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蕊眼底浮现了黯淡,有些恐惧地看着她:“妈咪是要丢下蕊,跟那个宋叔叔走吗?”
“妈咪不会丢下蕊,无论再发生任何事情,都再不会了。”陆宁看着她,仔细去观察她的神色,担心她会情绪失控。
但情况比她预料得要好,苏蕊用力抱住了她的脖子。
“那妈咪为什么不能留下来,陪蕊一起?蕊舍不得妈咪,想要妈咪一直都在。”
陆宁看着她,看到她眼睛里有泪光,她抑制着不让自己去心软。
她将孩抱起来,再起身坐到了沙发上,客厅里很安静,她已经让佣人都出去了。
这些因为一直有她寸步不离地陪着,苏蕊情绪难得稳定,现在是最适合跟她交流的时候。
陆宁看着她:“蕊还记得自己的爸爸吗,还记得奶奶,和外公外婆吗?”
苏蕊撅了撅嘴,是想哭了,低低地应了一声:“还记得。
蕊想念爸爸和奶奶,也想念外公外婆,可他们都不在了,蕊只有妈咪了。”
陆宁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
“蕊失去了亲人,只有妈咪了,可妈咪也一样,妈咪也失去了亲人,只有蕊了。
妈咪也很难过,想照顾好蕊,陪伴着蕊,但也想自己能过得快乐一点。”
孩轻轻地抽泣了一声,有些心翼翼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薄叔叔让妈咪不快乐吗?可他对蕊很好,蕊看到别的朋友的爸爸妈妈都在一起,很羡慕。”
“对,妈咪不快乐,妈咪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陪伴自己想要陪伴的人。
但无论如何,蕊都是妈咪最重要的人,无论任何时候,妈咪都不会丢下你。”
陆宁抓紧了她的手,再与她十指交握,不让她感到不安。
孩害怕地看着她:“那如果有一,蕊找不到妈咪了怎么办?”
“妈咪会每都来看你,会带蕊去看看,妈咪的房子在哪里。
蕊要是想妈咪了,就给妈咪打电话,或者过来找妈咪,妈咪就会立刻出现在你面前。”
孩眼睛眨了眨:“就像是电视里的超级飞侠那样吗?”
陆宁笑着点头,伸手揉了揉她的脸:“对的。”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个下午,陆宁陪苏蕊了一整个下午的话。
她第一次那样真切地感受到,苏蕊长大了。
她患了自闭症,她抵触这个世界,害怕这个世界。
可她一直都是那个聪明的孩子,一直都懂事,能理解她的每一句话,能听明白她的感受。
只是从来,都是陆宁因为她的自闭症而害怕与她交流,太低估了她如今的心智。
雨点敲打在窗外,在苏蕊终于再一次点头时,陆宁轻笑出声。
沉积多日的阴郁,在这一刻终于散开来,不是她服了苏蕊,是宋知舟点醒了她。
她庆幸这一场对话,来得还不算晚,这一次,她终于可以离开了。
苏蕊挠了挠她的手心,轻声开口:“妈咪,不要走远,不要再丢下蕊哦。”
“再也不会了,妈咪给蕊保证。”陆宁笑着笑着,眼眶也泛了红。
她伸出拇指,勾住了苏蕊的拇指,完成了这个属于孩的最认真地承诺。
拉勾,盖章,苏蕊笑了,她也笑了。
孩靠到了她怀里,糯糯地开口:“妈咪,蕊一直很想你。”
“妈咪也是,一直很想蕊。”陆宁将她抱紧在怀里。
她一直都是她的女儿,一直都是。
苏蕊有些累了,吃过晚饭就早早睡了过去,陆宁将她抱上楼时,迟疑了一下,将她放到了儿童房。
然后她进了主卧,坐在窗前一边画画一边等薄斯年回来。
他很久没去公司了,人一过去就脱不开身,下午五点的时候给她打羚话,不会回来吃晚饭了,应该要很晚才能回。
陆宁已经跟苏蕊清楚,本来打算直接搬东西离开的。
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等薄斯年回来,跟他一声。
很多时候她也在想,他曾欠她很多,但平心而论,他也姿态卑微地还了她很多。
他们之间,时至今日她不想再去纠结太多的旧仇,只等着有朝一日能找回她的父母,从此与他形同陌路就好。
她想去好好开始自己的生活,而那些过往,已经将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所有旧情,全部消耗殆尽。
从此他们之间,没有以前,也希望没有以后。
她坐在窗前等,看着色越来越沉,等待的人一直没有回来。
她不知道,薄斯年的车就停在庄园外面,他已经在车里沉默坐了几个时了。
吴婶听到了陆宁跟苏蕊的那些对话,知道她已经服了苏蕊,打算离开这里了。
所以吴婶给薄斯年打羚话,把事情告诉了他。
他其实并没有加班,这些年无论工作多忙,他都从来没有加班的习惯。
不拿时间来换工作效率,这是他多年来的工作惯例。
他照样是五点准时离开公司,然后在回来的路上接到了吴婶的电话,之后他将车停在了庄园外面,给陆宁打羚话。
他告诉她,他需要加班,会很晚才回来,却是在车里,从五点坐到了现在七点多。
他能看到主卧里亮起的灯光,她还没有睡。
她在等他,却也不是在等他,不过是想跟他打声招呼,然后离开。
他坐在车后座,能感觉到手指在轻轻地颤抖。
这些年来,这样怯懦地不敢去面对一件事情,他还从未有过。
留不住她了啊,这一次,真的留不住她了。
从此他们之间的相见,只有偶然,只有偶尔。
他伸手,近乎有些费力地推开了车门,迈入雨中时,陈叔匆匆从驾驶位上下来,过来给他打了伞。
本来是可以再将车开进车库,或者开进前院里的,但他还是在外面就下了车,走了这一段下雨的路。
他素来有洁癖,此刻泥水溅到皮鞋和西服裤子上时,也浑然无觉,近乎有些恍惚地走进了庄园,再进了卧室。
陆宁沉默坐在窗前,身边放着一个行李箱,显然是已经收拾好了。
他走进去,笑了笑,声音有些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