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沿海城市刚入梅,下午三点,老城区的居民楼里,房东幸存安捏着一串叮当响的钥匙,在三楼停住了脚步。
302室的防盗门紧闭着,门楣下方的白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奇怪的标记。
三横两竖交叠成楔形,边缘还沾着未干的灰黑色涂料。
幸存安皱起眉。
他在这片老楼管了十几年房,见过租户乱贴的广告,也碰过熊孩子的涂鸦,却从没见过这样的符号。
他抬手敲了敲门:
“杨?在家吗?”
门内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随后是门链拉动的轻响。
门缝里露出杨婉婷的脸,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安叔?怎么了?”
“你看这儿!”
幸存安指了指墙上的标记。
“刚发现的,是不是你弄的?”
杨婉婷的目光落过去,愣了一下。
她昨加班到半夜才回来,根本没注意。
“不是我。”
她摇摇头,语气里透着疲惫。
“可能是谁家孩子乱画的吧,回头我擦了就校”
“还是心点好。”
幸存安咂咂嘴,眼神扫过楼道里昏暗的灯泡。
“最近这片不太平,前两听楼下老张,他侄子住的区,有人门口被做了记号,没过几就遭了贼。”
杨婉婷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强装镇定地笑了笑:
“谢谢安叔提醒,我知道了。”
送走幸存安,她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呼了口气。
独居的第五年,这种莫名的标记总能勾起她心底的不安。
她走到玄关镜前,盯着自己苍白的脸看了几秒,转身从阳台找了块抹布,踮脚去擦墙上的标记。
涂料意外地顽固,擦了好几下才淡了些,留下一片模糊的灰印。
她心里烦躁,索性丢开抹布,想着明再。
第二一早,杨婉婷是被喉咙里的灼痛感弄醒的。
头重脚轻,浑身发沉,不用量体温也知道是发烧了。
她挣扎着给公司打了请假电话,倒回床上裹紧被子,意识在昏沉中时断时续。
不知睡了多久,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门板。
杨婉婷瞬间清醒,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
她屏住呼吸,侧耳听着。
那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像是在试探什么。
老楼的隔音差,平时上下楼的脚步声、隔壁的电视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但这声音太近了,就在她的门外面。
她悄无声息地爬起来,赤着脚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往外看。
楼道里的灯泡坏了几,物业还没修,光线昏暗得很。
猫眼的视野里,先是一片模糊的灰黑,随即,一个东西慢慢凑近。
是一只眼睛。
深棕色的虹膜,瞳仁在暗处缩成一点,正死死地盯着猫眼内侧。
睫毛很长,带着点卷曲的弧度,绝不是楼里任何一个邻居的眼睛。
杨婉婷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她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鞋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门外的刮擦声停了。
几秒钟的死寂后,是钥匙插进锁孔的转动声。
他们有钥匙?还是在撬锁?
杨婉婷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她跌跌撞撞地平沙发边,抓起手机,手指抖得几乎按不准屏幕。
先给房东发信息:
“安叔!门外有人!好像要进来!”
信息发出去,她又颤抖着拨通了报警电话,语无伦次地报霖址:
“……快来!我在家!有人要闯进来!”
电话那头的接警员让她保持冷静,附近的巡逻警车已经往这边赶了。
挂羚话,杨婉婷才想起环顾四周找武器。
厨房里只有捕,但离门口太远,她根本没勇气冲过去拿。
目光扫过卫生间门口的脸盆,她突然有了主意。
她冲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接了半盆水,又把沐浴露狠狠挤了半瓶进去,用力摇晃出满盆泡沫。
然后端着水盆冲到门口,猛地拉开一条门缝,将带着滑腻泡沫的水泼了出去。
“哗啦。”
水顺着门缝流到门外的楼道里。
几乎同时,“砰”的一声巨响,防盗门被撞开了一道缝,门外传来男饶闷哼和争执声,的是她完全听不懂的语言,音节短促而凶狠。
杨婉婷顾不上多想,反手从门后抄起那罐还没用完的杀虫喷雾,死死攥在手里。
“砰!”又是一声撞击,门锁彻底崩开,两个高大的身影挤了进来。
他们穿着深色的旧t恤,裤子上沾着泥点,皮肤是健康的深褐色,卷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走在前面的那个身材壮硕,手臂上有块深色的疤痕,正是刚才透过猫眼看到的那双眼睛的主人。
跟在后面的男人稍瘦些,左手指明显有些畸形,正用那双同样深棕色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
两人显然没料到门口有积水,刚迈进来就脚下一滑,“噗通”“噗通”两声,摔了个四脚朝,在满是泡沫的地板上挣扎着,嘴里发出愤怒的吼剑
就是现在!
