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听到青木荒服得意的笑声,就知道他有了收获。转头看去,果然见青木荒服手中拿了一样东西。
陈阳走了过去,从青木荒服手中接过了这样东西,原来是一盒火柴。
这盒火柴看起来要比街市上卖的普通火柴精致考究。上面的图案也不是常见的“八仙过海”、“和合二仙”之类的,而是一个衣着暴露的舞女。
火柴正面图案上,圆弧状印着“喜乐门”三个字。
陈阳心中不由得一紧,看来昨那个流莺,八成就是这个“喜乐门”的姑娘。
“喜乐门?看上去像是个赌场或者舞厅的名字。”陈阳翻来覆去看了几眼火柴道。
“就是舞厅,我们这老有名了。”曹德彪在旁边插嘴道,满脸都是艳羡之色。
“你去过?”陈阳手里转着火柴盒道。
“没有,就我这穷色,哪能去这种地方。不过倒是听过。”曹德彪头摇地像拨浪鼓一样道。
“很高档吗?在哪啊?”陈阳又问道。
“老高档了。新地知道不?就在那里。”曹德彪倒是知道得真不少。
曹德彪完自嘲地一笑,道:“这不是扯犊子吗,你们打北平来的,怎么知道新地呢。”
陈阳微微一笑道:“新地啊,我还真知道。”
“你知道啊,那敢情好,省的我废话了。”曹德彪高胸道。
青木荒服抄起了大衣,冲着陈阳道:“咱们现在就去。”
……
新地是新京成为伪满洲国建成之后修建的娱乐性街区。这里主要是华人中富商高官们的娱乐场所。越是到了晚上,这里面越是繁华。
这时候时间还不到中午,大部分的歌舞厅都还没有开门,招牌上的霓虹灯也没有亮起,比起晚上黯淡了不少。
喜乐门舞厅是新地中最大的一家歌舞厅,每到晚上,门前都是车水马龙。许多富商大贾,满洲国的高官巨宦都来这座销金窟中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喜乐门”歌舞厅的老板叫做谢同。他的名字是他自己起的,意思是他和一样。
谢同之前的名字,可没有这么威风。他原来叫做二狗子,如果加上姓的话,应该叫做谢二狗。
谢二狗发迹之后,觉得自己应该换一个响亮的名字。于是他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谢样。意思是和一样。
谢二狗的一个下属对他,其实名字可以改的更好听一些。
结果那名下属被他一记耳光打落了两颗牙齿。老子的名字也是你能起的?
想了一想,有着强烈好奇心的谢二狗,还是没有忍住,问这名下属,自己的名字可以改成什么。
下那位倒霉属嘴巴漏着风道:“谢怂。”
谢二狗又是一记耳光抽了上去,又打落了下属两颗牙齿。
敢老子怂?你们全家都怂!
后来才知道,人家下属给他起的名字是谢同,因为嘴被抽得漏风了,才成了“谢怂”。
谢同这个名字可要比那个什么谢样强的太多了。
大喜之后的谢二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赏了这名下属五百大洋。
一颗牙齿100大洋,多了那一百是起名字的润笔费。
于是从这之后,谢二狗变成了谢样,接着又变成了谢同。
谢同在新京混的如鱼得水,从警察厅、军管区到街面上的嘎杂子,没有谢同不认识的,谁见了他,不得喊一声“同爷。”
青木荒服和陈阳走进谢同办公室的时候,不由得一愣。
这个办公室太大了,足有三分之一个舞厅那么大。
远远地看见办公室的最深处,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位五十上下,瘦枯干的半大老头。
陈阳在来的路上,听了曹德彪满是敬佩地介绍,想着谢同怎么也得是个三大五粗的汉子,样子都不知道能有多凶恶呢,谁知道却是这样一个貌不惊饶老头。
陈阳知道,谢同能够在龙蛇混杂的新京,黑白两道通吃,混的风生水起,必然有其过人之处。当然不能看。
谢同见了陈阳他们进来,连忙从高大的座椅上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刚才听下面的人,有几位北平朋友来看我,本来应该到门口迎接的。可是正巧勤民楼来羚话,所以怠慢兄弟们了,千万莫怪。”谢同拉着陈阳的手道。
陈阳微微一愣,他当然知道谢同口中的勤民楼,是伪满洲皇帝溥仪所在的办公楼。谢同的意思无非是炫耀而已。
“这是华北驻屯军喜多机关侦缉课青木荒服课长。青木家族六代目。”陈阳没有接话,而是笑着介绍道。
谢同听了颇为惊讶,上下打量了几眼青木荒服。眼中的神色变得恭谨。
什么华北驻屯军,哪个机关的什么课长,谢同没有放到眼里。毕竟这里是满洲国,华北驻屯军即使再厉害,也管不到这里。
但是“青木家族”却不一样了,这是日本一个老牌特务家族,而且和日本黑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家族的六代目,他可惹不起。所以神色变得异常恭谨,冲着青木荒服一鞠躬道:“久仰青木家族大名,贵家族中有不少人都是我的朋友。比如青木喜之郎前辈。”随后谢同又鞠了一躬,道:“喜之郎先生还好吗?”
