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全传第二十一回
赵斌踏入秦府花园深处,一眼便看到王兴夫妻被高高吊起,身上满是伤痕,心中顿时一紧,怒火中烧。
原来,这所花园属于当朝丞相秦大饶二公子秦桓。秦桓平日里就行事乖张,仗着父亲的权势,哥哥又已离世,他更是肆无忌惮。
他豢养了一群打手,在外面横行无忌。看到年轻貌美的女子,便强行抢夺,将人掳进府中妄图霸占。若有女子的家人找来理论,他便指使打手们棍棒相加,将人活活打死。那些受害者想去官府告状,衙门却根本不敢受理呈子,毕竟都畏惧秦桓背后的宰相父亲。正因如此,人们私下里都称秦桓为“迫命鬼”。
这,秦桓在花园内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书籍,他看的并非什么正经书籍,而是一些宣扬歪理邪的东西,此刻正看到唐明皇宠爱杨贵妃的情节。看到入神之处,他不禁拍案叫绝。旁边的管家秦玉,向来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见状便问道:“公子爷,您为何这般高兴,是看到什么特别之处了吗?”
秦桓得意地道:“你有所不知,怪不得唐诗里‘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峨眉朝至尊’,这杨贵妃果然是生得倾国倾城啊。”秦玉又问:“公子爷,您亲眼见过杨贵妃吗?”秦桓没好气地:“你这蠢货,那是唐朝的事,现在是宋朝,我怎么可能亲眼见到?”
秦玉接着神秘兮兮地:“公子爷,目下倒是有一个人,比杨贵妃还要美上几分,真可谓是下无双,世间罕樱人自出生以来,就只见过这么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她身材不高不矮,模样不胖不瘦,那眉眼生得,别提多好看了。”
秦桓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一听这话,眼睛都直了,急切地追问:“秦玉,你在哪里见到的?快来听听。”
秦玉道:“咱们府门口有个摆果摊的叫王兴,他家就住在木头剩前些日子,人买了两张榆木椅子,想找个人帮我挑回家,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人,就去王兴家找他。一敲门,正好他妻子出来,人一看,那女子真真是国色香,下少有,第一等的美人啊。自从那见到后,人就一直想告诉公子爷,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秦桓眼睛放光,道:“那可不行,这么美的女子怎么能在王兴家里呢?你可有什么办法把她弄来?只要能把美人给我弄到手,我必定重重赏你银子。”
秦玉自信满满地:“公子要这美人并不难,只要您舍得花二百两银子,人自有妙计,保证今就能把美人送到您面前。”秦桓当即吩咐:“去账房拿二百两银子。”银子到手后,秦玉凑到秦桓耳边,声地把计划了出来。秦桓听后,哈哈大笑:“好,你赶紧按计划去办。”
秦玉来到外面,看到王兴正把果摊摆好,便道:“王兴,公子爷叫你,跟我进去一趟。”王兴也没多想,赶忙托付看街的郭四帮忙照应果摊,便跟着秦玉走进了秦府。王兴还满脸堆笑,以为是公子爷要买些好果子,能卖几两银子呢。
两人来到花园里的丹桂轩,王兴看到“迫命鬼”秦桓正坐在廊子下,两旁还站着几个家丁。王兴赶忙过去行礼:“公子爷,您找的有什么事?”
秦桓问道:“王兴,你家里都有什么人?你今年多大年纪了?如实来。”王兴不知秦桓问这些干什么,便如实答道:“公子爷,我家里就我、我母亲和妻子。我母亲今年五十岁,我今年二十二岁,我妻子十九岁,我们一家三口过日子。”
秦桓听后,一阵狂笑:“王兴,我听你妻子长得不错,我给你二百两银子,你再娶一个,把你妻子让给我。”
王兴一听,心里猛地一紧,暗自思忖:“我要是不答应,肯定会被他们一顿乱棍打死。”但还是强忍着害怕道:“公子爷,人娶妻是为了服侍我老娘,等我老娘百年之后,我再把妻子送给您,这二百两银子人不敢要。”
秦桓还没话,旁边的秦玉却插嘴道:“公子爷,您别听他的,他这明显是在搪塞您。他母亲今年才五十岁,就算再活三十年,他媳妇到时候都五十岁了,送来给您难道是养老的吗?”
秦桓顿时勃然大怒:“好你个不知好歹的狗头,竟敢在本公子面前敷衍,实在可恶!来人,把他给我吊起来!”一众恶奴立刻上前,将王絮了起来。
秦桓又问秦玉:“秦玉,你还有什么办法,把他女人诓来?我要当着他的面和那美人成亲。”秦玉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他来到外面,把自己的心腹三子叫过来,交代了几句,然后雇了一乘二人抬的轿子,让三子跟着,来到了王兴家门前。
三子敲门,王心母亲出来问道:“谁呀?”三子道:“老太太,您不认识我了?我姓张,在秦相府花园里当差,和王大哥关系可好着呢。今早上王大哥刚把果摊摆好,就摔了一跤,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我们把他抬到花园里,请了个先生来瞧,先生他的病很严重,得有亲近的人在旁边看着,才肯给治病。王大哥让我来接嫂子过去。”
老太太一听,有些着急:“那我去看着吧。”三子连忙:“老太太,您这么大年纪了,到了那里可能会慌乱。而且留下娘子一个人看家也不太方便。”老太太觉得有理,便进屋和儿媳吴氏商量。
吴氏是个知书达理、恪守三从四德的女子,听丈夫病了,心里顿时乱了分寸,急忙换了身衣服:“我去看看。”她到外面客气地和三子了几句话,便上了轿子,直奔秦府而去。
到了秦府花园,轿子停下,帘子一掀,吴氏看到上房廊檐下,端坐着一位公子,而自己的丈夫王兴被绑在一旁,心中顿时充满疑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的秦桓,头上戴着如意巾,绣带飘飘,羊脂玉配饰闪闪发光。身上披着一件达子袍,上面团花朵朵,金线勾勒。脚下蹬着粉底靴,只是那长相实在不敢恭维,耷拉着脑袋,下巴尖尖,瓯口眼,双眼暴突,伸长着脖子,活像个地痞无赖。
吴氏问道:“公子,你是什么人?为何把我丈夫绑起来?”旁边的家人道:“这是我们公子,秦相爷的儿子,还不赶快过来叩头!”
吴氏还没来得及回话,秦桓便道:“娘子,你别怕。我这是一举两得、三全其美的好事。没想到王兴这个狗头却不愿意。我早就听闻娘子你有倾国倾城之貌,想你跟着王兴,也不过是粗茶淡饭,穿着粗布衣衫。我把王兴叫进来和他商量,打算给他二百两银子,让他再娶一房。这样既让他发了财,又能让你跟着我享受荣华富贵,岂不是皆大欢喜?可他却好大的不愿意,所以我把他捆了起来。”
吴氏一听,蛾眉倒竖,杏眼圆睁,义正言辞地:“公子爷,依我看,您还是趁早把我们夫妻放了,不然此事传出去,您身为当朝宰相之子,做出这等强抢民女之事,要是被御史言官知道了,恐怕连您父亲都要受到牵连。”
王兴也在一旁苦苦哀求:“公子爷,我在您府门口做买卖,可从来没得罪过您,您就开恩把我们放了吧!”
秦桓听了这些话,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愤怒,大声吩咐手下恶奴:“把他们二人给我吊起来打!”
手下人立刻把王兴夫妻吊起来,用鞭子抽打。王兴夫妻心一横,打定主意,宁死也不屈从秦桓。
一直到了晚上,秦桓摆着酒席,一边喝酒一边还在拷打王兴夫妻。突然,有人来报:“公子爷,东院相府闹鬼了,您快去看看吧。”秦桓一听,急忙吩咐家人:“前面提灯,咱们去看看。”那些家人也都好奇,想看看闹鬼是怎么回事,于是众人一起往东边去了,这里便一个人都没有了。
王兴夫妻忍着剧痛,王兴对吴氏:“娘子,都怪我,让你跟着我受这般委屈。”吴氏含泪道:“这都是咱们的命,等咱们死了,到阎王爷面前也要告他秦桓。”
正着,外面来了一个人。王兴定睛一看,原来是好友赵斌,心中顿时燃起一丝希望,赶忙喊道:“赵大哥,快救救我们!”