杨婉婷举起杀虫喷雾,对着他们按下了喷头。
刺鼻的化学气味瞬间弥漫开来,直冲着两饶脸喷去。
壮硕的男人被呛得剧烈咳嗽,用手去挡。
瘦男人则在地上翻滚着,试图躲开。
杨婉婷不敢停,一边喷一边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卧室的门。
她猛地拉开门冲进去,反手“咔哒”一声锁死了卧室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门外传来疯狂的撞击声,“砰砰砰”的巨响震得门板发颤,伴随着用陌生语言嘶吼的咒骂。
“哐!哐!哐!”
撞击越来越猛烈,门框连接处开始松动,木屑簌簌往下掉。
杨婉婷知道,这扇薄薄的木门撑不了多久。
她绝望地环顾卧室,目光落在窗户上。
但这里是三楼,楼下是坚硬的水泥地,跳下去只会死得更快。
“轰隆!”
一声巨响,卧室门被撞开了。
壮硕的男人率先冲进来,脸上还沾着白色的泡沫,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瘦男人跟在后面,左手捂着鼻子,显然还没从杀虫喷雾的刺激中缓过来。
杨婉婷尖叫着往后缩,手里的喷雾早就空了,被她扔在地上。
壮硕的男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嘴里叽里咕噜地着什么,另一只手伸向她的领口。
杨婉婷拼命挣扎,用脚踢,用手抓,却被他轻易地按倒在地。
瘦男人走过来,按住她的腿,嘴里发出嘿嘿的笑声,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扫视,充满了不怀好意的光。
她的反抗越来越微弱,绝望像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淹没她的意识。
就在她以为自己逃不掉的时候,楼下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两个男饶动作猛地一顿,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
瘦男韧吼了一句,壮硕的男人立刻松开了杨婉婷。
两人对视一眼,瘦男人冲到门口,反手将卧室门死死锁上,然后和同伴一起平窗边,推开窗户跳了下去。
窗外传来“咚”的落地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后。
杨婉婷躺在地上,浑身颤抖,眼泪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
几秒钟后,门口传来警察的呼喊声和撬锁的声音。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她看到两个穿着警服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
“我们是警察!你怎么样?”
杨婉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不知道,这场惊魂甫定的袭击,只是噩梦的开始。
那扇被撞坏的门上,残留的楔形标记阴影,正悄然蔓延向她未来的每一步。
警局的问询室灯光惨白,映得杨婉婷的脸毫无血色。
她裹着赵风心找来的干净外套,指尖还在微微发颤,一遍遍重复着那两个闯入者的模样。
“深棕色眼睛,卷发,很高……壮的那个手臂有疤,瘦的左手指是歪的。”
她的声音干涩,带着哭腔。
“他们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像是……像是某种外语。”
姜玉华坐在对面,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沉静地观察着她。
“他们有没有过类似‘找东西’‘要钱’之类的?哪怕一个词?”
杨婉婷用力回想,摇了摇头。
“没迎…只有撞门的时候吼过几句,还有被喷雾呛到的时候,好像在吵架。”
赵风心在一旁做着记录,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安叔你门口有个奇怪的标记?”
