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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巳年夜冬,梅花已落红,明月晓风。

经过一夜的冬雨,江南道的冬更加湿冷起来,在一处别院的墙角下,蹲着一个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的孤女,约莫六七岁的模样,衣衫褴褛,遮遮掩掩的盖在孤女身上,她的脸,耳朵和手脚统统暴露在冷冽的冬风中,皮肤被冻的皲裂通红,缩在角落里带着些许抽泣呜咽声。

就在她倚靠着的院墙背面,是一个华贵无比的庭院,庭院内的四周都种满了冷蕊梅,梅花冷冷的开着,傲耸于枝头上,冷蕊梅与亭台楼阁相间之处,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一个衣着华贵,象牙白缂丝的长衫上,金丝线绣着仙鹤展翅花纹缎样的男孩在院子中嬉笑奔跑着,他正在和家中的侍婢家丁们玩捉迷藏,他的眼上蒙着一块白色云锦的纱布,正在院中摸索着前进,嬉闹声由院内传到院外来,这声音被蹲缩在墙角的孤女,听的真真切切

“公子,我在这呢,我在这呢,哎呀你抓不到我。”

公子声音稚气洪亮的道,“你们等着吧,我马上就能抓到你们。”

“公子我在梅树下呢,你快来啊。”

“公子今日若是抓不到我们,那今的就要被家主罚背一首诗了。”

公子出现在梅树下,看上去约摸着也是六七岁的模样,他 用手摸索着墙角的冷蕊梅树,一点一点的走着。他不服气道,“哼,爹爹让我背的诗,我早背完了。”

……

孤女听着这声稚气清亮的话,她慢慢的起身站起,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掠刮着她瘦的身躯,她哆嗦着趴在院墙一处镂空的洞口,好奇的伸着头往里面看,那个洞口不大不刚好可以装下她的脑袋。

她看见那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在蒙着眼睛心翼翼的于梅林间摸索走着。她惊讶的瞳眸中深深的映入男孩的身影,这时她内心暗暗道,“好漂亮的人啊,还有那么多的人陪着他玩。”

这样幸福的画面,在孤女眼中充满了羡慕,是她一个弃女得不到的快乐,想到这里,孤女眼中噙着泪,慢慢的蹲下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蹲缩下来,不一会儿,便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风冷冷刮过,她流下的眼泪掉落在地上,慢慢的开始凝固起来。她幼的心只能想到,自己即将会被冻死在这繁华的城郑

蒙着眼睛的公子,此时也慢慢的摸索到了墙角,他仿佛听到了一阵阵抽泣声,他疑惑的歪了下头,暗暗疑惑道,“是哪个婢女发出的声响?”

他好奇的用手摘下蒙在眼上的云锦布,环顾四周,梅园内没有任何人,他听着抽泣声,站在墙边来回踱步,好奇的四处检查,这个抽泣声一直没有停过,直到公子他在墙角,发现了一个洞口,那声音是从洞口处传来的。

公子好奇伸出头,眨巴着眼睛望出去,稚气的声音问道,“谁在哭啊?”

孤女听到头上的院墙洞口传来一声呼喊,她抽泣着,不敢话。

公子低下头,他往墙下一看,看到了那个孤女,他喊了声,“喂,是你在哭吗?”

那个孤女抬头看到这个俊秀的公子,稚气白面的脸上,一双丹凤眼清澈见底,她颤颤巍巍的点了头。

公子看到她满脸脏兮兮,衣服上到处破洞,手脚都冻的通红,一双明亮的眼睛含着泪花,这一幕很是惹人怜爱。

公子安慰道,“别哭了。”

孤女看着他明亮清澈的眼睛,她一双大眼睛眨巴着,带着些许怯生生不敢话。她努力忍住自己的抽泣声,可还是发了声响出来。

公子见状将身上金色华丽的仙鹤披风脱下来,从洞口处塞了进去,华贵温暖的羽毛披风掉落墙下,这件披风就刚刚好的披在了孤女的身上,她瞬间觉得全身都很暖和,孤女眨巴着流着泪的双眼,指着披风疑惑的眼神看向公子。

公子道,“穿上吧,别哭了。”

孤女穿好了后,起身趴在墙洞口,怯生生的道,“谢谢公子。”

公子嬉笑着,“你怎么知道喊我公子呀?是不是刚刚听她们喊的?”

孤女点零头,不敢话。

公子道,“你刚才不话,就一直哭,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孤女摇了摇头,公子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块糖容给她,“给,请你吃这个。”

孤女从洞口接过公子递过来的糖人,塞到嘴里,好甜。

公子看她吃着糖人,他高心问道,“怎么样?喜欢吗?”

孤女卑微点点头,细细品尝这人间美味。

公子笑道,“喜欢的话,我就请你吃。”

两个孩就这样在院墙之间的洞口,趴着话,不一会儿功夫,侍女丫鬟们呼喊公子的声音在院中响起,一声严厉的奶娘呵斥声传来,“主子要是丢了,唯你们命试问!快去找!”

孤女听到这接二连串的呐喊声。

“公子?公子?你去哪啦?”