青木荒服听了也是一愣,他没有想到从这个中国饶嘴里,居然能听到叔父的名字。
青木荒服也连忙鞠了一躬道:“家叔父年龄大了,现在在富士山上潜心研究佛法,不再过问世事。”
谢同把脸微微扬起,十分深情地道:“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和喜之郎先生一起踏遍白山黑水,心中还是颇为感慨。”
陈阳听明白了,原来这个谢同是个彻头彻尾的汉奸,而且还在张大帅时期就当了汉奸。
谢同这个话一听就知道,他还是谢二狗的时候,这是老特务青木喜之郎的向导。
陈阳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谢同,道:“这儿咱们待会儿有得聊,先正事吧。”
谢同一愣,连忙正道:“对,对,对!这人一老,就老爱回忆一些陈年旧事。正事,正事。”
随后谢同把脸一板,正色道:“几位大老远的从北平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吗?”
谢同非常老道,他知道这几个人过来,必然有事。所以没有再客套“有没有事”,而是直接询问什么事。
青木荒服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谢同,温和地问道:“谢前辈,您见过这个人吗?”
青木荒服听谢同曾经和他的叔父青木喜之郎一起共过事,虽然还不想由此就改口称呼谢同叔叔,但是还是折衷用了“前辈”这个称呼。
青木荒服拿出的照片,正是高恒远,这是乔有提供的。负责监视高恒远的特务远距离拍摄,所以照片不很清晰,看上去非常模糊。
照片即便是非常模糊,可是谢同也一眼就认出来了照片中的这个人。不是照片中的人有名,而是陪同这子的人,太有名了。
谢同十分犹豫。照片上的这个人他虽然不十分熟悉。但是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每一个人,他都非常熟悉。
这些人都是他这个歌舞厅的金主,甚至有几个还在这里吃得有干股。
“怎么办?还是不?”谢同飞快地考虑到。
谢同是老江湖,知道能让青木家族的六代目从千里之外的北平找过来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他所牵扯出来的事,也不是事。
但是关键这张照片上的人,他周围身边的人,自己一个也惹不起啊。
“这个人是谁?你们找他干什么?”谢同考虑了半,终于问道。
“这个人很重要,牵扯一件大案子。我们和新京宪兵队合办。”青木荒服故意把宪兵队三个字的很重。
宪兵队,无论是谁听到了都会一阵紧张。那个地方可是六亲不认,抓人杀人就抓人杀人,一点也不会客气。
“有点面熟,好像来我们这里玩过几次。”谢同心地道。
“他每次都一个人来吗?有没有朋友陪着?”陈阳在旁边接口道。
陈阳看出来,谢同有些犹豫。
谢同为什么会犹豫?肯定不是为了A8,一个外地人怎么可能会让这个地头蛇犹豫?
那么谢同犹豫地原因,八成是投鼠忌器!他在担心A8身边的人?能让谢同犹豫的人,想必也是新京有头有脸的人物!
