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风呼啸。
在伙计们疑惑的目光中,萧辰动作娴熟的取来木炭,将最后一瓶驱虎避凶散均匀洒在上面。
木炭遇火即燃。
瞬间腾起诡异的青绿色烟雾,在夜色中如同鬼火般妖异。
“捂住口鼻!”
萧辰低喝一声,精钢大刀的刀尖精准挑起燃烧的木炭。
手腕一抖,冒着青烟的木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沟渠外老虎的跟前。
“阿嚏——”
那原本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此刻竟像个醉汉般踉跄后退,接连不断的喷嚏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尤为滑稽。
众人见状纷纷效仿。
霎时夜空中火星迸溅,拖着青烟的炭火如萤群乱舞。
原本凶相毕露的老虎顿时陷入烟雾的包围,狼狈不堪的甩着脑袋,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吼,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哈哈哈!”
春生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笑的见牙不见眼:“没想到这山大王也有吃瘪的时候!”
萧辰凝视着渐渐散去的烟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心翼翼的将所剩无几的药粉收好,暗自盘算着:“这驱虎避凶散果然妙用无穷,得想办法多配制些才是。”
“大家抓紧时间吃饭。”
萧辰拍了拍手,声音沉稳有力:“趁着老虎不敢靠近,我们得把活干完。”
很快,众人吃饱喝足。
春生带着两个水性最好的伙计跳入水潭。
月光下。
他们的身影在水中若隐若现,锄头凿击盐晶的闷响透过水面传来。
萧辰则领着阿虎等人继续深挖沟渠。
汗珠沿着他们紧绷的脊背滑落,混着泥土的腥气。
此时的沟渠已经如一条盘踞的巨蟒,将整个水潭紧紧环绕。
宽度虽已足够,但深度却仍显不足。
萧辰蹲下身,指节抵住沟壁缓缓擦过,粗粝的触感让他眉头微锁。
他深知。
若不能将沟渠再深挖数尺,一旦截断上游瀑布,汹涌的水流必会如脱缰野马般漫过沟沿,让多日心血付诸东流。
更重要的是!
倘若沟渠深度不足,那便无法在底部安装倒刺陷阱。
这些山中之王不仅力大无穷,更是生的泅水好手,若任由它们毫无阻碍的游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待刘铁钢将铁蒺藜等陷阱部件打造完毕,再凭借驱虎避凶散的味道,基本上就万无一失了!
……
与此同时。
平安县,醉仙楼三楼雅间。
苏倾月一袭墨色云纹锦袍端坐主座,腰间玉带流转着清冷的光泽。
她脊背挺直如青松,广袖垂落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纤长的手指在紫檀木桌面上规律叩击,每一声脆响都让在场众人心头一紧。
“少掌柜,人都到齐了。”
沈三躬身禀报时,苏倾月正将一盏雨前龙井推至桌沿。
茶汤澄澈,映出她眼底锐利的锋芒。
她忽然抬眸,目光如利剑般扫过在场众人,在座的几人都不由自主的正了正衣冠。
“醉仙楼近日变故,想必诸位已有耳闻。”
清冷的声音在雅间内回荡。
苏倾月双手交叠置于案前,腕间翡翠镯子与檀木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动作让在场几位老人恍惚看见帘年苏景福主持大局时的模样。
“今日请诸位叔伯前来,就是要讨个章程。”
话音未落。
坐在左首的办法老者猛地拍案而起,腰间玉佩哗啦作响。
“罗旭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老者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只要少掌柜发话,老夫现在就断了总楼的粮谷供应!”
几位掌柜纷纷应和。
苏倾月唇畔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
这些反应都在她的预料之郑
在座的几位叔伯,都是苏景福的挚交,有的甚至在她幼时还抱过她。
若非信得过,她也不会让沈三冒险将他们暗中聚在此处。
更关键的是。
他们手中掌握的,是醉仙楼的命脉——
粮谷、蔬果、调料、茶酒……
每一样,都能让罗旭寸步难行!
