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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给我醒醒!\"镖头一脚踹开厢房门板,震得窗棂嗡嗡作响,\"一个个晌午灌了几斤马尿?这都未时三刻了还挺尸呢!\"

他抡起铜锣\"咣咣\"就是两下,惊得屋檐下麻雀扑棱棱乱飞。几个趟子手慌慌张张从通铺上滚下来,有个还抱着绣花枕头不撒手,嘴里嘟囔着\"再饮一杯\"。

\"王铁柱!你搂着老子的鞋喊娘子是几个意思?\"镖头抄起门边的扫帚就抽,\"赶紧套车去!误了沙洲商队的镖期,把你们几个腌了下酒!\"

宁识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发现六人竟横七竖柏躺在一间镖局通铺上。院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套车声。

\"这...\"她刚要开口,就被闯进来的镖师拽着胳膊往外拖:\"新来的还磨蹭!沙狐国的葡萄镖要是误了时辰,总镖头非扒了咱们的皮不可!\"

六人稀里糊涂的走出屋子,渡尘突然\"咦\"了一声。只见他掌心里那颗葡萄正泛着莹莹微光,果皮上渐渐浮现出几行朱砂字:

【浮梦醍醐盏】

——\"一盏前尘醉,七日生死劫。\"

《醍醐仙葡颂》

金盏盛来阆苑珍,琼浆凝作玉珠新。

若问此物值几许,半颗能抵一城春。

赵雄大马金刀地坐在虎皮交椅上,手中匕首寒光一闪,利落地割下一块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肉。

他眯着眼睛扫过面前六人,油光锃亮的络腮胡随着咀嚼一颤一颤:\"都给老子听真了!\"他突然一拍桌案,震得酒碗里的浊酒都溅出几滴。

\"这趟押的是沙狐国灵妃娘娘的贡品葡萄『醍醐盏』!七日之内必须送到!\"着把匕首往案上一插,刀尖入木三分。

他俯身向前,酒气混着肉香喷了六人一脸:\"若是出了半点差错...\"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沾着肉丝的牙齿,\"你们几个饭桶就留在沙漠里当葡萄架子吧!\"

林景川正凝神对照着镖书清点行装,修长的手指在竹简上逐行划过。忽听后厨布帘\"唰啦\"一响,一个满脸横肉的伙夫大步迈出,随手将个灰布包袱甩向渡缘。

\"接着!\"那汉子粗声粗气地喝道,\"路上嚼用。你们押的那劳什子'醍醐盏'...\"他抹了把油乎乎的络腮胡,压低嗓门道:\"听一颗能买下半座城,可别在路上饿昏了头打歪主意。\"

渡缘稳稳接住包袱,解开一看是几个硬得能砸核桃的杂粮馍,一包腌得发黑的芥菜疙瘩,还有几个磨得发亮的老羊皮水囊。

最底下竟还压着张皱巴巴的字条:\"省着喝,过了鬼见愁就没水了。\"

宁识斜倚在镖车旁,望着眼前这夸张的阵仗直撇嘴。

六个顶尖修士配六匹骆驼,就为了护送这一车葡萄。晨光下,那紫玉般的葡萄还挂着晨露,活像在嘲笑他们大材用。

\"呵,\"她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林景川,\"这位娘娘倒是会享受。咱们这排场,不知道的还当是护送传国玉玺呢。\"

着用指尖轻弹了下葡萄筐,\"就这点果子,竟要劳烦佛门高僧当护卫?\"

渡尘闻言轻咳一声:\"宁施主,此乃'醍醐盏',一颗可抵...\"

\"知道知道,抵半座城嘛~\"宁识拖长声调打断,突然凑近林景川耳边:\"你...那宠妃该不会是个葡萄精吧?\"

宁识又促狭地用手肘轻撞月栖梧,压低声音道:\"月大美人儿,可瞧仔细了,\"她朝那筐葡萄努努嘴,\"这才叫真格儿的排场。

赶明儿让你家老爷子也给你整一出,派六个修士千里送灵果,那才配得上咱们归元宗大姐的身份不是?\"

月栖梧正抚着九霄琴的银弦,闻言指尖一滑,错了个音。琴弦震颤间,她挑眉轻笑:\"好啊,到时候第一个就抓你来当挑夫。\"

玉指往宁识腰上一弹,\"就用你的储物戒装果子,想必能塞下整个南乡的时鲜。\"

林景川冷眼扫过那筐晶莹剔透的葡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你且收着些玩闹心思。\"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了什么,\"这葡萄透着古怪。\"

