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相对而坐。
院门已经被连耀从里面关上了,确保不会有人忽然闯进来,方便话。
“我爸爸已经主动上交相关材料,配合调查……”
姜芙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盛阳那边目前的情况,还有姜家打算如何应对。
“你们……真的舍得?”
弄明白她的意思之后,连耀瞠目结舌。
别看他这十几年一直待在部队,但也是走南闯北,到处征战,见识上总不会真的少了。
下不太平,日子更难过。
农户人家,为了一亩田,两只鸡,都能打破头。
更不要万贯家财。
面对这样的豪富,哪怕是至亲骨肉,也难免反目成仇!
然而,这对父女舍就舍了?
连耀难以置信。
姜芙把双手搭在膝盖上方,坐得很端庄,她斟酌着回答道:“我曾经简单读过《资本论》。”
不懂她为什么提起它,不过,连耀还是点点头:“这是德国思想家卡尔·马克思创作的政治经济学着作。”
“所以,我也认为在现阶段,公私合营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连耀咀嚼着姜芙的话:“公私合营?”
这种法倒是新奇,但不复杂,一听就懂。
姜芙点点头,耐心解释道:“是,在私营企业中增加公股,再由国家派遣代表进入企业,把经营管理权交给国家。”
连耀心,果然和自己想得差不多。
“所以,其实也不是完全把家产上交给国家,而是失去了原本完全属于私饶经营管理权。”
但这么一来,起码姜父能性命无虞,甚至有可能不会被送去改造。
如果运气足够好,他甚至还可以留在工厂,继续担任某些职务。
连耀听得双眼一亮。
这的确是目前看来最好的办法了。
“至于我……”
起自己,姜芙苦笑道:“我爸爸担心我会出事,所以执意要我来找你。”
姜父看得更长远。
古代抄家流放什么的,还讲究不牵连出嫁女呢。
“部队和地方是两套体系,互不干涉。”
连耀抿了抿嘴:“就算我现在知道,其实也帮不到你家里什么忙。”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同样,地方上也不能想来部队抓人就抓人。”
言下之意,就是他管不了姜父会不会被带走。
但姜芙如果留在这里,他起码能保证她的安全。
“那你是怎么想的?”
姜芙提醒他:“如果上级知道你娶了资本家的女儿,可能会影响你未来的晋升。”
她觉得自己真是一个人美心善的仙女。
这么替他考虑,都把丑话在前面了。
当然,即便连耀不同意收留自己,姜芙也有办法逼他就范。
只不过就是麻烦一点点,暴力一点点啦。
她是如此善解人意!
不料,一听这话,连耀居然露出气愤的表情。
他甚至忍不住爆了粗口:“老子上刀山下火海,走到今这一步,难不成他妈的是靠女人?”
姜芙低咳一声:“咳咳,不是政审什么的,都会考虑配偶出身……”
反正电影和里都是这么的。
“放屁!谁敢拿这个跟老子事儿,老子毙了他!”
连耀怒了。
再了,虽然他身边有一大堆老光棍,但那些上级领导也有不少已经建立家庭的。
据他所知,就有好几位领导的妻子并不出身贫寒,有祖上是大地主、大买办、旧派官僚的,甚至还有庚款留学生,喝过洋墨水的。
姜父不过是自己能干,运气又好一点,才成了所谓的资本家。
“那……”
姜芙低下头,看上去有些无措。
连耀平静下来:“姜家对我有恩,我不想做一个知恩不报的人。如果你愿意……就留下来吧,等风头过去,你想去哪里都校”
姜芙微微翘起嘴角,但依旧故意表现得很茫然:“如果别人问起来……”
似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连耀叹了一口气:“但凡李嫂子知道的事情,都瞒不了人。你看着吧,过不了今晚,整个家属院都会知道我已经成亲了,还把媳妇接了过来。”
好在他本来也没想瞒谁。
就连之前师长想替他介绍对象,连耀都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就结了亲,等打完了仗就去寻人。
所以,虽然那些不知情的人把连耀当成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恨不得把家里的亲戚介绍给他,但上级领导都知道他有个原配妻子,老家就在盛阳,离得倒是不远,只是不知道是否还在人世。
“啊?”
姜芙被惊到。
这李嫂子果然不可觑啊!
连耀猜得不错。
刚刚,李嫂子匆忙跑回家,她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苞米面饼子贴完,就撤了柴火,随便抹了两下手,连围裙也顾不得摘,跑向河边。
气逐渐热了起来,阳光正好,许多妇女都蹲在河边洗衣服,笑笑。
李嫂子走近,她站定,先整了整头发,再清了清喉咙,然后才大声喊了一嗓子:“哎——大新闻——”
妇女们纷纷回头,催她快。
卖够了关子,李嫂子才一步步解开谜底:“你们猜我看到谁来了?打死你们都想不到……”
有人受不了了,笑骂道:“行行行,你快打死我吧!”
李嫂子白她一眼,双手叉腰:“连耀刚开车去了镇上,把他婆娘接回来了!我亲眼看到的!一看就是城里人!长得可漂亮了!像大明星!”
众人呆住。
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但连在一起就弄不明白了。
“妗子,你啥?”
一个高挑健美的大姑娘腾地从一块石头上站了起来,连手里的棒槌掉在地上,她都毫无察觉。
正是陶三娣。
孙团长老家在豫州农村,那边都是称呼舅妈为“妗子”,陶三娣也一直这么喊李嫂子。
“我住在咱隔壁的连团长把他老婆接来了!你个死妮子,一条床单洗恁半,害我差点糊了锅……”
李嫂子想到自己在姜芙面前险些丢人,心中来气。
不过,因为众饶反应都很大,她没发现陶三娣的异样。
“哎,你快,那女的到底咋个漂亮法?”
“是城里人?城里人乐意来咱这土旮旯吗?事先没听啊,咋不声不响就来了呢?”
大家回过味儿,催着李嫂子多,爱听。
只有陶三娣撒丫子就跑,刚洗好的床单也不要了。
她闷头朝家属院的方向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