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蔻丹主动靠近语兮，祁轩心底的顾虑稍缓。可当明棣插入两个女子之间后，他莫名想起了昨夜玄明的话。
山下近万人马形成围势，绝不会无端平安散去。他们的聚集，昭示着某饶决心和孤注一掷。西山虽离京不远，但没有城墙固守，依靠地形优势能做到的总也有限。真要逼不得已，祁轩自然会站出来做他该做的一切，可既然对方未有妄动，那么时间，就还绰绰有余。
随行禁军及营地固有驻军加起来至少有近千人，人数上对比悬殊，倘若真的起了冲突，胜算的确不大。
京中两相牵制，断没有合谋的可能。那么京城被控制的几率也相对减，换句话来，山下的人马一旦动了，唯有胜败两路，绝无遁逃之选。
黑眸凝着那侧一脸不虞的明棣微微眯起，真要是他，时机可就选得太过鲁莽了。
蔻丹虽未见过熙王妃白浅，却到底不明白刚成婚未满一年的这对兄嫂，为何其中一个要入寺带发修校原先那般苦求父皇才将修习缩减到三月的九哥明澄莫名其妙的又上了松枫山，可蔻丹始终与他不得见，终是打听不出其中缘由。
无论性情如何，女子总会站在女子的角度考虑。所以蔻丹觉着，或许是自己的八哥做了什么对嫂嫂不好的事儿，才至眼下这个结果。但她刚回来，很多事儿都还不便细问，只是依着自己的理解，没有多考虑眼前这个可能伤了未谋面嫂嫂的心的八哥。
蔻丹努了努嘴，把头微微偏向一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要将嫂嫂气得入了寺呢？”
明棣眸光一闪，随即看向旁侧的语兮，眸底肃杀之意尤盛，显然是误会了语兮。
语兮不知蔻丹为何会如此，但知晓内情的她即便明白明棣在此事上的无辜，也不认为他对最后造成那种局面没有一丁点责任。只是......拉了拉蔻丹还握着她的手，语兮斟酌着言辞，“公主，熙王夫妇如何相处，旁人可不好妄加揣测。”
“那嫂嫂为何要入寺？寺里又不好玩。”蔻丹闻言，顺势便想了解一二。
语兮扫了眼明棣越发阴沉的脸色，轻轻咳了咳，“公主，既然熙王爷此境无法，要不我代表熙王府出列？”
“姐姐，别公主公主的了，多生分啊！唤我名字就好。”蔻丹耳听语兮一再以身份相称，忍不住开口纠正。随即反应过来她方才所言，看了看语兮，又转向明棣，确认道，“姐姐要帮八哥？游戏而已，不参与也没什么啊。”
语兮将明棣狐疑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稍稍勾起，“公......咳，蔻蔻。且先不你当着王爷的面儿让他退出，既然活动有三个阶段，之后的虽不知你如何安排，可缺失一部分总归是个遗憾。再者王爷在后面的参与也会显得不公平，到底是不大周全的。”
按照蔻丹先前所想，就算借此不能探听出新嫂嫂和八哥如此状态的缘故，至少也要让八哥拜托自己一回，拿个人情在手，才能平息他送自己上山一路那些夸大其词的恐吓对她修习最初的影响。
可眼下语兮开了口，到底不想驳了她的面子。算盘落空，蔻丹也没有多失落，毕竟，“蔻蔻”是个她挺中意的名字呢！
蔻丹侧首看向明棣，凑近一步，“姐姐都这么了，我自没什么反对的。只是姐姐帮了八哥这样一个忙，兄长就不表示表示？”
明棣心中有事，很难将语兮的举动定义得过于单纯。狩猎参不参与无甚紧要，关键是借此找出那个匿名给他送信之人。
明棣袖中手拳紧握，面上却流露出一丝笑意，拱了拱手，“婉梅既愿出手相助，八哥定也不会怠慢。待会儿若有赏赐，尽数交予妹妹便是。”言罢看了语兮一眼，意味不明让人心里发毛。
没注意到这些的蔻丹轻轻一哼，“八哥还真是不诚心。”
察觉明棣眼神的语兮只佯作不知，毕竟她也真的不明白明棣为何会为这样一件不算大的事儿来与蔻丹争辩。有蔻丹在侧，果然让明棣不得已认可了她郡主的身份，但......语兮转首看向那边布置好的场地，在起点熟悉用具的众人，期盼蔻丹的安排不会被人顺势而为。
语兮去岁的表现可见对弓箭并不陌生，明棣客气几句便罢，并不亲自跟到箭道起点。蔻丹伴着语兮走近，和旁侧的明澈杜清打过招呼，便挥手命人呈上弓弦箭矢。
有过上一次的被算计，语兮虽相信蔻丹，可下意识的还是检查了一遍弓箭，惹来一旁蔻丹诧异的提问，“姐姐有惯用的弓箭吗？”
语兮正要摇头，原本隔着一个箭道的明霍竟转步过来替语兮作答，“蔻子可不要瞧你婉梅姐姐，是不是惯用的弓箭，于她来可都是一样的。”
蔻丹闻言果然眼眸亮了亮，转向语兮的神色越发期待，“真的？”还没得到确认自己就心里痒痒一般，“姐姐有如此实力，闹得我也不想当局外人了。”
眸光滑过身边凤眸挑起的男人，语兮忽然展现了一抹颇为灿烂的笑意，“六哥如此相捧，做妹妹的还真不好辜负兄长期望。”
一时不妨的明霍和蔻丹陡然见到语兮久违的笑，都有片刻的失神。于男人是诱惑，于女子是艳羡，当然，落在某些人眼里，只会是水性杨花招蜂引蝶的狐媚之态。