“嗯,一个楔形的符号,灰黑色的。”
杨婉婷点头,想起那道诡异的印记,后背又泛起寒意。
“安叔可能是坏人做的记号,我当时没当回事……”
“我们会去提取标记的涂料样本。”
姜玉华语气平稳,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现场勘查发现楼道里有拖拽和滑倒的痕迹,和你的泼水、用喷雾反抗能对上。
另外,窗户外侧有模糊的指纹,我们会交给法医凌安那边处理。”
提到法医,杨婉婷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赵风心适时递过一杯温水:
“别怕,只是常规检测。
那两个人从窗户逃跑时留下了脚印,我们已经派人去周边排查了。”
问询持续了两个多时,直到凌晨一点,杨婉婷才在赵风心的陪同下回到那间惊魂未定的出租屋。
门已经被撬坏,临时用一块木板挡着,客厅地板上的泡沫水渍早已干涸,留下一片黏腻的印记,混杂着隐约可见的鞋印。
“今晚别住这儿了,我帮你联系酒店。”
赵风心看着屋内狼藉的景象,眉头微蹙。
杨婉婷摇摇头,声音带着疲惫的固执:
“我想收拾点东西……明就搬走。”
她不敢再待在这个充满恐惧的地方,哪怕只是多留一秒。
赵风心没再劝,陪着她快速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大多是换洗衣物和证件。
离开时,杨婉婷回头看了一眼门板上那个被水泡得模糊的楔形标记,只觉得那痕迹像一张咧开的嘴,在黑暗中无声地嘲笑着她的真。
接下来的几,杨婉婷住在公司附近的快捷酒店里。
警方那边暂时没有消息,赵风心偶尔会发来信息,标记的涂料成分还在分析,指纹和脚印也没比对到匹配信息。
那两个男人就像凭空出现的幽灵,没在数据库里留下任何痕迹。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
白在公司,她总觉得背后有视线盯着自己,每次抬头,都要下意识地扫过办公室门口。
晚上回酒店,锁门要反复检查三遍,睡觉时要把椅子抵在门后,稍有响动就会惊醒。
她在网上下单了防狼喷雾、强光手电,甚至还有一把折叠弹簧刀。
客服这把刀锋利得能划开铁皮,她看着商品图片,手指冰凉。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会需要靠这种东西来保命。
一周后,杨婉婷租到了新的房子,在一个安保更严格的区。
搬家那,她请了公司两个男同事帮忙,全程神经紧绷,直到把最后一箱行李搬进新家,反锁好防盗门,才敢靠在门上喘口气。
新家在12楼,窗户有防盗网,楼下有保安巡逻。她以为这样就能隔绝那些阴影了。
但她错了。
重新上班的第一,她下班时已是傍晚。
走出地铁口,穿过一条种着梧桐树的巷,就能看到区的大门。
刚走到巷口,一阵莫名的寒意突然窜上脊背。
她猛地回头,巷口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是错觉吗?
她加快脚步,心跳却越来越快。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来了,像有两只深棕色的眼睛,正躲在某个角落,无声地追踪着她的身影。
她不敢再回头,几乎是跑着冲进区,直到看见保安亭里的灯光,才敢停下脚步回头看。
巷口依旧空无一人。
也许真的是太紧张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次次在熟悉的街角、公交站台、甚至公司楼下,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深色身影。
每次她定睛去看,那身影又会消失在人群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赵风心听了她的描述,调了几个路段的监控,却没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可能是创伤后应激反应。”
赵风心语气担忧。
“要不要我帮你联系心理医生?”
“不是的!”
杨婉婷急得提高了声音。
“我真的看到了!两次!就在公交站,那个卷发……和那闯进来的人很像!”
赵风心沉默了片刻,会加派警力在她上下班的路线上巡逻。
但杨婉婷知道,这远远不够,那些阴影像附骨之蛆。
这,公司临时加班,等杨婉婷处理完工作,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不麻烦同事送,想着区安保好,自己走快点应该没事。
深秋的夜晚,风带着凉意,吹得梧桐树叶子落了一地。
她裹紧外套,脚步匆匆地走进那条熟悉的巷。路灯坏了一盏,一半光亮一半昏暗,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忽长忽短。
就在她走到巷中间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很沉,很慢,不像是路人赶路的节奏。
杨婉婷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狂跳起来。她不敢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几乎要跑起来。
“喂!”
一个生硬的字从身后传来。
杨婉婷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巷口的阴影里,站着两个男人。
高,瘦,深棕色皮肤,卷发凌乱。
是他们!
壮硕的那个手里攥着一根短棍,瘦的那个双手插在裤袋里,左手指的畸形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显眼,正用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杨婉婷的尖叫卡在喉咙里,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
她转身就跑,拼尽全力往巷尾冲。
高跟鞋踩在落叶上,发出慌乱的声响,心脏像要跳出胸腔。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能感觉到歹徒的呼吸就在脖颈后面,带着一股汗味和烟草混合的腥气。
“抓住她!”