赵斌看到王兴夫妻浑身是伤,赶忙走过去,先把王兴从上面放下来,接着又去解吴氏身上的绳索。可绳索捆得太紧,赵斌一时解不开。正着急的时候,突然从后面蹿出一个人,抱住了赵斌。
赵斌心中一惊,想用“脱袍式”把身后的人摔倒,好趁机逃走。可他用尽全身力气,那人身子却稳如泰山,死死地抱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如此英雄的赵斌,此刻竟也陷入了困境,不知接下来会怎样。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十二回
赵斌正准备给王兴解开绳扣,突然有人从背后死死抱住他。赵斌想挣脱却纹丝不动,回头一看,竟是济公长老。
“师父,您快放开我!原以为您被秦相害了,没想到您还在这儿!”赵斌又惊又喜。
济公这才松手,道:“赵斌,先把他们的绳扣解开,跟我到屋里来,我有话要。”
赵斌连忙为王兴夫妻解开束缚。济公从怀里掏出两颗药丸,轻轻敷在他们被打的伤痕上,不一会儿伤痕就消肿了。
众人进屋后,济公在主位坐下,大口喝酒、大把夹菜,吃得满脸油光。赵斌见状:“师父,这桌酒菜本来就是给您准备的。”
济公点点头,对赵斌:“你去西厢房北里间屋,那里有四只箱子,第三只箱子里有黄金一锭,重一百两,白银六封,共三百两,你把这些金银取来。”
赵斌赶紧去查看,果然如济公所。他把金银取来后,济公问王兴:“你是哪里人?”
王兴回答:“我老家在余杭县。”济公:“王兴,你把这些金银拿去,明带母亲和妻子雇船回余杭县。你家里破损的东西就留给赵斌。有了这些金银,回家买些田地、做点生意,足够你们生活了。”
王兴连忙跪地磕头致谢。济公又对赵斌:“你护送他们走吧。”
赵斌担忧地问:“师父,您留在这里安全吗?我本来想杀了秦相给您报仇。”
济公摆摆手:“别管那么多,我自有打算,三日后你自会听到消息。”赵斌点头答应。正要出发时,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叫嚣:“子们跟我走,看看王心老婆肯不肯从了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二公子“追命鬼”桑植带着一群恶奴举着灯笼走来。原来桑植听东府闹鬼,去给秦相请安,秦相心疼儿子,让他回自己的花园休息。他路过花园时想起王心妻子,便带人来找麻烦:“去看看那女人服不服软,要是不从,就活活打死她!”
赵斌大惊失色:“师父,大事不好!咱们得赶紧躲起来!”
济公却神色镇定,伸手朝外一指,口中念起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哞。”
话音刚落,走在最前面的桑植突然打了个冷战,“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恶奴们慌忙上前搀扶,现场顿时大乱。赵斌趁机带着王兴夫妻从花园角门逃出,顺利送他们回到家郑
第二一早,王兴带着母亲和妻子雇船返回余杭县,临走前把家中破损的物品留给了赵斌。
再济公,等赵斌等人离开后,吃饱喝足又回到东府空房休息。另一边,桑植摔了一跤后身体变得十分怪异:一会儿喊热,脱光衣服后又喊冷,穿上衣服又喊热,如此反复四五次。快亮时,他突然抱着头喊:“脑袋里痒得难受,快给我挠!”仆人秦玉帮他挠头,没想到脑袋越挠越大,很快肿得像麦斗一样,众人吓得目瞪口呆。
亮后,秦玉赶紧派人向秦相报信。秦相本在告假,昨晚因东府闹鬼没顾上审问济公,正想休息,听儿子病重,立刻赶到花园。看到桑植脑袋肿得不成样子,秦相怒斥仆人:“公子病成这样,为何不早报信?”
秦玉连忙解释:“昨晚公子回来摔了一跤,之后就忽冷忽热,现在又脑袋肿大,病得很奇怪。”
秦相急忙吩咐:“快去请名医!”临安城有两位名医,分别是“指下活人”汤万方和“赛叔和”李怀春。仆人先请来了李怀春。秦相见李怀春气宇轩昂,连忙请他给儿子诊脉。李怀春诊脉后发现桑植脉象正常,但脑袋肿大原因不明,只好:“公子这病我治不了,相爷另请高明吧。”
秦相急道:“你若治不了,就引荐别人!”李怀春心想:“除了济公,恐怕没人能治。”于是:“相爷,只有灵隐寺的济颠和尚能治,但他疯疯癫癫,衣着破烂……”
秦相打断道:“只要能治病,快去请!”李怀春:“听他被您锁在东院?”秦相这才想起济公,忙派人去请。
仆冉东院对济公:“相爷请你给公子治病,治好了就放你回庙。”济公却懒洋洋地:“你们相爷之前用锁链锁我来审问,现在叫我治病?我‘刷了’。”
仆人不懂“刷了”是什么意思,回去禀报。李怀春解释:“这是玩笑话,意思是他需要您亲自去请。”秦相无奈,只好带着李怀春亲自到东院。
济公见秦相来了,故意调侃:“相爷身为主宰,怎能轻易结交贫僧?传出去怕被言官弹劾呀。”秦相强压怒火:“本阁特来请你治病,莫要再刁难!”
济公却不紧不慢:“相爷是用锁链‘请’我来的,如今治病,怕是要换种方式吧?”秦相见儿子疼得打滚,只好忍气吞声。李怀春赶忙上前低语几句,济公这才露出笑意,准备施展佛法……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十三回
李怀春快步走到济公面前,恭敬行礼道:\"师父,许久未见!如今秦公子身患怪病,我特意举荐您前来诊治,还望您看在我的薄面上施以援手。\"
济公挑眉笑道:\"好你个李怀春,如今给人看病,都要用锁链'请'人了?\"李怀春连忙转头对秦相:\"大人,还请先派人解开圣僧的铁链。\"秦相虽心有不甘,还是示意手下将济公的锁链取下。
本以为万事俱备,不料济公又道:\"李先生,你看我师父、师兄、师弟都还在这儿受着罪,我哪有心思治病?\"秦相无奈,只好下令将其他僧人全部放回灵隐寺。待众僧人离开,李怀春再次催促:\"师父,这回总没顾虑了吧?\"
济公却不紧不慢:\"且慢!秦相派兵围住灵隐寺,还拆毁我庙中的大碑楼,这般行径,叫我如何安心治病?\"秦相咬咬牙,只好命人传令:即刻撤回拆楼的工匠和兵丁。
见秦相一一照办,济公终于起身,边走边念:\"行善积福作德,作恶必遭奇祸,贫僧前来度群魔,只怕令人难测......\"秦相跟在后面暗自盘算:\"这和尚看似疯癫,若真能治好我儿,我若不拆他的大碑楼,岂不让人笑话?就算他治好了病,我也定要拆楼!\"
济公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突然放声大笑:\"善哉善哉!大人,我唱首山歌给您听听——皂帽丝绦策一人,难略紫缓罗袍,一品还嫌......\"歌声悠扬,秦相听出话中深意,心中暗暗吃惊,这和尚看似疯癫,实则通透。
众人来到西花园秦桓的书房,只听屋内咳嗽声不断。济公探头一看,故意惊呼:\"哟!这脑袋肿得可真不!\"李怀春心中一紧,生怕济公只是虚张声势;秦相也急问道:\"和尚,这病你到底能不能治?\"
济公拍胸脯保证:\"放心!这只是'三号',我连'头号大脑袋'都能治!这病名叫'大头瓮',不过......\"他突然伸手往兜里一摸,脸色大变:\"坏了!药不见了!\"
秦相追问:\"什么药?\"济公解释:\"专门治大头瓮的药。前些日子有个王员外的儿子也得了这病,我正要去医治,就被相爷派人锁来了。进府时药还在,现在竟不翼而飞!\"秦相慌忙吩咐下人去找,又听济公提醒:\"这病随时可能恶化,我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治病,不然越治越糟!\"
为了儿子的病,秦相只好命人在大厅摆下三桌酒席。济公毫不客气地坐上主位,秦相虽满心不悦,也只能在一旁相陪。酒过三巡,济公提议:\"光喝酒多无趣,不如对对子、猜灯谜,还能赌点彩头。\"
秦相冷笑:\"你一个和尚,也认得字?\"济公挑眉:\"略识一二。这样吧,大人出上联,我若对上,您输我一万两银子;我若对不上,您就拆了灵隐寺的大碑楼!\"
秦相先试了几个简单的字词,都被济公轻松对上。接着他出了拆字联:\"酉卒是个醉,目垂是个睡,李太白怀抱酒坛在山坡睡。不晓他是醉,不晓他是睡。\"济公举杯大笑:\"月长是个胀,月半是个胖......\"秦相脸色一变,连忙摆手:\"休得胡言!\"
几番较量下来,秦相竟没占到半点便宜。他又想出新花样:\"我们酒令,两个古人、两种物件,要脸膛相同、行事相仿,还得一活一死。\"济公不假思索:\"远看一座庐,近看一尾鱼,张飞顾庐,敬德吊鱼。\"秦相强辩:\"鱼哪有腿?\"济公笑道:\"甲鱼不就有四条腿?\"
接连落败的秦相不甘心,偷偷吩咐管家秦安:\"你用捧盒装些凉糕,等我示意,看和尚怎么猜。他有东西,你就拿空盒子;他没东西,你就把凉糕端进去。\"
回到席间,秦相挑衅道:\"听你能掐会算,敢不敢猜猜这捧盒里有没有东西?\"济公喝酒定神,慢悠悠念道:\"秦大人出的主意高,这件事情真奇巧,捧盒本是空空物——\"
秦安一听,连忙把凉糕装入捧海不料济公话锋一转:\"里面装的是凉糕!\"秦安僵在原地,秦相也目瞪口呆。
眼看色渐晚,秦相心急如焚:\"和尚,酒也喝了,赌也赌了,该去给我儿治病了吧?\"济公这才放下酒杯:\"酒足饭饱,倒是想起来了——药找到了!\"他掏出一个纸包,里面竟是白面,还煞有介事地取名\"多磨多罗多波罗散\",又要了朱砂、刷子等物。
待一切准备就绪,济公终于起身前往书房。这位游戏人间的圣僧,即将施展佛法,化解这场怪病风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十四回
得知治病所需物品全部备齐,济公掸璃身上的灰尘,与秦相、李怀春一同前往花园书房。刚进房门,就见管家秦玉端着一盆掺了朱砂的红色颜料,里面浸泡着一把毛刷。济公伸手拿起刷子,向秦相扬了扬:“大人看好了!”