“公子咱们不玩捉迷藏啦,你快出来,算奴婢输了。”

公子也听到了,他转身望了望,看到几名侍女在不远处呼喊着到处找他,带头的那个还是自己的奶娘。

他着急的转脸就看到洞口孤女泪眼汪汪的样子,公子,“给,我这还有几块糖人,都给你吃了,别哭了啊,明我还来。”

完于冷风中,没有披风后的公子被冻的咳嗽了一声,他把披风给了孤女,自己却冻的身体发抖。

孤女接过糖人,点点头。

入夜时分,孤女披着这温暖的仙鹤羽毛披风,安然睡去,梦中吃着公子给的糖人,好多好多的糖人.....

.....

翌日下午,公子果然再次出现在墙角下,这次他穿着一身绣着凤荒金色棉衣,他隔着墙洞口,呼喊着“在吗?你还在吗?”孤女起身趴在院墙洞口出现,双眼惊惑的看着他。

公子道,“别害怕,是我。”

公子继而问起她,“你叫什么名字?

孤女摇摇头,张开口结巴着道,“我,我没有名字,”

公子双眼转动着,机智的回道,“那我以后就叫你凤凰?怎么样?。”

孤女乖乖的点头道。“嗯。可是为什么叫凤凰?”

公子道,“因为我喜欢凤凰啊,凤凰展翅,凤凰涅盘,凤凰??哎呀我忘记昨日学堂老师的诗了,不过没关系,从今起,你就叫凤凰了!”

孤女嘴角露出一丝丝笑,点头道“嗯,凤凰。”

“这是我给你带来的糖糕还有糖人,给,你先吃着。”

公子的手从口袋里拿出这些吃的,捧着几块糖糕和糖人从洞口递出去,孤女接过那些后,都放在披风的兜里,公子看这些都被孤女收下后,他安心的道,“我先走啦,她们喊我了,我今要去学堂读书,明我再来这里看你凤凰。”

孤女点点头“好。”虽然眼中带着些不舍。

就这样她透过墙洞口看着公子慢慢远去,直到身影消失在这院子内。

再翌日。

公子如约而至,他趴在洞口喊着,“凤凰,凤凰你在吗?”

孤女起身,满眼期待和惊喜的趴在洞口,两人面面相觑,公子道,“凤凰今日爹爹让我做一个选择,他让我自己选择学文还是习武,他还家中哥哥们都学武了,希望让我将来好好专心学文经商,凤凰,可是我和爹爹了,我很喜欢武术呀,若是你爹爹让你选,你学文还是学武?”

孤女摇了摇头道,“我....我没有爹爹。”

这句话似乎吹进了冷风里,公子忧愁着,没有听到这句,他继续道,“对了,我今让先生教我写凤凰二字,我写好了,拿来给你看。”

公子完便从口袋中拿出一张折叠的白纸来,他心翼翼的打开,道,“看,这字,这个字就是你的名字,凤凰。”

孤女开心的点点头,虽然她不识得这字,但是公子一片心意,她很是开心。她道“谢谢公子。”

公子继续背诗了起来,“他道,这首诗我背给你听听啊,一会爹爹该检查了。”

孤女点点头道,“好。”

公子清声背诵起来,“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字尾永为妃,交情通体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兴俱起翻高飞,无感我心使余悲。”

公子开心道,“嘿嘿,怎么样,凤凰,我背的如何?”

孤女浅笑道,“公子背的真好,只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嬉笑道,“我也不知道,哈哈哈不过好像学堂先生过,我忘了,等我回去再看看,明日来告诉你。”

“嗯嗯好。”

“凤凰,这个送给你,你拿着,明我再来,我再把字写上。”

孤女点点头,“好。”

......

再再翌日。

公子依然如约而至,可是他在洞口喊了数声却一直没有人回应,他将脑袋伸出去看了墙下来回数十遍,不见他的凤凰踪影,他着急了起来,对着侍婢们大发雷霆,这是奶娘和侍婢们第一次见听话懂事的公子生气的模样,众人吓的不知如何是好。

公子吵着要让侍婢们带着出门去,口口声声要去那个墙角找凤凰,侍婢们道,“公子,主人了不让您出门。”奶娘更是以为公子中了邪道,“哪有什么凤凰?”

在公子的哭闹下,侍婢们毫无办法,只得偷偷带着他出了门,公子带着一行十几名的奴婢,跑到别院外的那个墙角,他眼巴巴的看着,没看见凤凰,他大吵着,“你们都去围着这个梅花别院找!”

众人开始到处找,一直找到了月色挂起,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的凤凰,唯有墙角里的地上有一半的碎纸片,他捡起来打开看到这是他昨日写给她的字。他的身躯站在冬日的冷风里哭着很是伤心,声音嘶哑着喊道,要找凤凰。

奴婢门吓的不知该如何哄公子,奶娘一把将他抱进怀里,进了院门。

……

“想不到十八年后,我还会回到这个地方,不知他......。”苏婉兮站在船舱的甲板上,心底回忆起十八年前的那个江南道冬日,她看着前方不远处,整个江南道繁华的城池,眼中陷入无限悲伤。

温公子的侍婢烟儿从船舱内起身而出,走到甲板上,恭敬的道,“苏神医,咱们到了。”

苏婉兮喃喃自语,“到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