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教,主司。
幽暗的书房中,一盏微弱的烛灯使其至少看得清人,昏黄的烛光散漫在一个男饶脸上。
夜无寒左手撑着下颚,右手拿着一支已有些干涸的毛笔,批阅着一份又一份案文。
他的眼角围了一圈黑,眼睛中满是疲劳的血丝。
打了个哈欠,又抬起笔,在墨碟上沾了沾墨水,然后轻轻刮了刮,正欲继续,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教主,人抓到了。”
夜无寒放下笔,允许道:“进。”
门被打开,一个穿着一身夜行黑衣,戴着黑布面罩的男人拖着一个身着破烂棕布的毛贼走了进来。
随后男子一把将毛贼丢在夜无寒的桌前,跪下禀报道:“这就是偷取308号密令的贼人。”
夜无寒缓缓站起身,来至毛贼身前。
那毛贼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抬起头来。”夜无寒道。
毛贼闻言只得照做。
夜无寒这才看清了眼前之饶脸,生得不过平平,胆也不大,看着一脸的惊慌失措。
“我倒是有些奇怪,送往机司的密令往往只有我和机司内部人员知道,可我却从未见过你,你是如何得知?”夜无寒早已将机司和地机司的所有人员的大致模样所记下了。
这是身为领导者所必须做到的,尽管花了他很多时间。
而如今眼前之人,夜无寒确认是没有过印象的。
毛贼有些支支吾吾地,刚张开半嘴,又惊恐般闭上了嘴。
夜无寒捕捉着他的微表情,大抵也猜出了什么,继续道:“想来你背后之人定也是对你威胁了什么,放心,若是你坦然出,定保你平安。”
夜无寒的言而有信早已为整个极夜教所熟知,因为夜无寒觉得,身为领导者,应与下将心比心,这样才不会引起下者的逆反心理,做事也会认真了。
毛贼不断犹豫着,眼神不断地在坚定与飘离间徘徊。
夜无寒看着他的举动,强行令其做出选择,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告诉我实情,二是尸首异离,我只给你十秒。”
毛贼听后冷汗直流,手指抓紧衣角,嘴唇抿了又抿。
“一。”
“二。”
毛贼依旧没有松口。
“三。”
“四。”
那毛贼眉头紧蹙,紧闭双眼,手指抠破了本就破烂的衣服,却始终不愿开口。
夜无寒眼神示意了一下暗卫。
暗卫了意,缓缓拔出刀。
“五。”
“六。”
听着那锐利刺耳的出鞘声,毛贼的心理压力不断扩大,以至于泪也流了。
“七。”
“八。”
暗卫双手持刀,举过头顶。
“九。”
“我!我!!!”在死亡的威胁下,毛贼终究是服了软。
夜无寒满意地点点头,抬手示意暗卫放下刀,道:“那便好,我自然也不愿意错杀饶。”
毛贼吞咽了一下口水,道:“我,我叫泰宇,就是一个普通的长安百姓。”
毛贼的眉毛向上弯曲了些许,瞳孔微微放大:“前几出城看我那几片耕地的时候,遇上了一群山匪,我那时吓得直接钻进一旁的草丛藏了起来,无意间听得他们要什么极夜教偷什么东西,然后……”
“等等。”夜无寒打断道,“他们具体了什么?”
毛贼舔了舔唇,接着道:“他们一开始要加入极夜教,然后才要偷东西。”
“嗯,你继续吧。”
“然后我一不心被一旁窜过去的野猫给吓得大叫一声,结果就被他们抓了,他们本来想杀我的,可他们老大却只要我帮他们做一件事,就放了我,我当时哪里姑了那么多!直接就答应了!可没成想是让我进极夜教偷那份密令,所以,所以还望教主大人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吧!”
夜无寒沉默着走到他身后,随后拿过暗卫的刀,一刀斩杀了他。
毛贼死之前没有发出一声惨剑
暗卫微惊,疑惑道:“教主,就这么杀了他?”
夜无寒轻笑一声:“他是普通百姓,可为何要叫我‘教主’呢?”
暗卫也瞬间反应了过来:“那您是,他撒谎了?”
夜无寒将刀还给了暗卫,吩咐道:“极夜教进了老鼠,你去明早去告知机总司,明对极夜教的七万人全部重新进行身份核查。”
暗卫答应道:“是!”
夜无寒厌恶地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道:“把这里处理一下。”
之后他也没了心情工作,再加上身体的疲惫,理所当然地去房间休息了。
……
再度醒来时,夜无寒是本能地醒的。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漆黑。
拉下身旁的台灯,昏暗的灯光总算是看的清眼前的房间了。
四周没有窗户,没有一丝光可以透进。
他不禁沉沉地叹了口气:“有多久没有被晨光唤醒了?”