他至今不敢明目张胆的夺权,也正是忌惮这些人手里的筹码。
“罗旭自然要除!”
她眼底寒光闪现,青葱般的指甲在桌面轻轻一叩,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但祖父如今被困江州,罗旭若狗急跳墙……”
雅间内霎时一静。
几位掌柜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他们自然明白苏倾月的顾虑。
罗旭现在背后有朝廷势力撑腰,若贸然撕破脸,不仅苏老掌柜性命堪忧,他们这些商贾,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沉默片刻。
坐在右侧的中年人忽然开口,嗓音低沉:“少掌柜既然召集我们,想必已有对策?”
苏倾月微微颔首。
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声音如清泉般泠泠:“自明日起,烦请诸位将醉仙楼的供货减半!”
方才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捻须问道:“若是罗旭问起缘由……”
苏倾月眼尾微挑,绽开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如今世道不太平,盗匪横行,叛军作乱,这推脱之辞还不好找么?”
众人闻言,皆会意的低笑起来。
唯有角落里一两位掌柜面色凝重,欲言又止的搓着手指。
苏倾月眸光流转,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复又缓声道:“自然,供货减半意味着利润折损,积压的货物怕也不好周转。”
话音方落。
满座掌柜无不点头称是。
苏倾月朱唇轻抿,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朝身侧的沈三递了个眼色。
沈三心领神会,快步退出雅间,在门外击掌三声。
不多时。
来喜便领着数名护卫鱼贯而入,心翼翼的抬着十几个青瓷大瓮,轻轻置于厅郑
“诸位。”
苏倾月轻抚广袖,声音如珠落玉盘:“家祖常言,有钱当与诸君共谋。”
她款款起身,裙裾轻曳间已立于瓷瓮之前:“既然要诸位减供醉仙楼,自然不能亏待了各位。”
罢,素手轻抬,指向那些瓷瓮。
“少掌柜,这是……”一位掌柜忍不住发问。
沈三不等吩咐,已俯身揭开瓮盖。
刹那间!
烛火映照下,瓮中细盐如碎玉流银,晶莹剔透,更胜霜雪三分。
沈三取来青瓷盏,为每人奉上一撮。
当他们将细盐送入口中时,顿时满座哗然。
有人惊得打翻了茶盏,有人踉跄起身,更有甚者激动的胡须直颤。
“这……这竟是细盐?”
“比官盐还要纯净细腻!”
“少掌柜,莫非这些瓮汁…”
苏倾月从容颔首,待众人惊叹稍歇,放道:“不错,这正是我赠予诸位的生财之道。”
她略作停顿,让震惊之情充分发酵:“平安醉仙楼偶得高人相助,可炼制这般品质的细盐,取之不尽,想必足以弥补诸位损失。”
“哈哈哈!”
一位虬髯大汉拍案大笑:“何止弥补!与这细盐相比,咱们那些货物简直不值一提!”
苏倾月轻抬皓腕:“稍后诸位离去时,每人可取两瓮,至于销路……”
她眼波流转:“想必无需女子多言。”
一位精瘦的掌柜强压激动,拱手道:“少掌柜,这利润如何分成?”
满座目光霎时汇聚。
苏倾月嫣然一笑:“实不相瞒,炼制者取五成,醉仙楼得五成,这五成中,我愿让出两成与诸位。”
此言一出,满堂雀跃。
如此上承细盐,纵然只是两成,亦是泼富贵!
众人不禁暗自揣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炼出这般超越官盐的珍品。
待诸事安排妥当。
苏倾月再三叮嘱大家徐徐图之,切莫打草惊蛇。
众掌柜趁着月色悄然离去时,她忽然轻唤:“张伯留步。”
一位身穿靛蓝长衫的中年男子驻足回首:“少掌柜还有吩咐?”
苏倾月莲步轻移,凑近低语:“若女子没记错,张伯的生意里,似乎还经营着马匹?”
声音轻柔,却暗藏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