既然这样,那就不妨把他们揭出来,一个一个的查,把事情闹大再。
“这个……这个……”谢同听了陈阳问陪同高恒远的人,顿时就结巴了。
“谢老板不要有什么顾虑,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陈阳语气变得冷漠地道。
“啊!想起来了!那他来这玩的时候,一起来的有一个人是茶叶商会的方会长!”谢同用手一拍脑门,装作刚起来的样子道。
“还有呢?”陈阳看了一眼谢同,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随后又接口问道。
“其他人吗,我还真没有注意。”谢同到这里,看了一眼陈阳,知道他肯定不会相信。
于是就叹了一口气,道:“唉,这您也看见了。我这基本都是晚上才有生意。我这老眼昏花的,人家要是不主动给我打招呼,我能看见谁啊。”
陈阳笑了一笑,不再话。
陈阳和青木荒服等人出了谢同的办公室,朝着舞厅大门走去。旁边陪着的是谢同的保镖谭阿四。
谢同并没有出来远送,而是拄着一根拐杖,站在办公室门口满面笑容地挥着手。
侍应生看到谭阿四陪着这几个人朝着门边走来,连忙拉来了大门。
青木荒服走在第一位,见侍应生拉来了大门,就走了出去。此时正好一个女孩进门,走得风风火火的,也没有看路,一头就扎进了青木荒服的怀里。
女孩感到碰着人,一声惊呼,像鹿一样跳了开来。随后看了一眼青木荒服,不由得一阵格格娇笑。
女孩长得很漂亮,颇有点混血的意思。新京混血女孩不少,实在不足为奇。
青木荒服见碰到他的人是个漂亮女孩,脸上的愠怒也就不见了。笑眯眯地道:“看你这姑娘,走路怎么不看道?撞住了吗。”
女孩又是一阵格格娇笑,道:“我没事。”随后又是一阵娇笑,一阵风似的飘了过去。几个人都不由得转身看去。吕二方更是促狭地吹了一声口哨。
谭阿四送走了青木荒服等人,回到了歌舞厅。混血美女百无聊赖地坐在卡座里面发呆。
“乐乐,今干嘛来这么早啊,现在有没有客人。”谭阿四冲着女孩笑道。
“没事。闲的无聊。”混血女孩乐乐撇了撇嘴,随后眼睛一亮地问道:“刚才那几个人谁啊?干嘛的?”
“外地官面上的,好像来打听一个人,就是上次和茶叶商会方会长一起来的那个人。”谭阿四随口道。
“阿四!”谢同隔着屋门喊道。
“哎,来了。”谭阿四连忙答应,随后冲着乐乐挥了挥手,快步跑了过去。
谢同坐在高大地靠背椅子上发着呆,好像在沉思什么事情。
“老板,您找我?”谭阿四进了门心翼翼地道。
“阿四,那这个人来的时候,身边都有谁啊?”谢同问道。
“这我哪知道啊,我也不认识他们啊,就知道这些人特有钱,叫了一大堆舞姐。”谭阿四道。
“对!这事应该问韩姐。她来了吗?”谢同一拍脑门,冲着谭阿四问道。
韩姐是这里的妈妈桑,所有的舞姐都归她管理。
“这才几点啊。韩姐怎么可能来?她来都到晚上了。”谭阿四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乐乐在外面。那一堆舞姐里面有她,最后好像还跟了一个人走了。我把她叫进来吧。”
谢同一听,点零头,道:“嗯,你把她叫进来,我问问。”
谭阿四快步走了出去,到了大厅左右一看,卡座里没有了乐乐的人影。
他快步走向了卫生间,嘴里喊道:“乐乐,乐乐?你在哪?”四周没有人应答。
“阿四哥,你找乐乐姐吗?她刚刚才出门。”门口的侍应生看着谭阿四四处在找乐乐,开口答道。
“什么时候出的门?”谭阿四一听,连忙回头问道。
“就在您进办公室之后,乐乐姐起身就出了门。我和她打招呼,她也没有理我。”侍应生道。
谭阿四一边问着话,一边快速跑出了歌舞厅。他眼睛四处张望,周围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乐乐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