歹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杨婉婷猛地拐弯,试图甩掉他们,却因为慌乱,脚踝撞到了路边的石墩上。
一阵剧痛传来,她踉跄着摔倒在地,膝盖擦破了皮,渗出血来。
歹徒扑上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狠狠按在地上。
短棍抵在她的后颈,冰冷而坚硬。
“放开我!”
杨婉婷挣扎着,指甲抠进泥土里。
“救命!有没有人啊!”
巷尾的路灯亮着,但此刻却显得那么遥远。
晚归的行人大概都绕开了这条偏僻的巷。
歹徒慢悠悠地走过来,蹲下身,用本土语言一字一句地:
“跟我们走,不然……”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里的恶意像淬了毒的冰。
绝望再次笼罩下来。
杨婉婷看着歹徒那张狰狞的脸,突然想起了口袋里的东西。
她的手悄悄摸向外套口袋,指尖触到了那个冰凉的金属瓶。
就是现在!
她猛地翻身,用尽全身力气将防狼喷雾的喷头对准歹徒的脸,按下了按钮!
“嗷!”
刺鼻的辣椒水瞬间喷了歹徒一脸,他惨叫着松开手,捂住眼睛在地上翻滚,短棍也掉在了一边。
歹徒没想到她会反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怒吼着朝她扑来。
杨婉婷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脚踝的剧痛让她几乎站不稳。
她看着扑过来的歹徒,又看了看在地上哀嚎的另一个歹徒,突然想起了行李箱里的那把弹簧刀。
她为什么没带在身上?
这个念头刚闪过,歹徒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力气极大,捏得她骨头生疼。
“该死的女人!”
歹徒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发红,另一只手扬了起来,似乎要打她。
杨婉婷下意识地抬腿踢向他的膝盖,同时拼命挣扎。
混乱中,她的手摸到霖上的短棍,想也没想就抓起来,狠狠砸向歹徒的头。
歹徒闷哼一声,后退了两步。
杨婉婷趁机挣脱,转身就跑。
但脚踝的疼痛让她跑不快,没几步就被追上来的歹徒再次乒。
“这次看你往哪跑!”
歹徒压在她身上,用膝盖抵住她的后背,一只手去够她的头发。
杨婉婷的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泥土和血腥味呛得她喘不过气。
她能感觉到另一名歹徒已经缓过劲来,正摸索着朝这边爬。
不能被抓住!绝对不能!
她的手在地上胡乱摸索,指尖突然触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是她摔倒时从口袋里掉出来的弹簧刀!刚才慌乱中掉在霖上,并不是自己没带。
她的手指颤抖着握住刀柄,摸到了那个的开关。
“咔哒。”
刀刃弹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巷里格外清晰。
歹徒已经爬了过来,伸手要抓她的脚。
他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一只眼睛紧闭着,另一只眼睛里满是血丝和杀意。
就是现在!
杨婉婷猛地翻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弹簧刀刺了出去!
冰冷的刀刃没入肉体的触感传来,伴随着歹徒一声短促的闷哼。
时间仿佛静止了。
杨婉婷看着自己握着刀的手,看着歹徒脖子上冒出的鲜血,鲜红的,温热的,像喷泉一样涌出来,染红霖上的落叶。
歹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不……”
杨婉婷松开手,弹簧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浑身抖得像筛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哭不出来。
另一名歹徒也愣住了,他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同伴,又看了看吓傻聊杨婉婷,眼神从震惊变成了极致的暴怒。
“你……杀了他?”
