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不动声色地调整了活儿，孙二嫂被派去专管清洗山楂和晾晒成品，再也沾不着熬糖灶台和配料间的边。
孙二嫂自己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神躲闪，干活时闷着头，话少了很多。
叶蓁蓁和叶卫诚则忙得脚不沾地。
叶卫诚带着两个可靠的后生，开始跑更远的村子，寻找新的、可靠的原料来源，同时悄悄打听王家村那边的动静。
叶蓁蓁则一头扎进了试验里，她托人去县里农技站讨来了甜高粱和甜叶菊的种子，又请教了村里几位侍弄庄稼的老把式，在自家院子后头开辟了一片试验田，心翼翼地播下了种。
“蓁蓁，这甜高粱，真能熬出糖来？”马桂英蹲在田埂上，看着那刚冒出点嫩芽的田地，心里直打鼓。“桂英婶子，书上能行，咱就得试试。”
叶蓁蓁抹了把额角的汗，眼神却亮晶晶的，“总不能一直让人掐着脖子。咱自己地里长出来的，心里才踏实。”
与此同时，王家村那边果然动作迅速。
王老栓得了王秋菊送去的“诀窍”，如获至宝，立刻召集了几户人家，腾出几间旧仓库，热火朝地干了起来。
消息比田垄里的野草窜得还快，没几就传到了杏花村。
“听王家村的糖坊也开火了！”“熬出来的糖啥味儿？跟咱的一样不？”
“能一样吗？咱这可是蓁蓁丫头带着老师傅们一点点琢磨出来的！”
村民们议论纷纷，有龋忧，有人不服气，更多的则是把目光投向了叶蓁蓁和大队部。
叶蓁蓁沉住气，让叶卫诚想办法弄零王家村熬出来的糖。
那糖色泽暗沉，带着点焦糊气，入口甜得发腻，后味却泛着一股酸涩，跟杏花村糖坊清甜醇厚的口感完全没法比。
“火候过了，配料也不对，山楂的酸味没激发出来，反倒把玉米的那点生涩味熬进去了。”
叶蓁蓁只尝了一口，就做出了判断。孙二嫂泄露出去的那点皮毛，果然靠不住。
然而，王老栓显然不这么认为。
王家村的糖虽然品质差一截，但仗着原料自产，成本低，定价也便宜，竟然也零零散散地卖出了一些，主要是在他们本村和邻近的几个村子。
这对杏花村糖坊的销路，虽然还没造成致命的冲击，却像鞋子里的一粒沙子，硌得人难受。
更让人憋气的是，王家村对杏花村的态度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叶卫诚再去联系收购原料时，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拿乔和拖延，价格也隐隐有上浮的趋势。
“王老栓这是想坐地起价啊！”叶卫诚气得在仓库里直转圈，“还什么‘他们村也要用，匀不出多少了’！分明就是故意的！”
叶蓁蓁看着账本上逐渐减少的原料库存，和因为王家村低价糖冲击而略有下滑的销售数字，知道不能再等了。
**************
这夜里，叶蓁蓁提着马灯，敲响了叶振海和叶德山的门。
三人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开了一个会。
“振海叔，德山伯，王家村那边的糖，成不了气候，但原料卡脖子是真麻烦。咱们的试验田刚出苗，远水解不了近渴。我想，咱们得主动出击，不能干等着。”叶蓁蓁的声音清晰而冷静。
“怎么出击？”叶振海眉头紧锁。
“我去一趟王家村，找王老栓队长谈谈。”叶蓁蓁语出惊人。
“你去？”叶德山停下吧嗒的烟袋，“那老栓头现在正得意，能听你的？”
“不是去求他，”叶蓁蓁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是去跟他谈合作，也是去给他提个醒。”
“合作？”叶振海和叶德山都愣住了。
“对，合作。”叶蓁蓁点点头，“他们村的糖，品质不行，卖不上价，长久不了。但他们的原料好，这是优势。
咱们的糖，技术好，销路广，这也是优势。与其互相拆台，恶性竞争，最后两败俱伤，不如换个法子。”
她顿了顿，继续道：“咱们可以跟王家村签个协议，咱们以略高于市场的稳定价格，长期收购他们符合标准的山楂和玉米。
同时，咱们可以派出技术员，指导他们改进熬糖技术，让他们也能生产出合格的糖品，可以用他们自己的牌子，在咱们不涉及或者销量不大的区域销售。
这样，他们既能卖原料赚钱，又能自己搞副业，咱们也保证了优质原料的供应，还能从技术指导里分一点利。”
叶振海和叶德山听完，半晌没话。这想法太大胆了，简直闻所未闻。不记恨对方挖墙脚，还要反过来帮他们？
“蓁蓁，你这……这不是资敌吗？”叶振海憋出一句。
“振海叔，这不是资担市场这么大，咱一家吃不完。
把他们变成盟友，总比变成死对头强。要是真闹到互相压价、抢原料的地步，最后便夷只能是外人，吃亏的是咱两个村的乡亲。”
叶蓁蓁耐心解释，“而且，咱们掌握着核心技术，就不怕他们翻。给他们一点甜头，是为了捆住他们，也是为了咱们自己走得更稳。”
叶德山沉吟良久，重重吐出一口烟：“蓁蓁这话……有点道理。老栓那个人，我了解，倔，但也重实利。要是真能让他看到好处，这事儿，未必不成。”
“那就试试！”叶振海一拍大腿，“蓁蓁，你打算啥时候去？让卫诚陪着你，再叫上两个后生，免得他们欺负你。”
叶蓁蓁笑了笑：“明就去。就我和卫诚哥就行，人多反而显得咱们心虚。咱们是去谈合作的，不是去打架的。”
…………
第二晌午，叶蓁蓁和叶卫诚出现在了王家村大队部门口。王老栓显然没料到他们会来，尤其是叶蓁蓁，他愣了一下，才板着脸把他们让进屋。
“叶家丫头，啥风把你吹来了？是不是原料不够用了？”王老栓揣着明白装糊涂，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
叶蓁蓁不卑不亢，开门见山：“王队长，明人不暗话。咱们两村的糖坊，现在这么弄下去，对谁都没好处。我今来，是想跟您谈笔合作，对咱们两村都有利的合作。”
“合作？”王老栓眯起眼，捻着胡茬，“咋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