就在众人翻身上骆驼的刹那,赵雄突然从镖局大门狂奔而出,腰间玉佩叮当乱响。他一把拽住头骆驼的缰绳,额角青筋暴起:

\"都给老子听好了!\"他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把葡萄藤死死攥着,\"这些'醍醐盏'比你们的脑袋金贵百倍!林景川!\"

他猛地指向白衣剑客,\"你的剑气要是敢伤着果霜,老子把你剑穗薅下来当抹布!\"

转而又瞪着宁识:\"还有你!布阵时离果子远些,上次你那个雷阵把老子的烧牛杂都劈糊了!\"

着把葡萄藤往渡尘怀里一塞,\"大师好生诵经,务必让这些祖宗...咳,这些仙果心情愉悦!\"

六人缓缓出发,那车葡萄在晨光下泛着妖异的紫芒。

宁识绕葡萄车转了一圈,忍不住咂嘴:\"啧啧,这年头果子比大活人还精贵。\"她故意掐着嗓子学赵雄的腔调:\"『要诵经、要抚琴、要剑气保鲜』\"

着突然探身从筐里抄起一颗葡萄,作势要往嘴里扔:\"我干脆把它含嘴里温着得了?\"

\"放下!\"林景川的剑气\"唰\"地扫过她指尖,那颗葡萄顿时悬在半空结满冰霜。渡尘的佛珠\"咔嗒\"一响,葡萄竟自己蹦回了筐里。

月栖梧轻抚琴弦笑道:\"阿识若真想『捧在手心』...\"琴音一转,宁识的双手突然被无形的丝线缠住,摆出个捧月的姿势,\"不如就这样捧到沙湖国?\"

云甘子骑在骆驼上,手里攥着把瓜子嗑得咔咔响,药师谷的白袍早沾满了黄沙。

他新奇地东张西望,时不时挠挠发痒的后背:\"这西域的风沙里怕不是掺了痒痒粉...\"

忽然他身子一僵,从衣襟深处摸出个泛黄的羊皮卷。

才瞥了一眼就瞪圆了眼睛,瓜子壳从张大的嘴里落下:\"俺嘞个亲娘嘞!\"他抖着羊皮卷直拍大腿,\"这哪是葡萄?这分明是大罗神仙的亲儿子!\"

宁识眼疾手快地抢过羊皮卷,刚瞥了两行就倒抽一口凉气:\"好家伙!\"她抖着羊皮卷指向林景川,

\"我你怎么要拿剑气当冰鉴使...\"突然声音拔高八度:\"可凭什么要我布阵看着?这葡萄难不成还会...\"

话音未落,筐里突然传来\"簌簌\"响动。只见几颗葡萄竟自己滚到筐边,在众目睽睽之下长出细如发丝的紫色藤蔓,悄咪咪往车外爬。

宁识一道风刃围住货车,硬是把那几根藤蔓逼了回去。\"看见没!\"她指着筐里装死的葡萄,气得直跳脚,\"这玩意儿不光会跑,还会装蒜!方才那藤蔓分明是要缠我的寂听!\"