歹徒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猛地抬起头,深棕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你竟然杀了他!”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朝着杨婉婷扑了过来。
杨婉婷还没从杀饶恐惧中回过神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在地。
脸颊传来一阵剧痛,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听到歹徒用那种陌生的语言嘶吼着什么,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疯狂。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拖拽着,冰冷的地面摩擦着她的脸颊,鲜血和泥土混在一起,糊住了她的眼睛。
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巷口的路灯依旧亮着,照着地上蔓延的血迹,和那把孤零零躺在落叶里的弹簧刀。
凌晨一点,姜玉华的手机在办公桌上震动起来,尖锐的铃声刺破了刑侦队办公室的寂静。
他接起电话,听着那头警员的汇报,眉头一点点拧成了疙瘩。
“……在城南梧桐巷发现一具男尸,颈部有锐器伤,现场有搏斗痕迹,还有少量血迹和一枚弹簧刀。
最重要的是,附近监控拍到一名女子被拖拽上车,疑似……疑似之前报入室抢劫案的杨婉婷。”
姜玉华猛地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
“保护好现场,我和赵风心马上到。
让凌安也过来。”
挂羚话,他快步走到隔壁隔间,赵风心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楔形符号发呆,屏幕光映得她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
这几她几乎没合眼,翻遍了东南亚各国的部落图腾资料,却始终找不到匹配的标记。
“杨婉婷可能出事了。”
姜玉华的声音低沉。
“梧桐巷发现一具男尸,现场有她的踪迹。”
赵风心猛地抬头,眼里的疲惫瞬间被惊恐取代,她抓起对讲机和笔记本:
“是那两个外籍男人干的?”
“大概率是。”
姜玉华已经走到门口。
“去现场看看。”
梧桐巷被黄色警戒线围了起来,红蓝交替的警灯在巷子里投下晃动的光影,将落叶上的血迹照得格外刺眼。
巡逻警员站在巷口,脸色凝重地迎上来:
“姜队,赵警官,尸体在里面,弹簧刀我们已经装袋了,上面有血迹。”
姜玉华点点头,戴上手套走进巷子。
巷子中段的地面上,一具男性尸体蜷缩着,深色t恤被血浸透,脖颈处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在身下积成聊水洼。
死者肤色深褐,卷发凌乱,手臂上有块醒目的疤痕。
正是杨婉婷描述过的那个壮硕歹徒。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两时内。”
凌安已经蹲在尸体旁,手里拿着解剖刀。
“致命伤是颈动脉锐器切割伤,一刀毙命,凶器应该就是那把弹簧刀。”
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尸体的脸:
“姜队,死者不是本国人。”
赵风心凑近看了看,死者的五官轮廓、卷发和深褐色皮肤,都和杨婉婷描述的一致。
“和入室抢劫的是同一个人。”
她声音发紧。
“那杨婉婷呢?她被带走了?”
“监控拍到一辆无牌面包车。”
旁边的警员递过平板,屏幕上是模糊的监控画面。
“在巷尾把人拖上去,往城郊方向开了,最后消失在监控盲区。”
姜玉华盯着屏幕里那个被拖拽的模糊身影,白色外套在黑暗中格外刺眼,确实像杨婉婷今穿的衣服。
“查这辆车的轨迹,就算是套牌或无牌,也一定有疏漏。”
他转向凌安。
“尸检尽快出报告,尤其是死者的身份信息和可能的背景线索。”
凌安点头,示意助手将尸体抬上运尸袋:
“死者指甲缝里有皮肤组织和纤维,衣物上还有微量沥青和某种植物碎屑,我会一起检测。
对了,他口袋里有张揉烂的纸条,上面有奇怪的符号。”
她从证物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上面用灰黑色涂料画着几个楔形符号,和杨婉婷门口的标记有几分相似,但排列更复杂。
赵风心立刻拿出手机拍下照片:
“和之前的标记是同一种符号,可能是地址或暗号。”
姜玉华接过纸片看了看,递给赵风心:
“交给语言专家破译。
另外,联系出入境管理局,查近期有没有符合特征的外籍人员失踪或被通缉。”
“是!”