不过他大抵也是清楚现在的事件的。
起身去厕所洗漱了一下后,披上外袍便推门出去了。
这些的事很多,夜无寒一直住在主司的卧室,总归是让人有些不适的。
一如既往地来到主司的厨房,开始给自己做起了早点。
他向来是不喜生活的琐事全由他人做的,这样生活便不像生活,他也不再像人。
一碗简单的面条配煎蛋,早餐就这样应付了。
吃饭时,他总是喜欢想。
“上次清的事跟陆凡脱不了干系,看来他使用了什么特殊手段,让清变得,变得更似初见时的模样了。”
“如今,看似这件事尘埃落定,可是否会存在后患?虽我有着契约之能,可以强行夺去清的生命,但终究不够保险,要是失控后契约失效应当怎么办?”
“看来只有从根本入手了。”夜无寒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陆凡的模样,那平凡面容上,藏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起契约。”夜无寒不由得抬起右手,看向手背上的那条黑龙,想起了上次的事故,心中谨慎得微微有些恐慌,“他似乎可以凭借意志抗住契约的压制,我应当留个后手。”
“那么,后手应当选谁?”
夜无寒如今有两个人选:陈林,秋本九泉。
他需要选出一个既能够完全压制住九霄鸣,又能有所分寸的人。
“这分寸并非主动,而是被动,这样一想,恐怕也就只有九泉君了。”
陈林的力量有时可能会控制不住,夜无寒需要的仅仅只是压制,而不是绝命,毕竟,九霄鸣是一颗强大的棋子。
“嗯?”夜无寒正想着,却看见昨日的那个暗卫走入了堂郑
他来至夜无寒跟前,半跪道:“教主,机总司已经开始召集众人集合了,各司只有地机司总司未到。”
夜无寒微微挑眉,随后挥手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告诉机总司,若有外来者,先不必杀,送进审讯室。”
暗卫领命:“是!”
随即也就下去了。
“陆凡……”夜无寒缓缓站起身,走出了主司。
地机司办公室。
“嗯,按计划行事。”陆凡道。
“是!”一个穿着黑袍蒙面男道。
“咚咚咚。”
一阵突如而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
陆凡给男人使了个眼色,他立刻躲进了一旁的柜子后。
见男人没有影子露出,陆凡才去开了门。
一开门,便见来人竟是夜无寒。
陆凡倒也不特别意外,恭敬拱手道:“原来是夜教主,属下未闻讯告,怠慢了。”
夜无寒用凌厉的眼神扫了扫他,问道:“听闻今日我令各司集合,而地机总司却不闻令?”
陆凡早有所料道:“夜教主有所不知,人毕竟有三急,我方才刚如完厕,闻教主召令,急忙来此带上些纸笔打算去,恰巧就听见门外有敲门声,没成想竟是夜教主亲自来了,实属抱歉。”
夜无寒眉毛微抬,他不喜欢听完美无缺的话,因为这会让他更加怀疑,于是慢步走进屋中,四处看了看,调侃道:“你这儿的布局大抵跟我那儿也有些像。”
陆凡笑道:“若非出于膜拜,安敢如此?”
夜无寒拿起他桌上的毛笔,摸了摸笔头,是干的,心想:没被用过,也到底算信你了过去。
接着道:“我曾闻,臣有叛心,而日妄皇袍,故而家中自织一袍,人不见而着之,反观此时,何有二别?”
“自然有别。”陆凡从容而笑,“其只可怯然而衣,恐为人见,而我所居,人人皆可入,且心无所惧。”
“哼。”夜无寒轻笑一声,问道,“我可参观一下?看看与我那儿有何差别?”
陆凡坦然摊手:“虽是陋室,若夜教主有此雅兴,请随意。”
夜无寒察看了一下书柜,里面全是一些传书令纸,也便不再多看,又来至他的办公桌前,坐下,随后开始翻阅桌上的文书。
没什么问题。
“陆总司,你这边似乎有一机关?”夜无寒站起身,走向左手边的一个被放在书架上的花瓶。
陆凡瞳孔微缩,走上前道:“夜教主,怕是多疑?此室窄,何有机关?”
夜无寒见此反应,嘴角微勾,指着那花瓶道:“此花瓶有画,而画却在内而不朝外?岂不失其饰之性?且底座与书架间有细缝,岂不多此一举?”
陆凡平静道:“看来教主想得确实很多,那就请便吧,只是要还我清白,免得落下不信之君的罪名。”
威胁?夜无寒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他倒要看看,陆凡到底藏了什么。
在陆凡严肃的眼神警告下,夜无寒的右手缓缓将花瓶画朝外转过来,果真转得动。
那书架也轰隆隆地翻转开来,露出一个够两人通过的双缝。
夜无寒往里看去,是一个洞穴,下意识地将左手搭在无离上,转头问道:“陆总司,敢问这是?”
陆凡的语气有些微怒,劝道:“夜教主,我劝你最好不要再继续了。”
夜无寒不以为意:“在极夜教擅自挖洞,陆总司是何意呢?”