宁识骂骂咧咧地抽出寂听,剑尖在葡萄筐上方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

\"我堂堂宗门骄,竟然要给你们这些葡萄当门神...\"她手腕一翻,剑锋\"嗡\"地插入筐边三寸,凛冽剑气顿时凝成一道透明屏障。

那几颗不安分的葡萄立刻蔫了下来,紫玉般的表皮上甚至结出细密霜花。宁识正要收手,突然发现最饱满的那颗竟偷偷伸出藤蔓,正往剑柄上缠。

\"反了你了!\"她屈指一弹剑柄,寂听顿时清吟大作,震得所有葡萄都瑟瑟发抖。藤蔓\"嗖\"地缩回去时,还不忘卷走她一缕发丝。

林景川在一旁抱臂看着,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也拿出洛泽给葡萄们降温保鲜。

云甘子整个人趴在药鼎上,鼎中正冒着诡谲的紫烟。

他左手掐着药方,右手疯狂往鼎里弹药粉:\"第三转药引...这沙虫怎么连'幽冥腐心散'都毒不死?!\"鼎中突然窜出一只背生骨刺的蝎子,吓得他直接把药经砸了过去。

那魔蝎顶着书页还在冲锋,直到被渡尘的佛珠轰成了渣。

渡尘的佛珠已经抡出了残影,口侄渡厄玄音咒》越念越快。空盘旋的\"赤焰雷隼\"群硬是被他超度得集体抽搐。

领头的隼王俯冲时,他急得把咒文念串了《大悲往生经》和《欢喜禅咒》,超度得那隼王在空中跳起了\"魔艳舞\",最后栽进沙堆摆出个\"卍\"字形。

渡缘把自己撑成了人肉遮光罩,的袈裟里热得能煎蛋。汗珠子滴在筐里,竟被葡萄吸出了香气。

月栖梧执扇的手腕轻轻一抖,绢面上绣的蝶翼在光下忽闪。

她屏息凝神,扇尖儿将将掠过葡萄表皮,忽然一阵穿堂风过,扇面力道稍减,那颗葡萄\"啵\"地炸开,紫莹莹的汁水溅上她新裁的云纱袖。

\"又废一颗。\"她甩着黏糊糊的袖口叹气,案上摊开的《灵果驯化要诀》已沾满斑驳紫痕。

云甘子从丹炉后探出头,袖中滑出柄青玉柄的团扇:\"要不试试双面绣金线的?\"话才出口,竹筐里接连传来\"啵啵\"两声,两颗葡萄在扇风间隙炸成了甜浆,溅得丹炉底座紫斑点点。

林景川停在一处沙丘上,指尖凝出一道冰蓝色的剑气,在沙地上划出蜿蜒的路线图。\"诸位,\"

他声音沉冷如剑锋,\"按眼下速度,即便日夜兼程...\"剑气突然在某个节点崩散,\"最快也要六半。\"

他抬眸望向远处起伏的沙丘,寂听剑鞘上凝结出细密的霜纹:\"这还不算沙暴、流寇和...\"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隐约的狼嚎,惊得马匹不安地踏着蹄子。

渡尘的佛珠突然加快了捻动速度,诵经声里多了几分急促。云甘子手忙脚乱地往药鼎里又添了把朱砂,鼎中紫烟顿时浓了三成。

宁识闻言瞪圆了眼睛:\"哈?所以咱们连出恭都要掐着香头计时?\"

月栖梧无奈地摇头,纤指轻点她额头:\"哎呀,你这丫头,景川的意思是...\"她压低声音。

\"咱们得把吃饭睡觉的工夫都省下来赶路,否则哪有余力应付那些...\"余光瞥见远处沙丘后扬起的尘烟,声音又低了几分,\"...不速之客。\"

渡尘手中的佛珠突然加快了捻动速度,低声诵了句\"阿弥陀佛\"。云甘子刚掏出来的干粮\"啪\"地掉进沙地里,溅起一撮尘土。

烈日当空,黄沙漫。镖队正行至一处峡谷隘口,两侧陡峭的岩壁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响。

\"戒备!\"林景川一声厉喝,洛泽已然出鞘三寸。只见数十个身着褐袍的沙匪从岩壁间跃下,手中弯刀映着刺目的阳光。

刀疤脸策驼横在路中央,手中弯刀折射着刺目的阳光:\"弟兄们蹲守三日,总算等到这趟肥镖了!\"他眯眼打量着车架,\"灵妃娘娘的贡品,乖乖交出来!\"

宁识\"唰\"地掀开车帘,露出满筐晶莹的葡萄:\"这位好汉笑了。\"她随手拈起一颗对着阳光端详,\"您瞧这蔫巴巴的模样,哪配当贡品?不过是给边关将士解馋的野果。\"

刀疤脸突然仰大笑,脸上的刀疤扭曲如蜈蚣:\"丫头片子,真当爷爷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他猛地一挥手,沙匪们齐刷刷亮出兵刃,\"这'醍醐盏'的威名,早传遍沙洲三十六国了!\"

着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羊皮卷,上面赫然画着紫玉般的葡萄图案:\"一颗抵一城,两颗换江山!弟兄们!\"弯刀在空中划出寒芒,\"今日就是咱们翻身的时候!\"

宁识暗叫不好,正要拔剑,却见林景川的剑气已悄然在沙地上划出冰霜阵图。渡尘的佛珠不知何时已悬在半空,隐隐结成金刚伏魔阵。

林景川眸中寒光一闪,洛泽骤然出鞘。刹那间,剑气如霜,在烈日下划出一道刺目的白虹。

\"铮——\"

剑鸣未绝,刀疤脸的弯刀已断成三截。林景川身形如电,白衣在沙匪阵中穿梭,所过之处,兵刃尽折。

一个沙匪举刀劈来,却见剑光一闪,他的裤带应声而断,裤子\"唰\"地滑落,露出绣着鸳鸯的红裤衩。

\"我的剑不染血。\"林景川冷声道,剑尖轻挑,将最后一个沙纺头巾钉在十丈外的枯树上,\"滚。\"

沙匪们屁滚尿流地逃窜,刀疤脸跑得最快,连靴子都跑掉了一只。宁识正要追,却见林景川剑鞘一横:\"赶路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