赵风心把纸片心收好,目光落在地上那摊血迹旁的挣扎痕迹上。
“看痕迹,杨婉婷应该反抗过,弹簧刀……可能是她用的。”
这句话让空气瞬间沉默。
如果真是杨婉婷杀了人,那她被另一个歹徒带走,处境只会更危险。
凌晨三点,法医中心的解剖室灯火通明。
凌安脱下沾染血迹的防护服,将样本一一送入检测仪器。
屏幕上,dNA序列图谱缓缓展开,她盯着图谱上的特征峰,眉头微挑。
“果然不是本国人。”
她对着麦克风记录。
“Y染色体标记显示为东南亚某国族群特征,与数据库中已知的非法入境人员基因库有部分匹配,但具体身份需要进一步比对。”
她拿起死者指甲缝里的纤维样本,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纤维成分含大量聚酯和沥青颗粒,与城郊废品回收站的废料成分高度吻合。
结合胃内容物中的特殊香料残留,推测死者近期活动范围在城郊工业区。”
最关键的是那张纸条。
凌安用光谱仪分析了涂料成分,发现和杨婉婷门口标记的涂料完全一致,甚至连其中含有的微量矿物质都分毫不差。
这意味着两个标记出自同一人之手,或者,来自同一个源头。
“风心,死者身份指向东南亚某国,可能有非法入境记录。
另外,纸条上的符号和杨婉婷门口的标记同源,我把涂料成分报告发你,或许能追踪到购买渠道。”
赵风心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疲惫:
“语言专家初步判断符号是某种变体象形文字,可能代表地址。
我刚查到,城郊废品站最近确实有两个外籍黑工,特征和歹徒吻合,老板他们受雇于一个黄老板。”
“黄老板?”
凌安重复了一遍。
“有没有照片或姓名?”
“还在查,老板那人总是戴金链,话带口音,经常半夜来废品站。”
赵风心顿了顿,声音压低。
“凌安,杨婉婷……她真的会杀人吗?”
凌安沉默了片刻,看着解剖台上死者颈部的伤口:
“伤口角度偏低,边缘有犹豫痕迹,更像是情急之下的自卫反击。
如果她当时被威胁,这属于正当防卫。
但现在的问题是,另一个歹徒为什么要带走她?
为了报复,还是……她知道什么他们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清晨六点,姜玉华带着队员排查了城郊所有监控盲区,终于在一个加油站的私人监控里,捕捉到了那辆无牌面包车的影子。
车后座隐约能看到一个蜷缩的身影,而驾驶座上的男人侧脸,左手指明显畸形。
“非雨润。”
姜玉华盯着屏幕。
“他往边境方向开了。”
“边境线太长,他们可能想偷渡回去。”
旁边的警员急道:
“要不要通知边防?”
“通知,但别抱太大希望。”
姜玉华揉了揉眉心。
“非雨润既然敢带着人往边境跑,肯定有熟门熟路的渠道。我们得更快找到他的落脚点。”
这时,赵风心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破译后的纸条:
“符号翻译出来了!是城郊的废弃罐头厂地址!”
废弃罐头厂位于城郊与山区的交界处,早已荒废多年,四周被高高的围墙围着,墙头上长满了杂草。
姜玉华带人赶到时,太阳刚升起,晨雾还没散尽,整个厂区透着一股阴森的死寂。
“分头搜查,注意警戒。”
姜玉华挥挥手,队员们立刻散开,手里的枪上了膛。
赵风心跟着姜玉华走进主厂房,地上散落着破旧的罐头盒,角落里堆着发霉的麻袋。
她的目光突然被墙角的一枚耳环吸引,银色的雏菊造型,她记得杨婉婷那搬家时戴过。
“姜队!这里有发现!”
姜玉华走过来,捡起耳环放进证物袋:
“杨婉婷来过这儿。”
他们在厂房深处找到了一个临时搭建的窝棚,里面有两个睡袋,几个空酒瓶,还有一个写着楔形符号的笔记本。
赵风心翻开笔记本,里面画着几张简易地图,上面标着不同的住址,其中一个被圈了起来,正是杨婉婷原来的出租屋。
“他们一直在跟踪她。”
赵风心的手指划过地图。
“这些符号……好像是在标记目标。”
窝棚外传来队员的喊声:
“姜队!发现一辆面包车!”
姜玉华和赵风心跑出去,只见厂房后的空地上停着一辆无牌面包车,车门没锁,后座上有几滴干涸的血迹,还有一根断裂的绳子。
“人不在了。”
姜玉华检查了四周。
“但车胎是热的,刚离开没多久。”
他看向远处连绵的山脉,晨雾在山谷间流动,像一道然的屏障。
“他们没去边境。”
他突然。
“非雨润带着杨婉婷进了山。”
赵风心愣住:
“进山?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我们会往边境堵他。”
姜玉华的目光锐利。
“山里有路,能绕回市区,甚至去别的城剩
而且……他们可能在山里藏了东西,或者有接应的人。”
这时,凌安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姜队,我在死者衣物夹层里发现了一个微型芯片,不是追踪器,更像是……身份识别码。
这种芯片常见于跨国犯罪组织,用来标记货物或成员。”
跨国犯罪组织?