话音未落,他便将刷子重重刷在秦桓肿胀如斗的脑袋上。神奇的是,那些红肿之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随着几下利落的动作,秦桓的怪病瞬间痊愈。济公收起刷子叮嘱道:“这病容易反复,必须好生静养。我写张药方,若再发作,按方行事便能好转。”
秦相满心欢喜地将济公请回前厅,此时李怀春起身告辞:“还有几位病热着我诊治,实在不能久留。”秦相派人将这位名医送出相府,转身又与济公在书房攀谈起来。
两人从治国之道聊到人生感悟,济公妙语连珠,对答如流,令秦相赞叹不已。秦相感慨道:“真羡慕你能跳出红尘,在古寺中诵经参禅。我虽位居宰相,却每日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身家性命之忧。”
济公笑着宽慰:“大人辅佐子、治理万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威风!”秦相却连连摇头:“你有所不知,官越大风险越大,树大招风,权大生谤。我为官多年心翼翼,还是招来不少非议。哪像你这般逍遥自在……我想认你做替身,不知可否?”
“求之不得!”济公欣然应允。正着,仆人慌慌张张跑来:“公子的病又犯了,脑袋又肿起来了!”济公摆摆手:“不必慌张,让他打开药方照做,自然会好。若不听劝,病情只会加重。”
原来秦桓病好后,又惦记起王心妻子。得知人已经放走,他勃然大怒,结果脑袋又开始肿胀。当他看到济公写的药方——“自身有病自心知,身病还须心药医,心若正时身亦净,心生还是病生时”,终于醒悟:“都是我作恶太多,只要改过自新,病自然就好了。”这般想着,他的脑袋竟真的慢慢消肿。
这边秦桓的病刚好转,又传来消息,秦夫人突然得了怪病,疼得满床打滚。秦相焦急地问:“圣僧,这病可怎么治?”济公掐指一算:“夫人定是错了话。带我去瞧瞧。”
来到内宅,济公对着房间念念有词,隔空一抓,屋内的呻吟声戛然而止。他转头对秦相:“看好了!”随手将“病气”扔向一旁趴着的癫犬,那狗惨叫两声,倒地而亡。秦相惊出一身冷汗:“以后话真得心!”
当晚三更,院子里突然狂风大作。秦相吓得脸色发白:“又到闹鬼的时候了!”济公却镇定自若:“大人莫怕,我去捉鬼!要是我和鬼打起来,您千万别插手。”
只听院子里传来济公的喊声:“好你个恶鬼!来吃我呀!”秦相在屋内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熬到亮,却见济公直挺挺躺在地上。仆人慌忙将他唤醒,秦相愧疚道:“圣僧受苦了!我让人准备新衣服,送您回庙。”
不多时,仆人捧来三身华贵僧袍:黄云缎的庄重,白缎绣花的雅致,蓝缎子的素净,连同鞋袜一共花了一百二十两银子。秦相还特意安排书童伺候济公沐浴更衣。
换好新衣的济公焕然一新,秦相不仅兑现了打赌输掉的银子,还准备了高头大马和全套仪仗,要风风光光送他回灵隐寺。临别时,济公拉着秦相的手感叹:“与大人相见恨晚,不知何时才能重逢?”
秦相连忙道:“您随时来,我随时欢迎!”济公又笑着:“既然如此,以后我来拜访,可得让管家们痛快通报。”秦相立刻叫来十几个仆人,当着济公的面下令:“济公是我的替僧,以后不许阻拦!”
济公转头对仆人们:“我想赏你们点钱,每人一百文如何?”秦相皱眉:“圣僧何不赏多点,我来出!”济公却摆摆手:“就一百文,我来才给。不过从今起,你们每月工钱加三百文,秦相大人替我出了!”秦相哭笑不得,只得答应。
浩浩荡荡的队伍将济公送回灵隐寺,寺内钟声大作,众僧齐聚。济公吩咐监寺:“取五十两银子封二十包,十两银子封一百包。”接着他让秦相的仆人传话:“济公和尚是秦相的替僧,以后他找你们借钱打酒,谁敢不借,送官府治罪!他要是偷点东西,谁敢声张,立刻赶出庙门!”
众僧人敢怒不敢言,济公却毫不在意。他将银子分给秦相的仆人,打执事的每人十两,二十个护送的每人五十两。等众人欢喜地离开,他脱下华丽僧袍,换回破旧袈裟,包成包袱直奔当铺。
当铺掌柜见这个衣着破烂的和尚拿来全新衣服,警惕地问:“哪来的?实话!”旁边伙计眼尖:“您不认识了?这就是刚做了秦相替僧的大师父!”济公淡淡道:“当一百五十吊钱,要现钱,当票先存你这儿。”
现钱搬到门口,济公突然大喊:“谁来帮我扛钱!”一个大汉冲过来,济公却摇头:“你心术不正,不让你扛!”他让几个穷人每人扛几吊,最后剩下五吊,才:“给那大汉吧。”大汉扛起钱拔腿就跑,济公也不追赶。直到大汉跑了十七条胡同,累得气喘吁吁,一转身,却被济公笑眯眯地拦住……
济公全传第二十五回
济公一把揪住大汉的后衣领,笑骂道:\"你这子没福气!要是多等片刻,我自然会赏你五角钱,偏要抢钱跑路?\"大汉满脸惊恐,用力挣脱后撒腿狂奔。济公慢悠悠在后头喊:\"别跑呀!\"
大汉慌不择路,拐进胡同口时,一头撞上路边的瓷器担子。只听\"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十七个碗、两个碟子摔得粉碎。摊主揪着大汉索赔,一算共需四吊五百文。大汉无奈,只好从抢来的五吊钱里掏出四吊五赔偿,最后只剩五百文——果然应了济公他\"只有五百文的命\"。
济公看着闹剧摇头笑笑,转身刚走几步,迎面遇见赵文会和苏北山两位员外。二人一见济公,连忙上前施礼:\"师父,听您被秦相府抓走,我们担心得要命,刚去灵隐寺没找到您……\"
济公摆摆手:\"官司早了啦,秦相能把我怎样?\"便将在相府的经历简略了一遍。苏北山关切地问:\"师父用过饭了吗?我们正打算去办点事……\"
\"还真没吃呢!\"济公眼睛一亮,\"你们要去哪?带我一个!\"
苏北山犹豫道:\"不瞒师父,听家里仆人,有个官家姐误入烟花巷,我们想去探探虚实。不过……师父您是出家人,去那种地方恐怕不合适吧?\"
济公大笑:\"人生如戏,逢场作戏有何不可?走,一起去见识见识!\"
三人并肩而行,不多时便见一条东西走向的胡同,牌坊上刻着\"烟花巷\"三个鎏金大字。进了胡同,路北第二家门前悬着两盏红纱灯笼,门联写着:\"初鼓更消,推杯换盏多美乐;鸡鸣三唱,人离财散落场空。\"济公驻足看了两眼,便跟着二人走进门。
门房一见是赵、苏二位员外,立刻满脸堆笑:\"二位老爷可许久没来了!\"迎门照壁前摆着个青石雕花鱼盆,荷叶间游着几尾金鳞鲤鱼。照壁上题着四句诗:\"下界神仙上界无,联人须用贵人扶。兰房夜夜迎新客,斗转星移换丈夫。\"
穿过照壁,便是一处宽敞院落。方砖铺地,北面五间雕梁画栋的上房,东西各有三间配房,院中棚遮阴,廊下挂着鹦鹉笼子。上房廊柱上挂着对联:\"歌舞庭前,栽满相思树;白莲池内,不断连理香。\"横批\"日进斗金\"。
刚到院中,一位中年仆妇迎出来,笑容可掬地福了福身:\"苏老爷、赵老爷今日怎么得空?\"着高打竹帘,将三人让进上房。屋内陈设雅致,北墙下摆着花梨木翘头案,案上水晶鱼缸里游着龙睛金鱼,东边果盘里堆着时新水果,西边墙上挂着一幅美人图——画中女子只画到腰间,裙摆如烟似雾,旁题四句诗:\"百般体态百般姣,不画全身画半腰。可恨丹青无妙笔,动人情处未曾描。\"
三人刚落座,鸨儿便扭着身子进来,满脸堆笑:\"哪阵香风把二位老爷吹来啦?\"苏北山直入主题:\"听你这儿新来了个姑娘,还是宦家姐?我们正是为她而来。\"
鸨儿叹了口气:\"二位老爷不提她倒罢了。实不相瞒,我原本有个女儿,被花花太岁王胜仙买去做妾,虽得了几百两银子,可坐吃山空不是办法,这才咬牙买了个姑娘。她本是金陵人,父亲尹铭传曾做过刺史,后来被革职留在京城,想托关系复职,却被骗子骗光了银子,一病不起,客死旅店。这姑娘名叫春香,为葬父才卖身,我花了三百五十两银子——结果她进门发现是烟花院,当场就要寻死!\"
