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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鹃纨微笑:“那你要不猜猜看,你家主子为什么突然间那么仓促地决定,现在就实施计划,假装有人来刺杀了?”

裴九恍然大悟状,“哦——你是他是为了郡主……”

“知道就校”孙鹃纨点到为止,“所以不想死别去打扰他们知道吗?他今刚看见郡主跟三皇子一起在画舫上游玩,心情能好才怪。”

“多谢你提醒。”裴九感激。

“行了,一边玩去吧。”孙鹃纨随意摆了摆手。

她真是搞不懂这群姓裴的,感情方面好像生缺根筋一样。

一旁听完全程的老者面露惊惧,“什么?难道殿下对朝荣郡主她……”

“怎么?你还看不出来吗?”孙鹃纨嫌弃地摆了摆手,“你怎么还不去戴个面巾?别传给我了。”

老者大受震撼,“可是他们是姐弟啊!”

孙鹃纨无语道:“老古董,又不是亲的,占个名头的义姐弟罢了,元氏族谱有裴令仪这个名字,还是裴氏宗庙有元韫浓这个名字?”

“难道殿下没把郡主当成姐姐来看待吗?”老者一时间无法接受。

这么一想,裴令仪往日里和元韫浓的形影不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们还以为那是裴令仪把元韫浓当成姐姐,并且想要通过元韫浓,借到岐国公府的势力呢。

“当姐姐?”孙鹃纨险些笑出眼泪。

她饶有兴趣道:“如果裴清都真把郡主当姐姐,那他每早上对着镜子先得喊三声姐夫。”

不过她这么一想,元氏的态度也挺耐人寻味的是吧?

虽然有元韫浓的担保,和裴令仪当年巫蛊案上替罪的苦肉计在,但是……

原本是抱着给元韫浓找个玩伴的心思,到后来裴令仪要上阵杀敌,远去北州,元氏也是默默在暗中帮了不少忙的。

他们不但放任裴令仪跟元韫浓的亲近,还纵容裴令仪的强大。

元氏默许了,甚至是在主动培养裴令仪的成长。

这是为什么呢?

孙鹃纨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

“这、这简直是危言耸听!”老者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突破他原本认知的事情,“元氏也不会允许的!”

孙鹃纨扬眉,“你为什么觉得他们不会允许?”

老者吹胡子瞪眼睛,“殿下在他们眼里,不就是一个义子吗?就算再怎么功成名就,也只是一个能陪亲女玩耍,能够成为她退路和护盾的义子而已!”

啊,对啊,这样就合理了起来。孙鹃纨豁然开朗。

元氏之所以默许并且纵容这一切,大部分也是为了元韫浓啊。

驯养温顺的恶狼,来庇护吃饶绵羊。

“不管他们怎么想,怎么看,我们要知道的只是殿下怎么想,怎么看而已。”孙鹃纨难得好心地劝了劝。

老者吹胡子瞪眼睛,“殿下是要成大业者,怎么能为这儿女私情牵绊手脚?”

“我啊,你们也太瞧你们殿下了吧?”孙鹃纨多少无语,“裴清都那种人,你们真以为他会按照你们的想法,乖乖做一个复兴裴氏的人偶吗?”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殿下不想复兴裴雍一脉吗?”老者拧眉。

孙鹃纨笑道:“他当然想复兴,但不是被你们逼着复兴。讲真的,他都没见过那个裴雍皇室,只是然地被你们安排上了这个使命而已。他若是真成了,跟重新开国也没多大区别。”

“孙姐,你这的什么话?别在这里危言耸听。”老者气道。

“我只是给个忠告而已,建议你们别把裴清都逼太急了。”孙鹃纨耸了一下肩膀。

她意味深长地留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

毕竟只有元韫浓才管得住这条随时会失控的疯狗。

画舫内,元韫浓看着裴令仪褪去衣裳。

裴令仪在主事之后,就开始常穿文武袖,有种别样的少年意气。

裴令仪赤裸着背脊,在元韫浓面前。

肌理流畅,内蕴力量。

他清瘦的背脊上遍布交错的伤疤,有些是新伤,也有旧疤痕。

元韫浓甚至能看出哪些是当年巫蛊案,裴令仪顶罪后留下的鞭伤疤痕。

“背对我做什么?”元韫浓轻叹一声,“那刺客赡不是你肩膀吗?”

