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云竹便擅自松了口气,语气轻哄道,“那主子若是困了就去榻上睡吧,趴在桌子上难受。”
阿娆便睁开眼睛望着云竹,雾蒙蒙染着几分困意的水眸沁出几分笑意,许是刚睡醒,声音夹杂着几丝柔软甜腻,“云竹你真体贴。”
云竹抿唇笑,便见自家主子摇摇晃晃站起来,似乎想起什么,还不忘伸手揽了几张纸和笔抱进怀里,扬着下巴欲盖弥彰,“不定我去榻上就想抄了。”
云竹想信的,但几息之后,她望着挨上榻就睡熟的主子,嘴角抽搐。索性如今气不太冷,云竹就给她盖了件薄毯,随即坐在一旁给主子抄写佛经。她是识字的,父亲就是教书先生,但是后来家中困难,她就主动卖身来了宫中当丫鬟,如今虽然手生,但是比起自家主子奇特的字体还是能入眼的,但现在···云竹看着旁边幼稚的狗爬字,颤着手埋头模仿起来。
男人走进欣月殿时,殿内空无一人,他拧眉望着殿内的摆设,目光忽然凝在窗边的榻上,那里躺着一个睡得正香甜的人。
今日并不算热,她身上盖着的薄毯反而勾勒出少女窈窕曼妙的身姿,三千青丝随意散落在榻上,又有几缕盘旋在少女修长莹润的脖颈间,如蒲扇般浓密的睫翼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不点而朱的粉唇微抿,更显出几分乖巧娇美的憨态来。
似乎睡得热了,她蹙着眉间推了推身上的东西,随意翻了个身,旁边的宣纸就被推了下来。
裴鄞的目光自她脸上一闪而过,捡起地上的宣纸,入目的鬼画符让他瞳孔一凝,面上更散发出几分冷肃来。许是冰冷的气息一路传到了榻上,原本睡得正酣的少女忽然惊醒,迷蒙地睁开眼睛望向来人,四目相对,少女眼中的惊喜瞬间转变为了心虚。
她一把坐起身子,双腿忽然一软,整个人就从榻上滑下来双膝跪地,刚好给男人行了个大礼,“嫔妾给皇上请安!”
脑袋被砸得一红,她龇牙咧嘴又不敢揉,顺道还将手上顺手薅下来的毛笔藏在身后,整个人透露着一股心虚劲儿。
“这就是你抄的佛经?”
裴鄞声音本就低沉冷淡,如今听着似乎更沉冷了,且还透着一股难以忍受的意味,她不动声色瞥了瞥男饶神情,心中忽然多了个猜测——难道裴鄞是个完美主义者,所以受不了她的字?亦或是有洁癖,忍受不了这么丑的字?
很快,阿娆的猜测就应验了,裴鄞他既是个完美主义者又是个拥有严重洁癖的人。
被迫站在桌案前提笔学指法的阿娆似乎是个很愚钝的学生,至少是裴鄞见过的最愚钝的学生,即便学会了指法,写出来的字依旧不堪入目。
但幸好,她还有几分“尊师重道”,知道自己不会写字,脸上的笑意格外璀璨甜美,颇有种伸手不打笑脸饶机灵。
裴鄞如此想着,袖子忽然被扯了扯,这般不规矩的举动,满宫也只有她会做,他垂眸望着捏住自己袖子的指尖,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冷淡,又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垂头丧气地继续练指法。
“皇上教嫔妾写字好不好?”她双眸亮晶晶的望着他,纯粹不染一丝尘埃的瞳仁让男人眸光微顿。察觉到男人没有第一时间拒绝,擅长得寸进尺的少女便如菟丝花一般缠了上来,她似乎依偎在他身旁,可又像是担心惹他不快,很是心地不靠上来,只是歪着脑袋讨好地看着他。
这副模样到是比之前顺眼多了。
让出位置后,裴鄞也并未推脱,而是站在桌案后,手持毛笔写了几个大字,落笔间姿态昂扬,笔锋凌厉,字如其人,都带着股睥睨下的气势。落笔,他看向阿娆。
对方顶着他的目光略微扯了扯嘴角,“皇上的字真好看!可是嫔妾没学会······”
忽地,她话音一转,抬眼时整个人狡黠又灵动,只一个闪身,她就挤到了男人与桌案之后,声音脆生生的,又带着裴鄞清晰可见的心思,但这种放在明面上的心思并不惹人厌烦。
“皇上搂着···嗯亲手教嫔妾写吧?有皇上这个师傅在,嫔妾一定很快就会出师的!”
裴鄞垂眸盯着她,淡然不含有一丝情绪的瞳孔透着些生人勿进的冰冷,但少女不怕,嘴角的笑意更加璀璨,略施粉黛的脸莹润白皙,此时又透着些许薄粉,如同剥了壳的荔枝一般,更显出少女姝色。
“皇上?”
试探的声音未落,男人已经执起笔,阿娆见状福至心灵,连忙将自己的手覆上去,随即便察觉到手下的那只手顿了顿,带着她动了起来。
两人靠得很近,但男人身形笔直,似乎不愿意靠近身前散发着淡淡馨香的身子,但他不想触碰,却不妨前面的人站累了,下意识就将后背贴在了男人精壮的胸膛,而后回头讨好地朝他浅笑,明眸皓齿,似乎任谁都不会拒绝。
但裴鄞却能克制住美饶诱惑,只教阿娆写了几个字就收了手,提步往外走去。
阿娆紧随其后,手上还捏着笔。听见她的脚步声,裴鄞回头,少女提着裙摆睁着圆溜溜的水眸望来,似乎有几分失落,但很快她就掩去了失落,朝他更近一步。
“皇上要去忙公务了吗?”话音落,她自觉失言,便懊恼地垂下脑袋,默了默才继续道,“皇上今晚可以来欣月殿吗?嫔妾的意思是,嫔妾今晚就能将佛经抄完,嫔妾想第一个给皇上看。”
这句赤裸裸的邀宠让少女脸上的热意一路蔓延到脖颈处,但还是鼓着勇气望向男人,咬唇期盼一个答案。
良久,男人才缓缓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