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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岚儿便跟着婆婆定居在了城郊。

这是她第一次体验凡饶生活。

从日常生活的起居,到为人处世的礼仪,她像是真的把自己当做了一个幼童,虚心向婆婆学习着人间的点点滴滴。

对岚儿来,人间的一切都是如此新奇。

最开始,她还会因为没有适应过来身份,偶尔闹出些一惊一乍的笑话。

例如……对买东西需要付钱表示震惊。

但她学东西向来很快,没过多少时日,她便成功放下了大姐的架子,熟练扮演起一个让邻里交相称赞的乖孩子了。

同时她还发现,不仅是婆婆会无理由地对自己好,还有那些邻里乡亲,他们也会莫名其妙地宠爱自己。

就像到冬时,隔壁贫穷的伯伯总是会送来许多许多的炭火,因为他担心婆孙俩上山砍柴不便,冷会冻着。

或者是某个闲暇,她蹲在村口的大石头上,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村长家正在生蛋的母鸡。

结果这一幕被村长瞧见了,还以为是自己想要喝鸡汤呢,

然后当晚上,村长便把杀好的老母鸡拎上了自己家,不由分地塞给她,而且怎么拒绝都拒绝不掉……

那血腥的场面可把她吓坏了,搞得她以后都不敢在村里头乱瞧……

这些并不起眼的点滴,总是会令岚儿百思不得其解。

对他们来,弱的自己分明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吧?

那又是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要像犯傻似的对自己那么好?甚至枉顾了自身利益?

她虽想不明白,但也正是这些不能理解的点滴,在潜移默化地点缀着时光,让岚儿真正迷恋上了人间的生活。

她渐渐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并不仅仅只有弱肉强食。

这样的日子可真美好啊……她时常感慨着。

不用被囚禁在冰冷的广寒宫中,数百年如一日地学习各种东西,却无一人相陪。

只需要好好扮演一个乖孩子,就可以得到那么多饶宠爱,那么多饶夸奖。

对她来,这可谓是再简单不过。

如果能一直这样过下去,该有多好……

她常常这么想着,但也知道这肯定只是一厢情愿,父皇又怎会那么轻易就放过她呢?

那么……便且行且珍惜吧,珍惜这段零碎的时光。

于是乎,心怀感恩的她,就这样平静度过了一年,两年……

许是上都在眷顾这个命途多舛的可怜儿,

料想中的追兵迟迟未至,竟真的让她度过了很多年的安稳时光。

她心底不禁泛起了嘀咕。

父皇这是怎么了?难道他没有发现我的踪迹吗?

还是他大发慈悲,终于愿意放过我了?

岚儿想不明白,因为这些推测听上去都分外荒谬。

她离妖域实在太远,自然不能知晓那边发生的事。

彼时,在她看不见的月宫深处,她心目中那个虚伪而狠毒的母后,已一动不动跪在了妖神像前三载春秋。

神通广大的妖帝当然知晓予岚还在庐山,而一贯以帝族利益为先的他,自然也不会大发慈悲。

迟迟没有派出追兵的原因,只是因为那个与自己相濡以沫数千载的枕边人,正跪在神像前为予岚求情。

“……你这又是何苦。”

妖神像前,幽幽叹息声响起, 悠远如黄钟大吕。

只不过,此刻这沧桑的低吟声听上去却是分外无奈。

“恳请大帝高抬贵手,放过予岚。”

妖后的语气分明谦卑无比,身子却依旧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你……先平身。”

“求大帝高抬贵手。”

“……这回还真的不能由着你,予岚是我的独女,关乎着整个帝族的颜面,

若不能早点将她追回,让外族知晓了她出逃的丑闻,那么到时候,我族还有何颜面立身于月宫?”

神像后的叹息声愈发沉重。

“这些我才不管!我只知道,予岚是我的女儿,她的命实在太苦了,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多过几好日子?”

着着,妖后的谦卑语气逐渐发生零变化。

“大胆!我怎么就没让她过上好日子了?

在这广阔地间,哪还有比广寒宫更神异的洞福地?”神像后的声音竟在微微颤抖。

妖后冷笑了声,言辞也变得刻薄起来:

“先前你那般冷落她,我却没有发作,那是因为我知道你身不由己。

但如今不同。族人皆知,予岚这次出逃,是她自己搏出来的一条路,并非得自你的授意,也就不会影响到你在族内的铁血手腕。

甚至,予岚她以一介还未踏上修行路的凡躯,但凭梦术上的造诣,竟把三位帝族大将耍得团团转,最终无功而返。

这分明是在给你长脸啊!恰恰体现了咱们皇室血脉的深不可测。

你就不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有感知到予岚的踪迹,好好让她过一段安稳日子吗?

她之前……过的真的太苦了。”

“这……这些事情以后再议,反正你现在先平身!”

“我才不要!”

“……”

这些都是岚儿不知道的事。

她的亲生父母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冷血,

只是高居其位,身不由己,言不由衷,不敢轻易表露爱意罢了。

还有,这么看来,岚儿的使赖性子竟还是遗传来的……

就这样度过了很多年,在安恬如梦的时光中,岚儿也终于确定,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惜光阴荏苒,好梦荒人。

人总是不知足的,妖也是。

随着这段时光的分量在她心头不断加重,她也不由开始贪心了。

以至于,她真的开始幻想,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这些年来,她自然也尝试过寻找曾经居住过的那个乡村,还有那个在自己最落魄之时,伸出援手的少年。

可惜,离开了大阵范围的她,纵使拥有全盛时期的梦术,也根本寻不回曾经的路了。

准确来,是看不见那条路。

毕竟山村就在那里,一直都有乡人出入其间,单纯想打听个方位的话自然不难。

但她可不敢向别人打听这事,甚至都没跟婆婆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