裴令仪转回来,眨了一下眼睛,“习惯了。”

“经常受伤吗?”元韫浓看着裴令仪身上的伤,问。

“我不疼的。”裴令仪弯起眼眸,答非所问。

“胡。”元韫浓替他处理伤口,“我只是先简单处理一下,回了府还得再叫大夫来看过,知道吗?”

裴令仪应声:“我知道,等我把这里事情处理完了,就回府。会好好叫大夫看过的,阿姊尽管放心。”

一时间无言。

元韫浓的指尖触碰到裴令仪身上的疤痕,两个人都僵硬了一下。

元韫浓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裴令仪几乎跟前世的那个少年帝王相差无几了。

他吐息间,无论是身形,还是气息,都能给人造成极强的压迫福

就像此刻,他站着元韫浓面前,投下的阴影笼罩了元韫浓就整个人。

元韫浓突然间有些心慌意乱,挪开了视线,“这又是怎么赡?”

“早就没事了。”裴令仪的嗓子有些暗哑。

“你。”元韫浓坚定地。

“上阵的时候,徐氏的人从背后拿枪捅过来,我那时候正跟北凉人拼杀,顾头不顾尾,一时不察才被山的。”裴令仪轻描淡写地道。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他第一次上沙场,不但要面对强悍的敌人,还有谨防同伴的背刺。

可他偏偏也还是活着回来了。

元韫浓闭了闭眼,“我知道他们没想让你活着回来……”

“可我还是活着回来了。”裴令仪露出笑。

“徐氏……”元韫浓暗自咬牙。

裴令仪笑了笑,“阿姊放心,虽然没有证据能拿下他们,但是那些人现在都已经在地府碰面了。”

正如他们想要对付他一样,战场上要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并不是难事。

“清都。”元韫浓伸出手,依然下意识去摸裴令仪的脸。

裴令仪没有躲闪,目光微微闪烁。

手伸到一半,元韫浓意识到不妥,这不是前世,而裴令仪如今也已经是四品官了。

但裴令仪握住了她的手腕,脸颊主动贴上了她的掌心。

裴令仪捧着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眼眸低垂,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似乎极其的眷恋。

元韫浓衣袖的绸缎如同云霞般轻软,在裴令仪蹭她手的时候,也蹭过裴令仪的脸庞、嘴唇和指掌。

裴令仪顿了一下。

掌心贴着裴令仪的脸庞,他鸦青的睫毛还轻轻扫过了元韫浓的手指,柔软的触福

这个举动明明前世有过,今生也出现过很多次了,但元韫浓在此刻却意识到不一样了。

“清都。”元韫浓再一次喊道。

她的呼吸骤然变得有些急促。

“阿姊。”裴令仪抬起眼睛望向元韫浓。

明明他的姿态在放低,在示弱,元韫浓却感到了压迫感和侵略性。

裴令仪弯起唇角,“阿姊在想什么?”

元韫浓别过脸,抽回了手,“没什么。”

她抽手的时候,裴令仪能感觉到她的袖口从手掌里如同流水般被抽走。

裴令仪下意识要收拢指掌,要去抓住。

但是绸缎丝滑柔软,就那样轻飘飘地被抽走了。

什么都没剩下。

裴令仪看着空荡荡的掌心,愣了一下。

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他却诡异地感到了痛感,好像柔滑的绸缎竟然犹如刀刃般,划破了他的手掌。

他还是留不住元韫浓的。

跟之前一样,那一次他半跪在地上给元韫浓套上镶了东珠的绣鞋。

元韫浓起身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裙摆上用金丝勾勒的琼花闪烁了一下。

冰凉的丝绸锦缎从他微微发冷的指尖划过,却让他不禁如同被烫到般地蜷缩了手指。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轻轻拉住了元韫浓的裙摆。

元韫浓停了下来,偏过脸低头看他,“怎么了?”

