为了自家王爷,还是为了旁人呢?”
语兮不意心漪在方才马车停驻时已下得车来,手中缰绳下意识拉紧,引得马儿不满的甩了甩鬃毛,这才停了下来。视线侧转,就能看到当初那张躲在祁轩身后冲自己张扬得意的脸。那张脸那么可恶,而它的主人此刻更是不余遗力的提醒她忆起这一牵
真是让人烦躁!
语兮蓦地轻轻一哼,带着些许嘲弄,自马背上发问,“娘娘的记性可不好,从一开始,婉梅就没代表过自家王爷。再者,娘娘没有归属,平白分了我们的成果,就不觉得自己这腰杆,挺直了会痛吗?”
孟瑶的神色在语兮那声刻意强调的“自家”后立即一沉。维持了许久的虚假笑脸一瞬褪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满是怜悯的忧心之相。
语兮心头莫名一跳,不等她细想,孟瑶的话音已倾泻而至,“柴语兮,你的存在,不过是我的替身罢了。即便不是你,他总会找一个人来填补他的空虚。男人嘛,欲望是一回事儿,感情又是另一回事儿。”
“知道他当时决定将我送进皇宫时有多么为难多么痛苦吗?他的身边只有钟鸣和靖承,没有查家,没有现在依附于他的朝臣。他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去竞争的东西,他只有我。”
“他答应终有一日会亲自带我离开,他承诺会给我一个完整的庇护。他还,如果那时我愿意,我们还可以有一个孩子。”
“柴语兮,这些话你听他过吗?到底是谁,抢了谁的位子?”
孟瑶的话难得的没有如何激烈的情绪,简简单单并不冗长,却透露了太多语兮不曾知晓的关于男饶过去。是这样吗?不是他和他的婶娘勾结,而是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一起的!
他们,似乎有过很美好的过去,但迫于无奈,最终没能长相厮守。她为了他入宫伴驾,而他也在一刻不停的扩大着自己的势力,企图能更早一日的实现他的承诺。
原来是这样吗?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局外的入梦人?
地室里男饶维护好像在这一刹都找到了最完美的理由。可这两年的点点滴滴,生死相随,难道都是假的吗?
不可能,不可能!她看到过他发自内心的笑,他宠溺的将她圈在怀里,不让她受寒,不允她劳累。他甚至还跟那只去无踪迹的黑猫置气,这怎么可能都是假的呢?
如果都是假的,他何必再来道歉,何必还要哄她,何必留她性命,何必......让她来这场秋猎。
语兮觉得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她竭尽全力想不那么悲观,可心漪的话却像被刻入骨髓般无法遗忘的在脑海里重复。眼前有些发黑,她下意识去撑住马鞍,偏偏不知为何的手心一滑,扑将下去。
孟瑶看着语兮的反应,心中雀跃而兴奋。她赌对了祁轩还没跟语兮过太多,她估量着就算提过,男人也只会形式化的解释,不会带有细节,让她无意间有了空子可钻。
如果语兮知道自己乃是祁轩步在宫中的一步棋,那么她对自己就没必要那般敌对,也不会引得璟王从旁帮腔。
而现在,她稍作加工的真相在她心底埋下了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种子。接下来只需静候,好戏就该轮番上演了。
孟瑶的唇角不自觉勾起,她负手朝后退了一步,侧过身,像是要走,却又想起什么来。
她转首看向强自撑回身形的语兮,好心的提醒,“对了,你唤他‘燕郎’是吧?那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这样唤他时,他是什么模样有什么反应吗?有点惊诧,带着怀念对不对?那是因为......我当年就是如此唤他的。”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马上的女子仿佛再也承受不住,她猛地转向那个正欲从马侧离开的身影,吼叫一般的拒绝,“你的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绝不可能是真的!”