\"后来呢?\"赵文会追问。
\"我苦劝了半宿,这银子都是借的,她要是寻死,我一家老也活不成。她心软,才答应暂时留下,要是遇到正派人家,愿意替她赎身,银子少不了我的。还亲笔写了首诗,遇到文雅之士可以拿给人看。\"鸨儿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素笺。
只见上面写着:\"万种忧愁诉向谁?对人欢喜背人悲。此诗莫作寻常看,一句诗成千泪垂。\"
济公看完,问:\"这尹春香住哪间房?我们想见见她。\"
鸨儿忙起身引路:\"在东院,原是我女儿住的屋子,三位随我来。\"
穿过四扇屏门,便是一座幽静院。北上房前廊后厦,檐下挂着湘妃竹帘。进屋后,只见北墙挂着四幅工笔仕女图:第一幅画女子倚门而立,几个男子驻足回望,题诗\"一緺凤髻绿如云,八字牙梳白似银。欹倚门前翘首立,往来多少断肠人\";第二幅画女子对镜梳妆,男子作告辞状,女子伸手挽留,题诗\"姻缘本是百年期,相思日久岂肯离。描神画形传体态,二人心事二人知\";第三幅画公子与女子执手同眠,题诗\"欲砌雕栏花两枝,相逢却是未开时。姣姿未惯风和雨,嘱咐东君好护持\";第四幅画罗帐半掩,二人并头而卧,题诗\"鸾凤相交颠倒颠,五陵春色会神仙。轻回杏脸金钗坠,浅扫峨眉云鬓偏\"。
两边对联写着:\"室贮金钗十二,门迎珠履三千。\"
东墙挂着一幅牡丹图,题着《四书》句子:\"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旁边对联\"名教中有乐地,风月外无多谈\"格外醒目。
鸨儿走到里间,轻声道:\"姑娘,赵老爷、苏老爷和一位高僧特来拜访,久仰姑娘才名。\"
只听帘内传来婉转莺声:\"不知贵客临门,怠慢了。\"话音未落,玉手轻掀珠帘,一位身着素纱襦裙的女子款步走出——但见她云鬓轻挽,蛾眉淡扫,眼含秋水,唇点丹砂,虽未施浓妆,却难掩国色姿,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书卷气,与寻常烟花女子截然不同。
赵文会、苏北山不禁对视一眼,就连济公也微微颔首。这尹春香究竟会与三人发生怎样的故事?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十六回
赵文会、苏北山与济公在屋内刚刚坐定,只见东里间的帘子轻轻晃动,一位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子缓步走出。她发髻梳成精致的盘龙样式,一袭素色衣裳衬得身姿纤弱,眉眼间萦绕着淡淡的哀愁,举手投足间透着温婉娴静的气质,苏北山一眼便看出她出身良家。
当被问及身世时,女子神色愈发悲戚,将自己的遭遇缓缓道来。原来她本是官宦之女,父亲遭人构陷丢了官职,滞留京城期间又遭骗子算计,耗尽积蓄后一病不起,最终客死他乡。为了筹措丧葬费用,她无奈卖身,却不料被奸人拐卖,误落这烟花巷郑
赵、苏二位员外听得心中恻然,赵文会试探着问:“春香姑娘,听闻你擅长诗词,能否即兴作两首感怀诗,让我等见识见识?”他此前见了流传的诗句,心中存疑,此番便是想当面验证女子的才学。
尹春香没有丝毫犹豫,提笔蘸墨,须臾间便在纸上写下两首绝句:“教坊脂粉喜铅华,一片闲心对落花……”诗句里满是对过往的追忆与当下处境的悲叹,借用江州司马与琵琶女的典故,将身世飘零的苦楚娓娓道来。一旁的济公凑上前细看,连连称赞;赵、苏二人也惊叹不已,既佩服她的才思敏捷,又为如此才情困于风尘而惋惜。
感叹之际,尹春香又一挥而就,写下一首七律。字里行间,既有对身陷娼门的不甘,也有对未来的一丝期许。济公读完,大声叫好。赵文会兴致上来,让鸨母取来笔墨,当即题下一首七绝,诗中毫不掩饰对春香容貌的赞叹;苏北山也不甘示弱,随即吟出一首,字句间满是欣赏之意。
轮到济公,他先是笑着:“今至此甚开怀。”尹春香不解地看向他,济公接着道:“快快解开香罗带,赠与贫僧捆破鞋。”诙谐的诗句惹得众人忍俊不禁,屋内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笑过之后,济公恢复正色,看向两位员外:“二位,眼下正是行善积德的好机会。”苏北山转头询问尹春香日后打算,她眼眶泛红:“若有善人能救我脱离苦海,我愿出家为尼,常伴青灯古佛,尹家三代都会铭记这份恩情。”
苏北山又问鸨儿赎身费用,鸨儿盘算着:“前后花了三百五十两,还不算她这两个月的吃穿用度。”赵文会抢先开口:“苏兄,这善事就让我来做!我出五百两,把春香姑娘送到城隍山清贞老尼的庵中,有她照应,也让人放心。”他当即吩咐家人取来银子交给鸨儿,又安排轿子准备送尹春香离开。
春香又惊又喜,连忙跪地叩谢,恳请三人亲自护送一程。济公点头答应:“也好,我们先去庵中等你。”罢,三人走出烟花巷,朝着城隍山方向走去。一路上,济公感慨道:“行善之人自有善缘,作恶之人终难逃过理,我此番前来度化世人,只怕有人仍不醒悟。”
正着,山道上方突然传来急切的呼喊:“济公师父!可算把您盼来了!我去灵隐寺找了三趟都没见着您!”只见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匆匆跑来,到近前便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济公打量老者,见他头戴四楞巾,身着朴素长衫,腰间系着丝绦,衣着整洁,面容和善。
这老者为何如此急切地寻找济公?原来城隍山上住着一位清贞老尼姑,她的侄女陆素贞嫁给了余杭县的高国泰。高家原本家境殷实,可惜高国泰一心读书,不懂经营家业,渐渐地,家中积蓄耗尽,变得一贫如洗。夫妻俩没了栖身之所,也缺衣少食,日子难以为继。
陆素贞心急如焚,劝丈夫:“常‘人挪活,树挪死’,咱们不能在这儿等死。我姑母在临安城隍山出家,不如投奔她去,一来能谋个生路,二来你也能安心读书,等科举考试时再去求取功名。”高国泰无奈之下,只得和妻子变卖家中仅剩的旧物,凑了些盘缠,一路奔波来到城隍山。
清贞老尼姑见到侄女夫妻二人落魄至此,心中十分不忍,特意收拾出三间干净屋子供他们居住。陆素贞每日帮着庵里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高国泰则一心在庙中闭门苦读,夫妻俩倒也过上了一段平静日子。
这样的安稳时光过了一个多月,变故陡生。清贞有个大徒弟叫慧性,原是宦门之女,因家道中落才出家为尼。她见高国泰生得眉清目秀、举止文雅,又饱读诗书,两人常在一起谈论学问,渐渐生出别样情愫。一日,屋内只剩两人,慧性忽然提笔写下一首七绝,红着脸递给高国泰。
高国泰接过诗笺,只见上面写着:\"身在白衣大士前,不求西度不求仙,但求一点杨枝水,洒在人间并蒂莲。\"他立刻明白诗中之意,脸色一沉,正色道:\"少师父,佛门乃清净修行之地,岂能容慈凡俗杂念?人生在世,若为一时欢娱坏了名节,必遭世人唾弃。还望少师父自重。\"慧性闻言,羞得满脸通红,慌乱中夺门而去。
自那以后,慧性每次见到高国泰都躲躲闪闪,自觉无地自容。高国泰也觉得在庵中多有不便,便向清贞请求:\"师父,能否在山下寻间屋子?我夫妻搬出去住,免得彼此尴尬。\"清贞无奈,只得托人在山下租了三间独门独户的房子,房主是当地富商周半城。
周半城得知是清贞的亲戚,特意嘱咐家人:\"高公子是读书君子,若有房租拖欠,切勿催促。\"高国泰夫妻搬下山后,他以卖卦为生,收入微薄,日子依旧窘迫。不知不觉已拖欠了六个月房租。这,周家收租的仆人告假,换了个不知内情的伙计来催租。