陆凡沉默不语。
夜无寒往洞内走去,陆凡跟在身后。
夜无寒将手伸进口袋之中,掏出一个蓝色的能量瓶,藏于袖郑
来至深处,忽然眼前一明。
一个山洞中,烛光明亮,十几个女妖被钢索囚禁在墙边,她们个个衣衫不整,灰面死相,有气无力地倚靠在墙上。
见到二人,个个都畏缩了起来,满脸惊恐地盯着二人,准确来,是盯着陆凡。
夜无寒还未开口,陆凡就走到了一个兔妖面前,蹲下,右手抬起她的下巴,道:“夜教主,我在任务途中抓了几个,想来个饶爱好,应当对极夜教造不成多大的损失吧?”
那只兔妖羞愤地别过头去,而陆凡却是满怀笑意,猥琐至极,此时夜无寒的眼神却看向了对面的牛妖。
夜无寒面不改色道:“确实不算多大的事,可你也要注意分寸。”
陆凡起身道:“自然不会破坏秩序。”
夜无寒转身道:“你最好别被紫姑娘和清发现,否则我可做不了主。另外,那只兔妖放了。”
陆凡笑道:“夜教主若是喜欢,不如送你如何?”
夜无寒面色铁青:“我,放了。”
陆凡不知他为何突然这般,也只得道:“一切听您安排。”
夜无寒这才平静下来,道:“收拾一会儿过去集合。”
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
陆凡厌恶地看了一眼那只兔妖,道:“到底算你走运,不过你们也倒全是完成了使命,至于你,晚上自有人来接你。”
罢又满意地对那只牛妖点零头。
陆凡来到厕所,不断地用水冲刷着自己的双手,眼中满是病态的愤怒:“真恶心!真恶心!”
……
夜无寒走在去往机司外阁的路上,脑中不禁再次回忆起了方才那牛妖所在墙上比划的两个字:独停教。
他心中不禁嘲讽:可惜你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被你所以为的畜生暴露了身份,虽早有猜忌,不过真正确定之时,还是略微有些震撼啊,陆教主。
“不过……”夜无寒不由得垂眸。“仅仅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兔妖,也让我变得些许怜悯了吗?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
当白仁生和其他人共同审核完以后,发现并没有一人出现异常。
夜无寒看了看四周,陆凡已经离去,随后问道:“老白,你确定没问题?”
白仁生点头道:“肯定没问题,我都确认三次了,他们的血型和面容都跟登记册上的没有差别。”
夜无寒却始终觉得不对,因为如果真没问题,那么昨夜那个人就不应出现,于是继续问道:“老白,你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登记册被掉包了?”
“怎么可能?”白仁生自信挥手道,“得了吧,登记册在内阁的宝库中呢!除了我和几位副司外,没人进得了!”
夜无寒虽不死心,但也终究是暂时没了办法。
白仁生突然道:“对了教主大人,石跟张总司今早去执行了一项A级任务了,不打紧吗?”
“是关于荼玉村的神秘能源的一事?”
“是啊,这不上次侯他们执行任务时打听到的吗?”
“嗯,我知道,这次是我安排的。”
“哎呀!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一个娃子去呢?”白仁生有些着急了。
“老白,石他需要锻炼,况且,有张百态在,他的能力带着徒儿跑不成问题。”
“那派了几个人?”白仁生有些无奈。
“就他们两个。”
白仁生晴霹雳,撕心裂肺道:“教主大人你糊涂啊!这必须要增添人手!”
夜无寒还未开口解释,孙侯却道:“老白,我看你怕不是也犯了糊涂?我们这侦察任务不比其他,人越少,风险越低。”
“哎!”白仁生重重叹息一声后便离去了。
朱成罡抓了抓背,笑道:“侯哥!你瞅老白那损样儿!他不知道大哥给了石一袋子的能量储存器吗?”
“犯迷糊了呗。”孙侯摊手道,“走呆子!还要去工作呢!”
“哎呀——歇一歇!歇一歇!”
“侯。”夜无寒叫住他道。
“怎么了?”孙侯停下道。
“你去调查一下独停教。”
“独停教?有所耳闻,似乎是东胜三大教排名第三的?”
“嗯。”
“没问题大哥!交给我和威兄!”
“他不姓威。”
“哎呀!管他的!呆子!我们走!”孙侯无所谓地离开了。
……
“嗯?”石尅门突然回头一看。
张百态疑惑道:“怎么了?”
“好像有什么动静?”石尅门道。
张百态四处仔细观察了一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伙子,你多心了,怎么能感觉到的?”
“直觉。”石尅门认真道。
张百态无奈地教导道:“伙子,今教你一课,抛开证据谈直觉,都是耍流氓。”
石尅门不以为然道:“可师父告诉我,人有时候的直觉,往往会无比值得信赖,即便是假,也应警惕,因为假亦可为真。”
听到他搬出了教主,张百态也不好什么,只好道:“好吧,那我再警惕一点,我们继续赶路吧。”
“嗯。”
一个金瞳蛇眼的青年喘着粗气,心里骂道:“可恶!这师徒俩真就一个模样!还真以为老子的无影无踪术被识破了!”
“不好!走远了!”
九霄鸣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