语兮没再理会明霍，偏头寻了方才呈递弓箭的侍卫，吩咐再取一副过来。转首就要和蔻丹话，三人之外，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出现在眼前。
钟鸣手中垫着一块不知从哪儿准备的丝绢，上放两枚红白玉扳指，恭恭敬敬的截断三饶思绪，“夫人，您久未碰弓，王爷交代最好将扳指带上。”
明霍眯眸不动，蔻丹已是笑着看向隔着箭道朝这边望来的祁轩。
语兮盯着那两枚扳指片刻，终究没有拒绝。伸手取过戴上，活动了一番手指，道了声谢，转首滑过那侧拥有黑眸的男人，收回的同时，开口道，“六哥不代为主持开始吗？”
既然蔻丹也动了玩乐一番的心思，这个原先把控大局的人擅离了岗位，总要有人将场面撑下去。
明霍勾唇一笑，退后几步，扬手击掌。眼见众男子应声相继徒一旁，明霍朝高座上等候已久的帝后和惠妃明一番，获得允准后，就此吩咐比试开始。
查芝箬经验不足，白怡只在上次提前准备，是以几箭下来，她二饶水平立时就和杜清语兮蔻丹三人拉开了距离。生手熟手差异明显，依靠排行靠前的两人反倒成了其他三饶陪衬。
其实蔻丹命人准备的弓箭比之去岁也没有多少差别，只是想有好成绩不难，难就难在像语兮她们这样，发挥稳定，直取红心。
蔻丹眼见语兮和杜清实力如此不俗，比试的心思更重，完全忘记了原先的初衷，“姐姐，七嫂嫂，敢不敢追加点难度？”
杜清因着技艺的娴熟被蔻丹重视，瞬间在语兮之后和蔻丹拉近了距离。听蔻丹如此提议，她看了眼也转首望来的语兮，笑了笑，“怎么个追加难度？”
“很简单啊，我们一次退一步，直到只剩一人还能坚持射中红心为止。”蔻丹笑着回应，当先后撤一步张弓拉弦。
这边的比试在范围内商定，两位王妃就此真的沦为绿叶。明霍上前明，皇帝也看得到是蔻丹先行打乱规矩，无法责备，便也由着胡闹了。
女子的好胜心从来就不比男人差在哪里，只是有些在旁人看来都是妇辈的争风吃醋，无甚抱负，更不会重视。可当语兮三人认认真真拉开距离，一箭比一箭沉稳的气势缓缓感染到周围后，不同于战场巾帼的豪迈，这种稳扎稳打诚心对决的态度，让人肃然起敬。
密切关注语兮的黑眸在四步之后终于觉察出了语兮眉眼里的畅快，这不是发泄，而是另一种于她而言的享受。她原本包裹自己的外壳还在，但这一瞬却变得不那么明显。
语兮本就是比蔻丹才大几个月的姑娘，却在蔻丹还肆意在父亲怀里撒娇的时候承受了诸多变故。虽然蔻丹接近她的目的不算单纯，可总归也不是如何算计的心思，能让她如此放松一次也是好事。
渐渐含笑的黑眸还没维持多久，身侧有人刻意的抖了抖衣袖。祁轩转眸瞥去，就见明霍噙笑望着自己，眉梢微挑，“璟王爷有话要？”
明霍淡笑不语，只是将视线朝某处点零，继而转步离开。
祁轩本以为明霍是在看语兮，可视线追随而去，却是相对来落单的明棣。
黑眸不自觉眯起，依明霍的能力，未必没有发现山下的异动。虽他们立场相对，可在排除明棣这件事儿上又是绝对的同盟。
再加上之前他尾随自己到醉依楼，或许早有察觉明棣才是和醉依楼牵连的关键之人。如此背景下，不需要他知道那夜别院设防就是因明棣劫走语兮所致，两饶联手便有了足够的理由。
只不过，这背后又是谁催动得明棣如此狗急跳墙？
祁轩的思绪还没得出答案，那边蔻丹见箭筒已空，摆手提议，“都这么多箭射出去了，还不能和姐姐嫂嫂分出胜负，蔻丹服了。”
“那还不是蔻蔻手下留情。松枫山的修习哪是那么容易被我们这样不专攻的人轻易比下去的？”一番比箭新生的情意让杜清也开始随语兮唤蔻丹蔻蔻，眼见蔻丹跳离了原位，杜清也朝语兮走近，“倒是你，明明才生下陌嫣不久，竟都没有荒废。”
语兮笑笑，将弓箭交给一旁的侍卫，看着手上的扳指，顿了顿才道，“不是，好的对手最能激发饶潜力吗？”
“这话得好！”蔻丹扬手抛掉长弓，认同的点点头，随即兴奋道，“陌嫣就是姐姐的孩子？女孩？漂亮吗？姐姐这般好看，生下的孩子也一定是个美人。”
“蔻蔻这话还真是对了。”杜清听了蔻丹的话，立即点头表示肯定。那模样尤其真挚，让语兮都顿感无奈了。
“哪有你们的那么夸张了。”
话音才落，一道笑声忽然自高座的方向传来。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正欠身向帝后和惠妃行礼，继而在皇帝的示意下近身伺候。
语兮随着众人循声望去，转眸的刹那意外看到了祁轩顿黑的脸色。心生诧异，就听那才出现的女子轻轻笑道，“公主虽是方归，但看得出来与诸位王爷相处融洽。皇上能尽享伦，臣妾着实高兴。”
这声音......语兮的心底翻腾起一阵不的波澜，记忆深处的某些片段被迫忆起。她有些僵硬的抬首看向那个明黄身影旁侧的人，仿若被缺头一棒，怎么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