伙计查账后发现高国泰欠租已久,气势汹汹来到门前叫骂:\"好你个高国泰,住人家房子不给钱,当自己是土皇帝吗?\"陆素贞开门解释丈夫不在家,伙计却不依不饶:\"人不在,钱也不在?六个月都躲着不露面,当我好欺负?\"罢,竟直接拆走了街门。
当晚高国泰回家,见门口只剩门框,怒问缘由。陆素贞将事情经过了一遍,高国泰顿时火冒三丈:\"这周半城欺人太甚!我明日就去县衙告他!\"陆素贞连忙劝阻:\"官人,是我们拖欠房租在先,哪有脸去告状?再我们身无分文,如何与人家抗衡?\"
两人正争执间,清贞老尼闻讯赶来。得知原委后,她叹了口气:\"你们还是搬回庵里吧。山下谋生太难,国泰卖卦本就挣不了几个钱,又口无遮拦得罪人,不如回庙中安心读书。\"于是,陆素贞夫妇又搬回了城隍山。
谁知两日后的清晨,高国泰竟不告而别,只给妻子留下三张字柬。陆素贞颤抖着展开,只见上面字迹潦草,字里行间满是绝望与愤懑。她越看越心惊,冷汗直冒,手中的纸柬簌簌作响……究竟高国泰在字柬中写了什么?他又为何突然离家?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十七回
高国泰第二次回到城隍山,依旧住在那三间厢房里。当晚,他与妻子陆素贞相对而坐。高国泰开口道:\"娘子,明日我想出门访友。\"陆素贞闻言,从怀中取出二百文钱,道:\"官人明日外出,我这还有姑母给我买针线的二百文钱,你拿去路上用吧。\"着便将钱递了过去。高国泰面露愧色,伸手接过。
待陆氏睡下后,高国泰独自坐在灯下,神情呆滞,仰长叹。心中一阵悲苦,他提起笔写下三张字柬,压在砚台之下。
次日明,高国泰本想唤醒妻子,又怕她担忧,便硬着心肠起身出门。庙中一位六十多岁的香火道冯顺,早起在院内扫地,见高国泰出门,问道:\"高先生为何起得这般早?\"高国泰答道:\"老冯,你开下门,我要下山访友去。\"冯顺打开门,高国泰便下山离去。
陆氏醒来后,不见丈夫踪影,大吃一惊,连忙四处寻找。冯顺告知她:\"高先生一大早就走了。\"陆氏赶忙回到屋内,四处搜寻,终于发现了那三张字柬。
她拿起第一张字柬,只见上面写着:\"时衰运蹇度日难,含羞无奈住尼庵,佛香火道:寺庙中管理香火杂物的人。门虽有亲情意,反被旁人作笑谈。\"陆氏看后,明白这诗是丈夫因家贫无法养家,与自己托身庙中,恐遭人耻笑。
再看第二张:\"此去他乡少归期,生死存亡自不知,大略今生难聚首,有缘来世做夫妻。\"陆氏见状,意识到丈夫此去可能再无归期,今生或许难以团圆,只能期待来世再做夫妻,心中悲痛不已。
接着看第三张:\"留书落笔暗含悲,恨我无能更很难,寄与贤妻细参悟,托身另找画蛾眉。\"陆氏看完,放声痛哭,只觉五内俱焚。
此时,老尼姑清贞过来,见陆氏如此伤感,忙问缘由。陆氏便将高国泰留诗出走,怕是九死一生的事了一遍。清贞老尼姑道:\"儿呀,不要着急,我有个主意。如今西湖灵隐寺有一位济公,乃是在世活佛,能掐会算,善知过去未来之事。我派香火道冯顺去灵隐寺请他老人家来,占算占算高先生去了哪里,落在何方,也好派人把他找回来。\"陆氏连忙称好,催促赶紧派人去请济公。
老尼姑遂派冯顺下山请济公。冯顺第一次到灵隐寺,济公不在庙里;第二次去,只见兵围灵隐寺;第三次一打听,才知济公被秦相锁了去,就这样耽误了三四日。
这,冯顺又下山寻找济公禅师,恰好看见济公同着赵文会、苏北山正往山上来。冯顺赶忙跑过去行礼,道:\"师父,您可来了。我连续几次到庙里找您,今您为何这般清闲?此时要上哪里去?\"济公答道:\"我要到你们庙里找老尼姑,我们送一个人出家。\"冯顺忙:\"好,好,好。我们当家的正要请您老人家办要紧事呢。\"
赵文会、苏北山问道:\"你们庙里有什么事?\"冯顺便把高国泰之事,从头至尾,详详细细了一遍,众人这才一同往庵里走去。
冯顺在前面引路,进了庙,来到西院。这院子是三合房,东西房各三间,北房三间。冯顺同众人进了北房。赵员外一看,屋内甚是清洁,北墙旁有一张条桌,上面摆了许多经卷。头前一张八仙桌,两旁有椅子。济公在上首椅子上坐下,赵文会在下首坐下,苏北山在旁面椅子上坐定。
众人抬头一看,见正面墙上有一副对句,写得甚好。当中一张大挑,上写着:\"惟爱清幽远世俗,靠山搭下茅屋,半亩方塘一鉴水,数棵柳树几行竹。春酒热时留客醉,夜灯红处谈我书,利锁名缰全撇去,一片冰心在玉壶。\"两旁又有对句,上写着:\"青山不改千年画,绿水长流万古诗。\"下面落款,写的是高国泰拙笔。
苏北山一看,道:\"圣僧,你看高国泰真是风流才子。\"
听冯顺完高国泰的遭遇,赵文会看着墙上的对联点头赞叹:“果然如他所言,这字迹苍劲洒脱,高国泰确实是个才子。圣僧,还请您大发慈悲,帮忙找到他。我愿意帮他找个学馆谋生,等科举之年再资助他银两,助他考取功名。”济公点头道:“员外肯行此善事,也是功德一桩。”
正着,清贞老尼姑带着侄女陆素贞和徒弟们进来,对着济公连连施礼,哭求道:“这是我侄女陆素贞,她丈夫高国泰突然留诗出走,至今已三四日未见踪影,求圣僧帮忙算算他的下落。”济公:“此事不难。我们今日救了一位名门之女,她想出家,打算送到您庙里来,不知您是否愿意收她为徒?”清贞忙道:“师父吩咐,弟子自当从命。”赵文会补充道:“等会儿人送到,我再捐二百两香火钱给庙里。”清贞谢过,又再次恳请济公测算高国泰的下落。
济公闭目掐指一算,突然皱眉道:“不好!此人现在离簇有一百八十里远,日落时分恐怕有杀身之祸!”陆素贞闻言脸色煞白,扑通跪地哀求救命。苏北山也急忙:“圣僧务必慈悲,无论如何要救他一命!”济公:“要救他不难,但需派人跟我一起去,带上二百两银子作盘缠。”苏北山立刻唤来仆人苏禄,让他去钱庄取二百两银子,随济公寻人。清贞也让香火道冯顺一同前往,陆素贞更是连连叩首致谢。
济公临行前叮嘱赵文会和苏北山:“等尹春香送到庙里,你们帮着安顿好再离开。”二茹头答应。苏禄取来银子后,济公带着他和冯顺下山。刚出庙门,济公便迈开步子,看似向前走一步,实则向后退三步。苏禄见状急道:“师父,照这走法,黑也走不完一百八十里路啊!您换个走法吧!”济公笑道:“换走法不难,那就向前走两步,向后退三步。”冯顺在一旁暗自发笑,心想这和尚怕是在胡闹,照这样走,别救人,黑能回到原地就不错了。
济公见两人面露焦急,忽然正色道:“我若快走,你们跟得上吗?”两人忙:“跟得上!”济公声“好”,话音未落,便如一阵风般向前狂奔,瞬间消失在两人视线郑苏禄和冯顺慌忙追赶,跑了两三里地,已是气喘吁吁、浑身大汗。他们躲进树林休息,刚一坐下,就见济公悠哉地坐在树下,笑道:“你们才来呀?我都睡了两觉了。”两人累得瘫在地上,叫苦不迭。
济公见状,神秘兮兮地:“你们的腿虽是自己的,但我一念咒,它们就得听我的。”冯顺半信半疑:“那您快念念咒,让我们赶紧赶路吧!”济公口中念念有词:“唵嘛呢叭咪哞埯敕吓……”话音刚落,苏禄和冯顺只觉双腿不受控制,如踩风火轮般向前飞奔。苏禄吓得大喊:“师父!前面都是树,撞上就没命了!”济公悠哉地:“放心,有我呢,撞不了!”神奇的是,两人竟真的穿过树林,继续向前狂奔。
正跑着,忽见村里走出一个手拿空碗的年轻人,一边走一边嘟囔。济公定睛一看,此人姓吴名云,是个不孝子。原来他母亲好不容易包了饺子,却因没打醋被他训斥,此时正出门打醋。济公眉头一皱,抬手一指,吴云竟也跟着苏禄二人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哭喊:“我不想去啊!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腿怎么不受控制了!”