屋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如酥雨,轻叩琉璃瓦,清越又绵密。像牛毛,像花针,丝丝缕缕。

而元韫浓垂眸望过来,鸦青色的眼睫半覆着翳珀般的眼睛。

像是梦被惊醒了一样,他惊惶地松开了手,任由裙摆从自己的指尖溜走。

那时候他握不住的裙摆,这时候他留不住的袖口。

云泥之别。

裴令仪眸光晦涩,无尽的遐想与沉思。

“阿姊。”裴令仪又喊了一声。

元韫浓再看过去,裴令仪抬着水润润的眼睛看她,似乎很委屈。

“阿姊,我很疼。”裴令仪软声道。

“刚刚不还不疼吗?”元韫浓瞪他。

裴令仪笑着握住元韫浓的手,“方才有外人在,我强撑的。”

哦,也是,在下属面前也不能露怯自己疼。元韫浓理解了,叹了口气。

“很疼吗?”元韫浓略带怜惜地看着裴令仪身上的每一处疤痕。

“阿姊替我处理过,就好多了。”裴令仪的眼睛含着笑意。

元韫浓轻咳一声:“我医术也只是三脚猫功夫,还是得让大夫看过,不能躲懒知道吗?”

裴令仪乖巧应声:“我知道的,阿姊。”

二人又在画舫内坐了一会,聊了片刻。

元韫浓想到裴令仪还得处理后续的事情,便道:“你先去处理吧,早些处理完便早些回府上喊大夫来看看。”

“阿姊要走了吗?”见元韫浓起身,裴令仪也站了起来,“我送阿姊。”

“不必。”元韫浓笑,“京城里就这几道路,难不成还不认得了?再了,既有车马,又有霜降满在。”

裴令仪披上衣裳,“那我送阿姊到岸边。”

元韫浓没有再推拒。

画舫靠岸,裴令仪送元韫浓下船。

元韫浓见他这样,觉得有些好笑,“又不是见不着了,你处理完不就马上回府了吗?”

“的是。”裴令仪笑了笑,“裴九,把食盒拿给阿姊。”

裴九提着个食盒过来,霜降接过,打开给元韫浓看。

“鲜鲫芹菜羹?”元韫浓愣了愣。

裴令仪道:“晚宴上阿姊没用多少,近水楼台就在金明池畔,我便叫人先去备下了。本打算回府带给阿姊的,没想到阿姊跟三皇子就在金明池游湖。”

提起这事,元韫浓不知怎的,莫名有些心虚。

“有心了。”元韫浓握拳凑在唇边咳了一声。

裴令仪笑而不语。

“那我便先回去了,你也尽快。”元韫浓点零头。

裴令仪颔首,“阿姊慢走。”

他目送元韫浓带着霜降和满走远,直至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人都走远了,殿下,是不是该办正事了?”孙鹃纨看不下去裴令仪那模样。

裴令仪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见裴令仪的伤是实打实的,孙鹃纨摇着头称奇:“你为了讨朝荣郡主欢心,可真是够狠心的。”

“钱财权势,想要夺取,可以得到。”裴令仪道,“我阿姊之爱怜之心,世间能有几人可得?她既怜我,我也应怜。”

孙鹃纨问:“要不要先叫大夫来看一下?你旧伤未愈,又添新赡。”

裴令仪只是低头又看了一眼手掌,“这点伤算什么?”

他忽而收拢掌心,“她连绸缎都能割破我的手。”

孙鹃纨惊异地看着裴令仪。

裴令仪只身走向前,“去备车架,进宫。”

孙鹃纨见裴令仪走进灯火辉煌的暖色之中,却莫名觉得寒意更甚。

“三皇子是个好人啊,可惜了。”孙鹃纨摇头感叹。

“可惜什么?”裴九好奇地问。

“可惜爱了个不该爱的人,惹了裴清都这么个疯子。”孙鹃纨啧啧道。

裴令仪为了装可怜是真下手啊,慕湖舟跟裴令仪比起来这么正人君子,怎么能夺得芳心呢?

裴令仪又争又抢的,还疯成这样,被他喜欢的要是个正常人非得被逼疯不可。

但是元韫浓……

孙鹃纨这么想,感觉好像倒也没那么不好。

毕竟元韫浓也不是什么正常人,这俩疯得旗鼓相当。

见裴九依然一脸不明所以,孙鹃纨觉得无趣。

“跟你了也不懂。”孙鹃纨转身就走。

裴九忙跟上,“你怎么跟裴七一个样的?不我怎么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