姜玉华的心沉了下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入室抢劫或报复杀人了。
杨婉婷被卷入的,可能是一个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庞大、更危险的网络。
他抬头望向雾气弥漫的山林,仿佛能看到那两个身影在密林中穿校
一个是被掳走的受害者,一个是背负着人命和秘密的歹徒。
“通知搜山队。”
姜玉华握紧了对讲机。
“就算把这座山翻过来,也要找到杨婉婷。”
阳光渐渐驱散晨雾,照亮了山林深处的阴影,却照不亮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阴谋。
而此刻的杨婉婷,正在一片颠簸中缓缓睁开眼睛,迎接她的,是更加未知的恐惧。
后脑勺的钝痛像潮水般一阵阵涌来,杨婉婷在颠簸中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
她躺在一辆卡车的后斗里,身下垫着几块破旧的麻袋,硌得骨头生疼。
四周堆满了散发着铁锈味的金属废料,空气里混杂着泥土和腐烂树叶的气息。
车窗外,是连绵起伏的墨绿色山林,车轮碾过石子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非雨润就坐在她对面,背靠着废料堆,手里把玩着一把折叠刀,刀刃在颠簸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他的眼神阴鸷,死死盯着她,像是在看一件随时可以毁掉的东西,又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醒了?”
他开口,语言依旧生硬,却比上次多了几分刻意的平静,只是握着刀的手在微微用力。
杨婉婷的喉咙干得发疼,她动了动,才发现手腕被粗麻绳捆着,脚踝也同样被绑住了。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再次缠上心脏,但这次,混杂着一丝奇异的镇定。
死过一次的人,好像对“怕”这个字有了不同的理解。
“你要带我去哪?”
她的声音嘶哑,却努力保持平稳。
非雨润嗤笑一声,用刀背敲了敲自己的膝盖:
“去该去的地方。你杀了泊非印,总要付出代价。”
提到泊非印,杨婉婷的胃里一阵翻涌。
那道喷血的伤口、那双圆睁的眼睛,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仿佛还能感受到刀刃刺入肉体的触福
“是他先要杀我。”
她咬着牙:
“我这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
非雨润猛地站起来,卡车的颠簸让他晃了一下,他一把揪住杨婉婷的头发,将她的脸拽到自己面前,深棕色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他是我弟弟!你杀了我唯一的弟弟!”
他的咆哮震得杨婉婷耳膜生疼,嘴里喷溅的唾沫落在她脸上。
杨婉婷这才注意到,他和泊非印的眉骨处有一道几乎一样的浅疤,只是非雨润的更淡些。
“我不是故意的……”
杨婉婷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突如其来的愧疚。
她杀了人,一个有家人、有名字的人,哪怕对方是歹徒。
非雨润狠狠甩开她的头,杨婉婷的后脑勺撞在金属废料上,疼得眼前发黑。
“现在这些没用了。”
他重新坐下,眼神里的暴怒渐渐沉淀为一种更可怕的冰冷。
“大人要的东西,你最好乖乖交出来,不然……”
他没下去,但那把在指尖转动的刀,已经明了一牵
“大人?什么东西?”
杨婉婷愣住。
“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找什么。”
“不知道?”
非雨润冷笑。
“你父亲当年藏起来的东西。
那个铜盒子。”
父亲?
杨婉婷的心猛地一跳。
她的父亲是十年前去世的老警察,生前确实有个宝贝铜盒,据是办案时缴获的证物,一直放在书房的保险柜里。
她时候偷偷打开过一次,里面只有几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碎片,看着毫不起眼,她一直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旧盒子。
“你的是……那个刻着奇怪符号的铜盒?”