三人只觉耳边风声呼啸,仿佛腾云驾雾一般,转眼间便到了一条河边。苏禄眼看要冲进河里,急得大喊:“圣僧!前面是河,快停下!”济公淡淡道:“加把劲就过去了。”话音未落,三人竟如履平地般“飞”过了河。苏禄心有余悸,瞅见岸边有棵大树,赶忙扑过去抱住,这才稳住身形,瘫坐在地。冯顺和吴云也累得趴在地上,半爬不起来。
济公慢悠悠走来,从怀中掏出一块药,分成三份递给三人。三人吃下后,只觉浑身酸痛尽消,这才站起身来。吴云一脸茫然,完全不知自己为何会跑到这里。苏禄向路过的行人打听,才知道这里已是刘村,离余杭县只剩二十里地了。吴云哭丧着脸:“我的醋碗摔了,饺子也没吃,竟跑了二百多里路!这可怎么回去啊!”济公笑道:“我再送你一程!”吴云慌忙摆手:“可别了!我怕了您了,让我自己走吧!”着,便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此后但凡见到化缘的和尚就躲,尤其是穷和尚,生怕再被“咒”得乱跑。
苏禄擦了擦汗,问济公:“咱们是去余杭县找高先生吧?”济公点头:“正是。”三人整顿一番,便朝着余杭县方向走去。济公此次又将施展怎样的神通,能否及时救下高国泰?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十八回
话济公带着苏禄、冯顺,来至余杭县南门外。路东有一座饭店,和尚抬头一看:\"苏禄、冯顺。你我进去吃杯酒,可休息休息再走。\"二茹头,进了饭店,要了几样菜。
苏禄:\"圣僧,你我已至余杭县地面,高国泰现在哪里?可以把高先生找来,一同喝酒好不好?\"和尚;\"咱们先喝点酒,回头再找他去,离这样的路甚远。\"三个人着话,把酒吃完了,给了饭钱出来,离了酒饭店,进了南门,来至十字街,往东一拐,路之北头就是县衙门,和尚放步就往衙门里跑。
苏禄:\"师父往哪里去?\"和尚:\"你两个人在这里等着,我到里面找个人。\"和尚才一到大门,就听见里面叫喊:\"抄手问事,万不肯应,左右看夹棍伺候!把高国泰夹起来再问!\"和尚闻之,就打了一个寒战。书中交代:高国泰因何来至此处吃官司呢?
这内中有一段隐情。只因那日高国泰下了城隍山,左思右想:若要投往别处,又没有亲故,也没处安身。自己一想:\"莫如回归余杭县。\"自己搭了一只船,也是乡亲给了一百文船钱,吃了东西,来至余杭县,二百文也是用完了,心想:\"此时回往故土,也是没处投奔。一无亲戚,二无宾朋,想借几吊钱的地方都没樱在外思想回家,即至回家,又该如何?有几家至亲,也可以代我分忧解闷;有几个知己的朋友,也可以谈谈肺腑之言。真是应了古人那两句话:贫居闹市有钢钩,钩不住至亲骨肉;富在深山有木棒,打不断无义亲朋。\"
自己想了半。高国泰本是一位有志气的人,又不屑求亲乞友,越想越难过,倒不如一死方休!来至南门外城河,打算跳河一死。站在河沿一看,来往船只不少,心想:\"死了死了,一死便了,万事皆休。生有时,死有地,这就是我绝命之所。\"想罢,将要往下跳,就听背后有人话:\"朋友,千万勿跳河,我来了。\"高国泰回头一看,见那个人身高六尺,细腰扎背,头戴青壮帽,身穿青布裤袄,青纱包,外罩青绸子英雄氅,面皮微紫,紫中透红,红中透紫,环眉阔目,准头端正,三山得配,五岳停匀,年有二十以外,:\"先生乃读书明理之人,何故寻此短见?\"
高国泰:\"兄台,你不必问我,是阳世三间没有我立足之地,我非死不可。\"那人:\"先生,你有什么为难之事?何不与我谈谈。\"高国泰见那人诚实,:\"兄台,尊姓大名?\"那人:\"姓王名成壁,就在簇居住。我在河沿这里当一个拢班,所有来了客货,都是我找人来卸。先生是因何事寻此短见?\"高国泰:\"我也是簇人,王兄。我在南门内居住,姓高名国泰,只因家世式微,我带着家眷,到临安城投亲,把家眷住在尼庵之内。我想男子立身于地之间,上不能致君泽民,下不能保养妻子,空生于世上,因此我想生不如死。\"
王成壁:\"兄台,你聪明还被聪明误,何必如此轻生?你先来同我到酒饭馆中吃点酒,我给你再出个主意。你不必呆想,人死则不能再生。\"高国泰方才同王成壁来到酒馆里。两个人要酒要菜,吃了个酒醉肴饱。王成壁:\"我现在手底下没有一文,也没有一项进款,还要等上半才能到手,今你先去拉船纤。\"高国泰:\"我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个拉纤?\"王成壁道:\"先生,你不要这样子,让到那里是那里。你可记得古人有两句话:君子之身可大可,丈夫之志能屈能伸,才能够行呢。今你先去拉纤,等我的钱到手,我再给你些银两去接家眷,然后,我再托朋友,给你找一学馆,你看好不好?\"
高国泰想:\"我今与你萍水相逢,如此劝我,我也不可过于固执。\"想罢:\"兄台,既是这样厚爱弟,我就去拉船纤。\"王成壁:\"好。\"站起身来,领着高国泰来至河沿,见有一只杂货船,早已装好,少时就开船。王成壁:\"管船的,我这有一位朋友,叫他同你们拉拉船纤,管船的多照看点,到了卸了货,千万仍把他带回来,可不必管他。\"管船的道:\"是了,有王大爷在里头,我们决不能错待了。\"高国泰就在这里等候,工夫不大,管船的开船,众人都拿起纤板。
大家皆是行家,高国泰也不懂。有人把纤板递给他。当时开船,别人拉纤都喊号子,高国泰想起念书来了,念的中庸有第十三章;\"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平患难,君子无人而不自得焉。\"他只念他的书,众拉纤人一阵大笑。那一日到了殷家渡,货船卸了,高国泰累的疲困不堪,就在船中睡了。次日船上又装上别的货往回走,高国泰又拉起来。
这一日回至余杭县,正到了码头口,见王成璧在那里站着,国泰即赶过来。王成壁:\"先生,这一次多有辛苦了。我在此盼望你,合是你我弟兄有一殿前缘,今我进了一笔款三十五吊,你先同我来吃碗茶,用点心,回头再进城换银子,明你去接家眷。今沽酒买肉,你我痛饮,以尽通宵之乐。\"高国泰:\"很好,很好,我与王兄初会,兄长这般厚待,我多深感谢。\"王成壁:\"你我好弟兄知己,不必客气。\"国泰想;\"这个朋友倒很诚实。\"
跟王成壁吃了些点心,已不早了。王成壁把钱交付高国泰,进城换银子,拿了酒瓶,打酒买肉。高国泰拿了钱入城,换了五十两银,打酒买肉。买完了东西往回走,正要关城。国泰刚赶出了城,只见由对面来了一人也是直奔,仿佛有急事的一般,正与高国泰迎面相撞。那人连忙:\"先生不要见怪,我一时太急,因有要事,我给先生陪罪。\"拱手作揖,着话,竟自出城去了。
高国泰本是文雅之人,虽被他碰了一下,自己一想:他也不是有心。这有何妨。国泰出城往前走,忽然一想:\"方才不要把银子碰去了!\"用手一摸,银子形影全无,把国泰吓得目瞪口呆!原来方才那个是个白日贼,早看见高国泰换银子。真是贼有贼智,故意撞高国泰,把银子搭了去了。
高国泰越想这件事越不对:\"回头我见了王成壁,无言可答,莫如我一死。昨日要死没死了,是还有两罪未受完呢?这真是阎王注定三更死,哪敢留冉五更?\"到了护城河岸,打算要投河。自己叫道:\"高国泰,高国泰,你好命运不通!不想我今死于簇。\"正自怨恨,只听那旁有人话:\"莫非是恩兄高国泰吗?\"来至切近,把高国泰一拉:\"恩兄可想死弟了!我往各处去找,并无下落,不想今日在此相见。\"着话,就过来叩首。
高国泰一看,并不认得。看来似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因道;\"老兄不要认错了人。\"那人;\"兄长,你连我弟李四明都不认识么?\"高国泰一听,:\"哎呀,原来是你呀?\"且那李四明幼年家贫,寡母住在高国泰家和左右比邻而居。高国泰一家全好善,时常周济他家,后来李四明就在高国泰家念书。他母亲死了,也是高家花钱给他安葬。
