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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具湮灭者的躯体在暗金色斧芒中化作齑粉,百米高的时空裂隙发出不甘的尖啸,如被戳破的泡影般急速坍缩。

暗紫色雾气被罡风卷着消散,露出璇宗广场满目疮痍的景象。

断裂的石柱斜插地面,焦黑的法阵纹路里还冒着青烟,残旗在风中无力地飘荡。

我散去身后三十万丈法相虚影,暗金色符文如流萤般没入掌心。

前尘大斧握在手中,斧刃上凝结的湮灭之力滋滋作响,与残留的本源之力碰撞出细碎的火花。

眨眼间,我已闪至行哲身前,腥甜的血气扑面而来。

他跪坐在满地碎石中,怀中的韩轩散人早已没了气息,胸口的暗紫色伤口仍在渗着毒血。

行哲的发丝凌乱地黏在染血的脸上,月白色道袍几乎被浸透,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血,哪些是韩轩的。

他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我,眼中翻滚的悲痛几乎要将人溺毙,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

“燕兄……师父他……死了……”

他颤抖的手抚过韩轩散人逐渐冰冷的面容,沾着血的指尖在逝者脸上留下道道痕迹。

“我们守了三个时辰……”

他忽然仰头大笑,笑声里满是绝望

“护山大阵的裂纹,是用弟子们的命填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抓住我的衣袍,力道大得惊人

“可那又如何?湮灭者的光刃落下时,我们毫无抵抗之力……”

远处传来弟子们压抑的哭声,混着搬动伤者的杂乱脚步声。

我看着行哲颤抖的肩膀,想起议事厅里他与韩轩散人并肩议事的模样,喉头泛起苦涩。

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本源顺着掌心注入

“节哀。但湮灭者不会止步于此,我们必须……”

“别了!”

他突然暴喝,挥开我的手

“会盟?邀帖还没完全送至各界,湮灭者就撕开了时空裂隙!”

他指向广场中央那个巨大的凹陷,那里的地面还在冒着幽紫色的气泡

“他们早有准备!师父他……他为了启动宗门禁阵,生生耗光了自己的精血!”

行哲嘶哑的控诉如重锤般砸在心头,记忆如潮水般翻涌。

犹记初至璇宗时,晨雾中的玉台琼楼仿若悬浮云端,三十六景之一的“星河倒挂”瀑布银练垂,溅起的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七色虹光。

“碧梧栖凤”古林里,千年梧桐树影婆娑,灵禽清啼回荡山间。

而此刻,焦黑的断壁残垣间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破碎的琉璃瓦上凝结着暗紫色毒渍,曾经碧波荡漾的洗剑池如今成了冒着气泡的毒潭。

指尖触上韩轩冰冷的尸身时,残留的湮灭之力如毒蛇般噬咬皮肤。

他双目微阖,嘴角还凝固着施法时的专注神情,胸口那道贯穿的伤口泛着不祥的幽光,周围的皮肉早已碳化。

“抱歉,我来晚了”话音未落,喉间已泛起铁锈味的苦涩。

暗金色符文在腕间无声流转,却抚不平此刻翻涌的愧疚。

若能再快些冲破时空隧道,若邀帖能更早送达……

碎石碾动的声响自身后传来,我警惕转身,却见一道染血的身影扶着断裂的石柱缓缓走来。

那人玄色劲装破损不堪,露出的皮肤上布满狰狞的灼伤,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每走一步都在地面拖出长长的血痕。

直到那人抬起头,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与左眼处的暗红色刀疤,我才认出是地魁门门主秦无情。

曾经冷硬如铁的面容此刻写满疲惫,他咬牙撑着石柱,喘息着开口

“蚩尤前辈……你再晚半个时辰,璇宗便要……便要与地底熔岩同归于尽了……”

秦无情话音落地的刹那,风裹挟着废墟中的焦土掠过耳畔,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我缓缓起身,衣袍扫过满地破碎的护宗法器,暗金色符文在袖口若隐若现。

上前扶住他颤抖的身躯时,指尖触到他后背深可见骨的伤口,温热的鲜血正顺着我的掌心蜿蜒而下,在玄色劲装洇开大片暗红。

“抱歉……”

喉间像卡着块烧红的铁,每个字都带着灼痛。

秦无情却轻轻摇头,左眼的刀疤因牵动伤口而扭曲,他抬手想推拒我的搀扶,却因气力不支颓然垂下。

“前辈不必道歉”

他喘着粗气,每句话都伴着断续的咳血

“想必前辈也是身不由己……”

话音未落,他突然攥住我的手腕,浑浊的瞳孔里陡然亮起光芒

“对了,那名前辈可曾救下?”

我浑身一震,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

耳边仿佛又响起罗睺在残墟之城的喘息,看见他苍白的面容与碎裂的星轨玉简。

秦无情眼中跳动的关切如此纯粹,全然不顾自己浸透鲜血的衣袍,不顾身后满地狼藉的战场,不顾璇宗陨落的数位长老。

他竟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还记挂着罗睺。

喉结艰难地滚动,想的话化作酸涩堵在胸口。

暗金色符文在掌心剧烈震颤,那是本源之力与复杂心绪的共鸣,而我张了张嘴,终究只吐出破碎的音节,在硝烟弥漫的废墟上空消散。

废墟间浮动的暗紫色余烬仍在簌簌飘落,落在秦无情染血的肩头,化作一缕缕青烟。

面对他急切的追问,我喉头哽咽,最终只能重重颔首。

这轻微的动作仿佛耗尽全身力气,暗金色符文在袖口明灭不定,映照着满地狼藉的惨烈。

秦无情紧绷的脊背瞬间松懈,原本凝固着绝望的面容裂开一道缝隙,欣喜如光般渗了进来。

“救下了就好……救下了就好……”

他喃喃重复着,声音比断垣残壁间呼啸的罡风更轻,却重重砸在我的心上。

他松开我搀扶的手臂,拖着伤腿缓缓挪向韩轩的遗体。

断裂的石柱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每一步都在焦土上拖出暗红的痕迹。

当终于在韩轩身侧蹲下时,他忽然挺直了佝偻的脊背,像是回到帘年在师门受教的岁月。

“师兄啊师兄……”

沙哑的呢喃被风撕成碎片,他颤抖着伸手,却在触及韩轩冰冷面庞的刹那猛地缩回。

秦无情盯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指尖,仿佛那上面爬满噬心的毒蛇。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混着脸上的尘土蜿蜒而下,在刀疤处汇聚成浑浊的溪流

“你我昨日方才重归于好,今日却又人相隔……”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落在韩轩破碎的衣襟上

“黄泉之下,你教我如何面对师父……”

远处传来弟子们搬运伤员的哭喊声,秦无情恍若未闻,只是用袖口细细擦拭韩轩脸上的血污,动作轻柔得如同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他腕间的青铜铃铛随着动作轻响,在地魁门时,他曾那是师兄送他的生辰礼物

而此刻,那铜铃却与璇宗广场上破碎的琉璃瓦一样,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