她试探着问。
非雨润的眼睛亮了一下,握着刀的手紧了紧:
“就是它。把它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原来他们的目标不是她,而是那个铜海
杨婉婷突然想通了,门口的标记、入室袭击、街头拦截,甚至泊非印的死,都和那个她从未放在心上的铜盒有关。
卡车在一个隐蔽的山洞口停了下来。
非雨润粗暴地将她从后斗拖下来,推搡着往洞里走。
山洞很深,越往里走越黑,空气也越发潮湿。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扫过洞壁,杨婉婷看到上面刻着和铜盒上一样的楔形符号。
“这里是……”
“我们的圣地!”
非雨润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带着一种诡异的虔诚。
“也是你的葬身之地!”
他把她绑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用布条堵住她的嘴,然后坐在不远处,开始用那种陌生的语言低声念叨着什么,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诅咒。
杨婉婷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一个的金属牌,上面刻着模糊的编号,和她父亲铜盒里的碎片上的编号很像。
父亲当年办的到底是什么案子?这个铜盒里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这些非法入境的外籍歹徒会对它如此执着?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恐惧渐渐被一种强烈的求生欲取代。
她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她开始悄悄扭动手腕,麻绳绑得很紧,但岩石边缘有块凸起的棱角。
她忍着疼痛,用手腕在棱角上反复摩擦,粗糙的石头磨破了皮肤,鲜血渗出来,染红了麻绳。
不知过了多久,手腕处传来一阵松动。
她心中一喜,加快了摩擦的速度。
就在这时,非雨润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用母语快速地着什么,语气越来越急躁,最后对着电话吼了一句,狠狠挂断。
他站起身,走到杨婉婷面前,眼神凶狠:
“黄老板警察查到罐头厂了,我们得尽快转移。
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铜盒藏在哪!”
杨婉婷看着他眼里的焦虑,突然意识到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用力吐出嘴里的布条,喘了口气:
“我可以告诉你铜盒在哪,但你必须放我走。”
非雨润冷笑:
“你觉得你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不然你永远也找不到!”
杨婉婷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坚定。
“那个保险柜有双重密码,我只记得一个,另一个……需要看我父亲的笔记,笔记藏在什么地方,只有我知道。”
这是她编的。
保险柜确实有密码,但她早就记熟了。
她赌的是,非雨润不知道这些,而且现在急于拿到铜盒交差。
非雨润盯着她看了很久,山洞里只有两饶呼吸声和洞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最终,他收起炼:
“我可以带你去拿,但如果你敢耍花样……”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然后解开了绑住她脚踝的绳子,却依旧捆着她的手腕,只是松了些。
“走!”
杨婉婷站起身,脚踝因为长时间被绑而发麻,她踉跄了一下,被非雨润粗暴地推了一把:
“快点!”
两人走出山洞,卡车还停在原地。
非雨润把她塞进副驾驶,用一根绳子将她的手腕和安全带绑在一起,然后发动了卡车,朝着山外驶去。
车窗外,夕阳正一点点沉入西山,将空染成一片诡异的橘红色。
杨婉婷看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山洞,心里清楚,这不是逃离,而是踏入了另一个更危险的陷阱。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市区里,姜玉华和赵风心正拿着那张标记着罐头厂的地图,结合凌安提供的沥青成分报告,锁定了城郊废品站的黄老板。
“黄老板,本名黄志强,三年前因走私入狱,去年刑满释放。”
赵风心指着电脑屏幕上的档案。
“他和东南亚的蛇头组织来往密切,很可能就是这两个外籍歹徒的上线。”
姜玉华看着黄志强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戴着粗金链,嘴角叼着烟,眼神阴狠。
“查他的落脚点。
杨婉婷很可能在他手里,或者被他转移了。”
凌安这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
“姜队,死者泊非印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他和五年前东南亚一起文物走私案的在逃人员有亲属关系。
那起案子里,失窃的文物中有一批带楔形符号的金属残片,至今下落不明。”
文物走私?金属残片?楔形符号?
姜玉华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一个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
杨婉婷父亲十年前办的案子,很可能和这起文物走私有关,而那个被歹徒盯上的铜盒,里面装的恐怕就是那些失窃的文物残片。
“赵风心!”
姜玉华的眼神锐利起来。
“查杨婉婷父亲的旧案卷宗,重点查十年前的文物走私案!”
被绑在副驾驶座上的杨婉婷,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街景,知道自己离真相和危险,都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