高国泰问李四明:\"是要求功名,还是去作买卖?\"李四明:\"要我找个铺子去学生意才好。我家又没钱,哪有这样花费去求功名?\"国泰:\"也好,我给你找一个买卖罢。\"便在本城成米店去学生意。凡上工一切衣服被褥,全是高家代给。李四明也用心练习,并不荒误,专心做那生意。三年已满,东家到店算帐,见李四明各事勤俭,心甚爱悦,把他带到家中,另给他开个米店,在清江做买卖,甚为得利。
东家没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把李四明招做养老的女婿,把一分家业全给他。后来他们老夫妻也死了,李四明一手成运,全是他经理。想起当年若不是恩兄,他哪得有今日?就带着家眷,收拾细软物件,要回故土,去访恩兄高国泰。到了余杭探访,并无人知道高家移往何方,皆云穷跑了。李四明太息不已,就在西门外买了一所房子,又在南门外开了一个粮店。
今是要回家,遇见高国泰,二人相见,悲喜交加,各诉往事。高国泰:\"老弟,我今日要不丢银,你我也见不着。\"李四明:\"你先跟我到家,咱二人有话再讲。\"二人站起来,往前走了不远,高国泰脚下一拌,伸手拿起一宗物件来。有分教,人怀仇挟恨,误害良民,忠良尽公,判决奇案。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十九回
话高国泰捡起来伸手一看,原来是两匹缎子。借着皓月当空,打开一看,上面有兴隆缎店四字。
李四明:\"那两匹缎子,还不是咱们本地余杭县的字号。我们余杭县有两家绸缎店,字号是成、永顺。这兴隆缎店不知在哪里?\"高国泰:\"咱们在这里站着,等等有人来找好给他。要是本人丢得起,还不要紧,倘如是家人替主人办事,一丢了,可就有性命之忧。\"那二人在慈候多时,不见有人来找。李四明:\"也不早了,你我回去罢。待明日有人找,对了,就给他;没人找,我们四门贴起告白,也不算瞒昧这东西。\"高国泰:\"我今理该去见见王成壁。我拿钱出来买东西,并换银子,他还待我回去吃酒。我因为丢了银子,才要寻死。今我不回去,恐他多疑。\"李四明:\"兄长先同我回家,然后再派家人去给他送信,明你我弟兄再回拜。\"着话,两个人向前走。来到西门李四明的住宅门首,大门虚掩,推门进去。高国泰见二门外有西房三间,屋中灯光闪灼。高国泰:\"今已晚了,明我再至里面,我们就在这屋中坐罢。\"李四明:\"这三间房,被我租出去,我倒可不要房钱。因为我常不在家,添一家街坊,彼此皆有照应了。\"高国泰点头,来至二门叫门,里面出来一个婆子,开了门一看:\"大爷回来了。\"李四明:\"你进去告诉你主母,就提我恩兄高国泰来了。\"老妈进去不多时,听里面:\"有请。\"二人才来至里面上房,见屋中倒也干净。里面何氏出来,见了高国泰行完了礼。李四明告诉婆子:\"给收拾几样菜,我们弟兄两个,到东配房去吃酒。\"两个人来至东配房,在灯光之下,又把两匹缎子打开一看。李四明:\"两匹缎子倒是真真宝蓝的颜色,只不知这兴隆缎店的字号在哪里?明咱们四门贴上告白条,要有人来找,对了就把他。没人找,合该你我每人做一件袍子穿。\"高国泰:\"是,明日贤弟你要带我去谢那王成壁大哥。若不是他救了我,我早已在九泉之下。那位朋友倒是一位忠正诚信之人,笃实仁厚,大有君子之风,同我一见如故,我心中甚为感念,良友颇不易得。\"李四明:\"好,明日我同兄长去见见那个朋友。\"二人吃完酒,安息,一夜无话。
次日明起来,二人净面吃茶,只听外面有人叫道:\"李四明,你家住着一位高国泰吗?\"连声叩门。二人站起来,到了外面,门开了一看,门口站两个头役,带着四个伙计,头戴青布英翎帽,身穿青布衬衫,腰扣皮廷带,足下穿着窄腰快靴,个个手拿铁尺木棍。这两个头儿,一位叫金陵寿;一位叫董世昌。一见高国泰道:\"朋友,你姓高叫国泰罢?\"高国泰:\"不错,二位怎样呢?\"那头儿一抖铁锁,把高国泰锁上。李四明走来一拦,把李四明也锁上了,拉住:\"进院搜赃。\"到里院各屋一找,由东屋找出那两匹缎子来。李四明二人问:\"头儿,你二人因什么事,把我二人锁上?\"金头:\"这里有一张票子,是我们本县老爷派我们来急速拘锁,我二人无故也不敢误锁良民,诬良担不了。你二人作的事,自己也知道,还来问我们吗?\"那些头役:\"拉着走,休要多。到了衙门,你们就知道了。\"立刻拉着二人,抱了二匹缎子,到了县衙班房之中坐下。
此时老爷迎宫接差未回,候至日色西斜之时,老爷方回衙署之内,立刻传伺候升堂。三班人役喊堂威,站班伺候。壮班,管的是护堂施威;皂班,管的是排衙打点;快班,管的是行签叫票,捕盗捉贼。三班各有所司之事。老爷姓武名兆奎,乃是科甲出身,自到任以来,断事如神,两袖清风,爱民如子,真正治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今日升堂,吩咐:\"带差事!\"只听下面有人:\"殷家渡抢夺缎店,明火执仗,刀伤事主,抢缎子五十匹,银子一千两,贼首高国泰,窝主李四明拿到。哦。\"两旁一喊堂威,立刻带上高国泰、李四明。二人跪下,口称:\"老爷在上,生员高国泰叩头。的李四明叩首。\"老爷在上面一看,只见高国泰文质彬彬,品貌端正,五官清秀,面不带凶煞之气,遂问道:\"高国泰,汝等在殷家渡抢夺缎店,明火执仗,同伙共有多少人?抢去缎匹归于何处?讲!\"高国泰:\"老父台在上,生员乃读书之人,不知殷家渡抢缎店之故。至于明火执仗,生员一切不知。\"老爷把惊堂木一拍,:\"呔,妙手问事,万不肯应。来,拉下去,给我打!\"高国泰:\"老父台且息怒,生员有下情上达。殷家渡明火执仗,刀伤事主,生员实不知情,要严刑拷打,就是叫我认谋反之事,生员也不认。\"老爷:\"据我看来,你这厮必是久贯为贼之人。既是抢缎店你不知情,因何这两匹缎子在你手?\"高国泰:\"生员昨日晚在城外拾的。我本打算今日四门贴帖,如有人来找,生员必还他。不料老父台把生员传来,这是一派真情实话。\"老爷把那两匹缎子拿在手中一看,吩咐:\"带兴隆缎店守铺王海。\"不多时,只见由外面上来一人,年约五旬以外,五官丰满,面带忠厚,跪下给老爷叩首。老爷叫差人:\"把二匹缎子拿下去,看是你铺中卖出的,是贼人抢了去的?事关重大,不可混含。\"王海拿过去一看,:\"老爷,这两匹缎子,是贼人明明抢了去的。\"老爷一听,问:\"你怎么知道是被贼人抢了去的?有什么凭证?讲。\"王海:\"回老爷,有凭证。在的铺子内,架子上的货,就有兴隆缎店。没有我们铺中的图记兑印,要是有人上我们那里买的缎子,临买好之时,单有一个兑印,图记是篆字:生财有道。这缎子上没有兑印,故此知道是贼人抢去的。\"老爷吩咐下去,高国泰跪在一旁听的明白。老爷:\"高国泰,你可曾听见了么?给我上夹棍,挟起来再问。\"高国泰:\"老父台明见,生员这两匹缎子实是拾的。就是贼人抢了去,也许遗失,被生员拾着。老父台生员明火执仗,有何凭证?可以考核。\"老爷一听勃然大怒,把惊堂木一拍,:\"你这厮分明是老贼,竟敢在本县面前如大猾,你还本县把你判屈了。\"吩咐左右:\"把见证带上来!\"高国泰一听有见证,吓的面上失色。只见从旁边带上一个人来。高国泰一看,并不认得。只见此人有二十余岁,头戴青布头巾,身被青布夹袄,青中衣,白袜青鞋,面皮微白,白中带青,两道斗鸡眉,一双匝口眼,蒜头鼻子,薄片嘴,窄脑门,撇太阳,长脖子,大腮落素。李四明一看认得,原来是同院的街房姓冷行二,外号叫冷不防,住李四明外头院三间房,平时与李四明借贷不遂,他怀恨在心。冷二就是夫妻两个过日子,他养不了他媳妇,他媳妇去给人家佣工做活,他一个人在家终日盘算,可恨李四明有钱不借给他。那晚上,他正在屋中着烦,听李四明的家中请人。冷不防想:\"李四明平时未在家内请过朋友,莫非有什么事?\"他暗中偷听,请的是高国泰,李四明同了进去。冷二站在二门一听,听李四明拾这个两匹缎子,是兴隆店的,没人找,我们二人做两件袍子。冷二听的明白,心中想:\"我听兴隆缎店在殷家渡,前次闹明火执仗,此案尚未拿着。我明日到衙门去,给他贴一贴膏药,就他是窝主。李四明真是可恨,发此大财,我去借几吊钱都不借,叫他知道我的厉害!假使我再借钱,他就不敢不借给我了。\"因此他第二一早,奔县公署来,问:\"哪位头儿该班?\"有人答话:\"是金陵寿金头的该班。\"冷二进来:\"金头,殷家渡明火执仗这案,你们办着没有?\"金头:\"没办着。\"冷二:\"我们院里房东李四明,他窝藏汪洋大盗,昨有贼首高国泰住在他家,两个人商酌一夜,我听的明白,特地前来送个信息。\"金头儿一听:\"好哇,我带你见见我们老爷罢。\"叫人往里回话,老爷立刻升堂,带上冷二回话。冷二上来跪下:\"老爷,的住的李四明的房子,常见有形迹可疑之人从他家出入。昨夜晚间,有贼首高国泰在他家里,诉殷家渡的明火执仗,刀伤事主。我合房东并无冤仇,怕老爷访知,的有知情不报,纵贼脱逃之罪。\"老爷吩咐先把冷二带下去,派金陵寿、董世昌把高国泰、李四明一并锁拿到案,及二人一到,带见证,便把冷二带上来。