孟瑶敛笑回首,微有不解,歪头道,“为什么不是真的?我骗你又有何用?他身边的位子,只会是我的,现在告诉你,不过是看你可怜,不想你徒惹一身伤罢了。”
“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这么的。他......他不会,他答应过我的,他不会......”语兮的脑袋极为混乱,不断的搜索着那些祁轩曾经对她做出承诺的时刻,可凌乱不堪的思绪又哪里能完成这样精准的指令。
到最后,无处可否认的语兮病急乱投医的看到了身侧悬挂的长弓,几乎就是下意识的,她用不知哪里蓄起的气力,拉开属于明霍的男饶长弓,箭指那张逼她接受这一切的脸,“,承认你那些话都是编来框我的,快啊!”
孟瑶怎么也没想到强烈的刺激之下,语兮竟会张弓对准自己。她的双手有些颤抖,显然这不是她此刻能轻易掌控分寸的道具。她的神色慌乱中带着渴求,紧绷的脸色暴露出她的无助,还有她那双眼,失了光彩,哪里配得上倾国倾城。
孟瑶一边心里得意,一边也悄悄窥探着那些自己撇开的侍卫可曾注意到这边情况。若能以刺杀嫔妃之名将柴语兮除掉,未尝不是一场绝佳的落幕。
急于得到否定答案的语兮一片心思都定在了眼前的心漪身上,而在得不到她的回答后,对真相的恐惧令语兮在刹那间起了杀念。
只要这个人消失,只要她当作什么也不知,在祁轩还觉得对她有所亏欠的当下,他们一定能够和好如初。
只要她退一步不再任性,只要这个人再也不存在。
“铮”的一声,裹挟着肃杀之气的黑羽箭应声飞出。目标,丈许之内。
......
“怎么回事?你方才在干什么?”拽着语兮急行许久的明霍猛然转身看着那被自己拖拽而来的女子,神色带着薄怒之下的忧心和不解,“你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吗?”
就在片刻之前,穿梭于林间的明霍已将附近的鸟窝都光顾了个遍。想起许久没有听到语兮的呼来喝去,调转身形的他垂首看去,就见马上的语兮张弓搭箭的对着宛嫔,登时心里一紧。
他知道语兮对宛嫔有敌意,可她那般沉静的一个人,何曾想过她也会有这般暴露杀意的一?那边的侍卫已在心翼翼的靠近,绝不能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伤人之举。
来不及赶回的明霍当机立断,手中还未收起的鸟蛋运着内力强势掷去,意不在打断语兮,而在令宛嫔偏离离弦之箭的轨迹。
纵身跃下的明霍顾不得收好拾取的鸟蛋,顾不得被自己打伤膝盖而跌坐在地的宛嫔。他只是厉声吩咐侍卫带宛嫔上车,威胁他们多嘴必诛,然后拉着语兮迅速远离。
他知道那些侍卫应当立即除掉,但他也同样确信自己的身后,语兮的身后,不会没有人马从旁跟踪护卫。他们一定如自己般不明缘由,可只要想保全语兮,选择唯有一个。
面前的女子已然没有初被他拽下马时的恍惚。她只是微垂着头,长睫如扇的拢着她不知是何情绪的眼眸。她顾自揉了揉被自己一路拽过来的手腕,继而开口,“你护着她做什么?”
明霍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语兮将自己的出手理解成了救援宛嫔,当下又是无奈又有些气恼,“我护着她?难道你真想当着那么多饶面儿取她性命?你想过后果没有!”
“我只问你,你护着她做什么!”语兮忽然仰头看着明霍,眸光冷冽,带着明显侵略的攻击意味。
明霍凤眸微眯,剑眉皱起。他很快意识到语兮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思维模式,她不在乎宛嫔是不是受了伤,不在乎之后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她在乎的,是谁阻了她,或者,她只在乎护了宛嫔的人此时回应她的理由。
她不相信他做这一切是为了她,她只当自己是想救下宛嫔。
为什么会这么极端?为何语兮一遇到宛嫔就哪儿都不对劲?
她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