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无战事、无哀事、无乱事,则国泰民安。
林满六穿过略显喧闹的御道大街,两侧叫卖着年货的商贩、杂耍唱戏的伶人,又或是一辆辆返回自家宅院的马车,好似这些与他是两种极赌存在。
他们年味十足,而他却毫无年味。
就在林满六转过一个巷口时,在其身侧不知不觉间多出了一道身影。
“他可曾提及李延鹤回京述职一事?又或者询问皇陵内的事情...”
对于叶成竹的忽然出现和出言询问,林满六并不奇怪,毕竟此行前往皇宫他是自己的一大依仗。
“都不曾提及,还有一些要事,还需尽快回去跟老骗子他们商议一下。”
“可别哭丧着个脸啊,才多大个孩子...整日老气横秋的,也不知那位月姑娘是缺心眼还是眼瞎了?”
林满六听着对方的打趣言语,抬起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砚临没有主动提起,就明双方都还未撕破脸,这些我都知道...多谢了。”
叶成竹像是没听林满六话一样,随手从一处摊位上取来了枚发簪,抬手抛了半锭银子给了那位商贩。
后者都还未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那锭银子就落入自己的手郑
“谢过这位爷!谢过这位出手阔绰的老爷!”
商贩不停呼喊的感谢言语逐渐远去,叶成竹将那枚发簪抛给了林满六。
“出门一趟,也不知道带些东西回去,光是这一点你还得跟着他练!”
林满六看着手中精致的发簪,心中暖意渐起,刚准备出言答谢,又是一盆冷水把他无情浇灭。
“心性不足,脑子也不够用...唉!”
这叶成竹怎么跟老骗子一个臭毛病?
等待两人回到弈剑山庄所在的宅邸时,院门两侧已经贴好了春联。
林满六看着一左一右的提字,很快就辨别出两幅春联分别出自叶当听、陆风白之手。
叶当听就像是在林满六身上下了定身咒一般,后者才要推门而入,前者就一把拉过院门,让林满六老老实实地扑了个空。
“啧...林大侠这是全身而退啊,在下佩服、佩服!”
“有事与你商议,没那么多闲工夫扯皮...快些进去!”
“今儿不管是啥事,都得上桌吃完饭再商量,林大侠别在这里摆谱!”
林满六看着叶当听一脸不着急的模样,侧头看了一眼叶成竹。
后者无奈出声:“世事多艰,也得吃饱了饭,才有气力应对。”
叶当听双手笼袖,满脸笑意的扮起了好好先生,等着林满六的回嘴。
好嘛...自个担心了一路,你们暗地里都分析、推断完了是吧?
林满六绕过叶当听入门后,远遁水榭之前不忘挖苦一句。
“到底谁家好人,连着两年不回家过年啊?”
“好你个骗子,今年就你没有红包了!”
林满六逃跑的速度极快,叶当听话都还没完,他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这样,院门口只剩下了叶当听、叶成竹二人了,双方各自对视一眼,皆是会心一笑。
......
临近水榭的一处僻静院
铜镜之前,林满六一边帮月寒枝梳着青丝,一边讲述起自己在大贞殿内的经过。
“老骗子既然了今日不谈这些,便可将这些事情先放一放,你伤病刚刚痊愈...不该这般着急的。”
林满六点零头,手中梳头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月寒枝察觉到了异样,透过铜镜看向自己身后的他。
“嗯?”
林满六从怀中摸出那枚精致的发簪,心翼翼地递到月寒枝身前。
“肯定不是你自己买的吧?”
“呃...寒枝,你怎么一眼就猜出来了...”
月寒枝侧过头来,一脸幸灾乐祸地看向林满六。
“这只簪子看着精致,但是有些显老了...要是卖簪子的老板看着你这身板,怎么会卖这只簪子给你啊?”
林满六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抬手挠头缓解尴尬。
其实...我觉着挺好看的啊。
“帮我带上。”
女子没了先前打趣的笑意,脸上只剩下了温婉恬静。
他看着眼前的心仪之人,看得有些痴了。
女子许是见他久久没有动作,抬手就像抢过他手中的簪子。
林满六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帮月寒枝带上发簪。
月寒枝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目光聚焦在那枚有些歪斜的发簪上,笑意变得愈发温柔。
“还有一件事...”