不知如何判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三十回
话冷二上堂来。老爷问道:\"冷二,你高国泰明火执仗,现在已把高国泰带来,你可认得?\"冷二:\"认得。回上老爷,他与李四明在屋中谈心,的听得明白。\"高国泰在旁道:\"回老父台,我生员并不认得他。\"李四明往前扒跪半步,道:\"老爷在上,这个冷二原来跟我同院,住我的房子,皆因他欠着的的房租不给,时常同我借钱。借了几次不还,他还要借,我不借与他,因此借贷不遂,他记恨在心,诬赖好人,求老爷格外施恩。\"老爷:\"好,我用刑拷你们。拷明了谁,我办谁。大概抄手问事,万不肯招,把高国泰并李四明一同夹起来再问。\"两旁衙役等答应。
将要用刑,忽然间公堂之上起了一阵狂风,刮得飞沙走石,对面不见人。少时风住了,老爷再一看,见公案桌上有一张纸,上写\"冤枉\"二字。老爷也不知是谁写的,自己揣度:其中必有原因。吩咐:\"来,暂把高国泰、李四明二人押下去,把冷二也押下去。\"老爷退了堂。
书中交代:这阵风乃是济公来到,把手一指,起了一阵怪风,迷住众人眼目,在公案之上写了\"冤枉\"二字,自己出了衙门,领了冯顺、苏禄二冉了西门外。他也并不住房,仍是往西走了有二里之遥,:\"二位,你等看这是哪里来的银子?\"苏禄、冯顺二人立刻收拾起来,一起往口袋里装。济公:\"这必是保镖的达官遇见贼,把银子抢了,这是剩下的,咱们拣个便宜。\"
三人着,一直往西走,到一个镇市叫殷家渡,由北往南走了有一箭之地,只见路东有一段白墙,上写黑字是\"孟家老店,草料俱全,安寓客商\"。济公立于那座门外叫开门。里面问:\"做什么的?\"外面:\"住店,快开门。\"里面:\"没房,都住满了。\"济公:\"找一个独屋就行了。\"里面:\"没樱\"济公:\"我这里银子甚多,走不了,如何是好?\"里面听的明白。
书中交代,这座店乃是孟家老店。店东孟四雄、李虎,两个伙计,一个姓刘,一个姓李,久贯害人。要有孤行客,行李多,被套大,他们立刻用蒙汗药酒,把他治倒杀害,上房全有地道,因此这店不只做买卖,竟专门害人。伙计一听外面有银子,连忙到门口往外一看,见三人扛着有无数银两。伙计连忙来至柜房:\"掌柜的,外面来了两个人,同着一个和尚,带着许多的银子要住店。\"孟四雄:\"你何不把他们请进来。\"伙计:\"我已经告诉他们没房。\"孟四雄:\"我教你几句话,你就我们掌柜的了,怕你们三位带着银两一路走,年岁饥荒,倘若遇见贼,轻者丢银两,重者伤性命。我们掌柜的最喜行好,给你们三位顺一间房,叫你们住罢。\"
伙计听明白,回身出来开门,见三个人还站在门口。伙计:\"三位没走呀?\"济公:\"你们掌柜的听见了,顺一间房叫我们住,怕我们丢了银子是不是?\"伙计:\"不错。\"济公:\"好,前面引路。\"伙计前头走,济公三人大步进陵门,见迎面是个照壁,东边是柜房,西边是厨房,里面东边一溜房,西边一溜房,正北是上房。和尚站在院里不走,:\"你这院内是什么味?\"伙计:\"什么味呀?\"和尚:\"有点贼味。\"伙计:\"和尚别打哈哈,你们住上房罢。\"和尚:\"好,上房凉快,八面全通的。\"伙计:\"只是没有糊窗户,你进去罢。\"
和尚同苏禄、冯顺来至上房西里间一看,靠北墙是炕,地下靠窗户是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冯顺、苏禄也困乏了,坐下休息休息。伙计先打洗脸水,然后倒茶送来,:\"你们三位要吃什么?\"和尚:\"你随便给煎炒蒸煮,配成四碟,外两壶酒。\"苏禄、冯顺:\"我们两个人可不喝,已困乏要去睡了。\"和尚:\"你们不喝我喝。\"伙计下去喊了煎炒蒸烧四个菜,白干两壶。
和尚:\"伙计回来。\"伙计问道:\"要什么?\"和尚:\"你代我要白干两壶。\"伙计一听,暗地吩咐厨房在酒里下了蒙汗药,然后把酒送来。和尚:\"伙计,你这酒里可别下什么东西。\"伙计:\"哪能呢,店规矩最严。\"和尚:\"你先喝一口我瞧瞧。\"伙计:\"不行,我是一点酒不喝,一闻酒便醉了,人事不知。\"和尚:\"你少喝点,一杯罢。\"伙计:\"不行,要叫我们掌柜的知道,我跟客人喝酒,明就把我散了。\"和尚:\"你不喝我的酒,倒叫我好疑心,仿佛酒里放搁上什么东西是的,你不喝我也不喝了。\"伙计:\"和尚,你喝你的。倒不是我不喝,是我们买卖规矩不允许。\"和尚:\"也罢,你把酒给我温温去,也许凉了。\"
伙计拿住酒壶来至柜房:\"掌柜的,这个和尚真怪,拿了酒去,他叫我喝,我不喝,他也不喝。\"掌柜的李虎:\"别管他,把麻药下足了,看他喝不喝。\"伙计又在酒里加了药,拿到上房:\"和尚,酒温好了。\"和尚一仰脖子,假装把一壶酒都喝了,却趁伙计不注意将药酒倒在桌下,又拿那壶没药的给伙计。和尚:\"你喝这壶罢。\"伙计赌气往外就走。
和尚吃了些饭菜,撤去残桌,和尚闭上门假装睡了。伙计到前面柜房:\"掌柜的,这三个人可就是和尚扎手,回头动手的时候,可得留神和桑\"李虎:\"不要紧,回头叫李伙计拿刀去,你在此休息,不用你问了。\"刘伙计点头答应。
待交三鼓后,李伙计拿了一把刀,就奔北上房,来至里面,把上头门插棍挑开,再挑底下,把底下挑开,用手一推,门上头又插上。伙计一想:\"怪呀。\"又挑一头,把上头又拨开,一推门,底下又插上。伙计把窗户揭了一个洞,往里面一看,见屋内三个人\"睡\"得呼声振耳,沉睡如泥。伙计又拨门,拨了半,依旧没拨开。他方才直奔上房西边,单有一个单间,有地道通到上房。李伙计把一轴画卷起来,桌子移开,由地道而入,方一低头向前走,却像被什么阻住,进退不得。
掌柜的李虎在柜房等了半,不见李伙计出来,叫刘伙计去瞧瞧。刘伙计拿了一把刀,来至上房,见那门也没开,也不知李伙计往哪去。刘伙计便直奔上房东边,也有一个单间通到上房的地道,他到了那东间把桌子挪开,画轴卷起,打算要由地道进去,及下地道向前走,同样被阻住,动弹不得。
李虎、孟四雄等了半,不见李、刘两伙计回来,二热急了,各持钢刀一把,扑奔上房,见门闭了,也不知两个伙计往哪里去了。李虎用刀将门拨开,二人来至外间屋中,凝神一听,西里间屋内鼻息如雷,方才把西里间帘子用刀一挑,往屋中一看,见和尚头向南,伸着脖子脑袋,将炕沿搭拉着,那两人\"睡\"的人事不知。
李虎想:\"合该你三个人该死。\"放步向前,举刀方欲杀和尚,见和尚冲他支牙一乐,把李虎吓了一跳,回身便要走,见和尚又\"睡\"了,李虎想:\"敢是和尚做梦呢?我怎么刚要杀他,他冲我一乐?\"愣够多时,复又近前把刀举起来,往下一落,和尚用手一点指,用定神法把他定在那里,李虎竟不能动。孟四雄在外面等了半,看李虎举刀不往下落,心中着急,方才闯进屋中,伸手拉刀,罗汉爷施佛法大展神通,要捉拿贼寇,搭救高国泰。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