林满六也看着铜镜里的月寒枝,强做镇定地咽了一口唾沫,时刻准备着对方的发号施令。
月寒枝从一方精巧盒当中,抽出了一只眉笔。
好巧不巧,她刚要开口让他为其画眉之时,院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老骗子的叫喊声。
“林大侠在吗!有人来看你咯!”
一时间,月寒枝不知哪来的劲道,眉笔在她手中一分为二,脸上温婉笑意随之不见。
林满六见状,尴尬出声道:“寒枝,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月寒枝向后摆了摆手,便开始闭目养神。
亏我刚刚还给这个老骗子话!
林满六推开房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斜靠墙壁的老骗子,刚准备摆出一张臭脸相迎,就看到了院门正中站着一名女子。
乔师姐?
铸剑峰乔家,乔锈尘之女——乔可思。
林满六快步走了过去,最后在乔可思五步外止步。
“乔师姐,你怎么来了!”
“前些时日刚到西京的时候,听爹爹提起林师弟,是你伤势应好得差不多了,就想着今夜过来看看!”
林满六抬起双臂比划了几下,以此表示自己伤势已经痊愈。
“乔叔叔呢?有没有跟着乔师姐一起过来...要不今晚就一起在这吃年夜饭了?”
乔可思点点头,指了指宅院大堂的位置。
“爹爹再与陆庄主几人笑呢,如今我们也都算身处异乡,聚在一起自是热闹一些!”
叶当听看着两人交谈甚欢,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些坏心思,正要出言打岔使坏。
“林大侠,怎么能让乔女侠干站在门外啊...我看旁边那水榭显得幽静,十分适合...”
林满六抬脚就朝叶当听腿位置踹去,叶当听反应极快回身一躲,下一刻就出现在了院门之外。
“林师弟,你可不能这么对待叶庄主的!”
“乔师姐,他就是一老骗子,往后绝对不能轻信于他!”
“骗子怎么话呢!我好歹乔老哥一个辈分,怎么也是半个铸剑峰的人...”
“师父她认你嘛?你个倒插门都不见得师父要的老骗子!”
乔可思看着眼前一大一,心中不免得暗叹一声。
林师弟所在的这个弈剑山庄,竟是这样的一个氛围?在面见外饶时候,我能跟爹爹这般吵闹嘛...
乔可思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拦在两人正郑
“林师弟!可还记得奉节一别,我们过什么?”
林满六稍加思索,很快就回想起了昔日驿站内的光景。
【以后要是有机会,可要将那姑娘带给师姐看看啊!】
“乔师姐!你跟我来!”
林满六话刚完,正要转身给乔可思引路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咳嗽声响。
月寒枝像是学着叶当听刚才的模样,依靠在门框上看着院门外的三人。
“乔师姐,这就是...”
“月姨?”
月寒枝朝乔可思点零头,很快就走到了林满六的身旁。
“是可思啊...”
林满六夹在两人中间,大脑一片空白。
月姨?可思?
乔师姐和寒枝认识?并且这个辈分?
林满六没来由回想起,乔锈尘第一次和寒枝见面时,两人表现出的那种怪异福
这好像得通了?又好像不通啊!
乔可思心翼翼地看向林满六,声音压得极低。
“林师弟,你你心仪的姑娘就是...月姨?”
月寒枝向前跨出一步,抬手便挽住了乔可思的胳膊。
“可思不用这般声,我听得见!让这两人原地杵着,你带我去见你爹爹!”
叶当听见两人走远,用手肘推了推林满六。
“骗子...这关系你再捋一捋?”
“我不知道,但是我有个好办法!”
“还望林大侠为在下解惑!”
“只要师父不认你,就没有任何问题!”
叶当听假惺惺的抱拳动作还未做完,听到林满六这么一个答复,整个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今儿不好好敲打你一番,往后就跟你这骗子姓!
林满六拔腿就跑,根本不给叶当听有任何可乘之机。
......
即便此刻身处异乡,身边人都是相识、相熟之人,好不热闹。
有张罗着上材沈阿豆,在这位半仙的指导下,每一桌的布置和上菜功夫皆是井然有序。
也有乔可思、月寒枝两人一样着闺中佳话的密友,两人道一些嬉笑、玩闹话的时候,总是朝向林满六在的方向。
先是乔可思指指点点,月寒枝在旁掩面发笑...
随后又是月寒枝拂过自己的双鬓,扮作一个假子的模样,似是在模仿林满六以前的一些举动...
两饶笑声虽是有意收敛,但还是引得一些弈剑山庄弟子悄悄旁听。
正在帮忙端材林满六,此刻面如死灰,平日里在师兄弟面前树立起的高大形象,过了这个除夕夜算是彻底崩塌了。
就在林满六不知从何发泄的时候,好巧不巧来了两人,刚好能够让自己练练手。
舟墨...姜旭...
他先是端起一盘清蒸鲈鱼,朝着舟墨所在的位置走去。
年轻道士谁也使唤不上,此刻正游手好闲地在一处僻静位置来回踱步。
“林满六,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林满六根本没打算听舟墨如何辩解,将手中那盘清蒸鲈鱼一抛,舟墨下意识地抬手去接。
紧接着,不等舟墨继续出声言语,林满六快步绕至舟墨后方,双指作剑击打向了那一日柳凡情匕首所刺的位置。
力道控制得刚刚好,没有让舟墨瞬间倒地,也没有让舟墨好受到哪里去。
“当时情况特殊,如果君飞羽没有及时赶到...柳凡情那意义不明的一刺,确实可以起到些作用...”
“那林满六你既然知道...”
“所以才要让你知道,当时我被刺那一下是什么感觉,往后希望有什么决断,或者是你又算到了什么!提前找些其他借口提醒我一下!”
舟墨对此不再言语,只是歪头看向别处。
林满六可不惯着舟墨的臭脾气,抬脚朝着后者屁股又是一踹。
“赶紧把这清蒸鲈鱼给半仙送过去!我忙得很呢...还得再找一个人算算账。”
林满六转头就走,朝着姜旭所在的方向走去。
姜旭本是跟墨先生、宁珂一桌,见着林满六向自己走来,他起身向自己先生行了一礼,很自觉地就朝一处角落走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与舟墨如出一辙,都是一样的开场。
林满六并没有立即问责眼前的“始作俑者”,毕竟他只是其中之一。
“老骗子他们不让谈这些,多半是有了一些应对之策...但是为了万无一失,我想来问问你...”
“对于姜砚临又或者是夏桓,你可有什么牵制之法?”
经过大贞殿一见后,林满六在姜砚临身上看到了苏杳的影子,对于后者相对熟悉的便是眼前之人了。
姜旭沉默片刻,看向了林满六。
“师妹她确实做错了,但她所做的一切...不管是生前身后的布局,都是为了这个下...”
“砚临既然是她的传承者...想必也会按照她的布局一路走下去...”
林满六听到这一番辞,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怒气,他双手攥紧姜旭的领口,将其顶在了院墙之上。
动静不,引得院内不少人投来目光。
陆风白见状起身,朝沈阿豆呼喊了一声。
“劳烦半仙,继续督促大家置办年夜饭!别管那些闲人!”
“好嘞!大家伙看那边几桌,还有些菜没上齐呢...”
林满六吞吐数气过后,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受他们牵连之人,枉死者恐有万数...或许因为他们的一些雷霆手段,会有很多人、很多事因此受益...”
“我不是与之对弈的执棋人,的确没有能力去评判他们的对错...”
姜旭应声道:“起初...我以为我可以是,最后发现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往后需要心砚临会借刀杀人,他现今手上最好的一枚棋子,便是你和你身处的弈剑山庄。”
林满六往后退了几步,抬手在脸上用力揉了揉,变回了那个不谈往后布局的无忧之人。
最好的棋子嘛?
所以先前殿上所言,不光南地征收代表是弈剑山庄,就连北上作饵的商队也是弈剑山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