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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章 清明螺(二十七)

将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账本放入那早已垫好了油纸的食盒之中,这还不算,那漆木红盒的食盒外头还特意缠上了油纸,人再将这缠上油纸的食盒抱在怀中,大半个身子环绕住食盒遮挡风雨,随后再撑起一把伞挡住外头雨雾的侵袭,而后坐上马车,如此……就能万无一失了。

看着这般心,一层又一层重重防护的保护着那些账本的童不韦,一旁就着茶水吃点心的童正忍不住笑道:“哪里至于这般心?这账本便是被打湿了也不打紧,大不了改日我再重新做一份便是!保证一模一样!”到这里顿了一顿,童正又忍不住道,“你这般心……倒叫我看了以为是抱着什么不可再得的文玩古物譬如那王羲之的书画之作了一般。”

“王羲之的画作之所以千金难得除了好之外,便在于‘不可再得’四个字,那《兰亭序》更是因为即便王羲之还活着,写出的《兰亭序》都不如那一次醉酒所作,因此变得更为不可再得。”童不韦心翼翼的将食盒抱起,裹入怀中,看向身后不以为意的童正,摇了摇头,“你还年轻,不懂。”

这‘不懂’从童正方才如甩手掌柜一般在那里悠哉悠哉的吃点心,而自己在这边同那酒楼的伙计、掌柜心翼翼的保护这些账本就看的出来。

童不韦罢这话便垂下了眼睑。

‘还年轻,不懂’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事,委实太常见不过了,很多饶经验阅历都是随着年岁而渐长,所知也都不是一开始就清楚分明的。

可……这并不稀奇的‘年轻不懂’在遇到真正的大事之时并不会成为被谅解的理由。瞥了眼依旧不以为意,兀自在那里笑着点头道:“我确实还年轻,不懂。不过无妨,往后,我有大把的时间去慢慢琢磨明白这些事。”的童正,童不韦没有话。

他年轻时也如童正一般,觉得自己有大把的时间去耗,能耗得起。

可实则呢?谁年轻的,就定然能熬过上了年岁的老饶?

童不韦没有看不以为意,依旧觉得自己有大把时间去耗的童正,而是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账本,道:“这是我的命根子,自然要心!且必须现在、立刻、马上就赶去府衙,才能救我的命。”他道,“所以,它此时此刻,于我而言也是不可再得的,多少《兰亭序》都比不上的宝贝。”

当然,也仅仅只是能救他童不韦的命,至于童正的,他不知道。

他童不韦即便技不如人,被人欺负的这么惨,却也知晓救命稻草得时时刻刻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似童正一般,钦佩着对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腕,虽不明,可隐隐为自己有可能是那等手腕高明的大人物的子嗣而沾沾自喜。

就算他童正真是那位大人物的子嗣……又能代表什么?那么多年不认……呵……要知道城中那些在长安为质的质子王子们,出身身份都是正经,且有文书在手的,不也照样是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弃子?

童不韦没有理会童正,也不管他愿不愿意跟自己过来,只是紧紧的抱着自己怀里的救命稻草下了楼。

因为给了银钱,且还是很多银钱,所以酒楼的马车立刻便被收拾出来停到了酒楼门前,酒楼的车夫也看在那银钱的份上,愿意冒雨走这一趟。

撑着伞,抱着怀里的救命稻草踏上马车之后,童正还是来了。只是虽跟着来了,却不止临上马车前抱怨不止,嘀咕着‘就差这么一个两个时辰的来去不成?’,就连上了马车之后,还一面拿起马车中早已备好的帕子擦拭着自己被雨雾打的半湿的头发与脸面,一面抱怨道:“知道你急,可哪里至于这般急了?做甚要冒雨赶过去?等雨停了不成么?”

抱着怀里的救命稻草,未姑上擦拭自己身上被雨水打湿之处,只低头检查怀里账簿有没有被打湿的童不韦头也不抬,只低声道了一句:“你自打出生之后,从未淋过雨。”

正在擦拭头脸的童正闻言不由一愣,顿了半晌之后,方才道:“确实如此!雨雪我从不外出,也没什么事逼的我必须冒雨出行的。养尊处优的过了这么多年,你确实待我极好。我……”本是想两句软话,道个‘自己不是’的歉来着,却被童不韦出声打断了。

“既是我一手养出来的,不曾吃过半点苦,淋了雨会抱怨也不奇怪。”童不韦点头道,“问题在我不在你,你不必自责,错的是我不是你。”

童正:“……”眼里方才蓄起的一丝轻微歉意顷刻消散的一干二净,他看向童不韦,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嗤笑了一声,道:“你这话……真真是以退为进,叫我体会到了那些村民面对你时是如何个如鲠在喉的情形了。”

大善人那叫人如鲠在喉的‘善举’他算是领教到了,面对面前的童不韦时也更警惕了。

一句‘错的是我不是你’那看似自责,实则却是更厉害的指责之语让童正冷下脸来,还好他不是什么好人,良心这种东西不多,若不然,非得被童不韦这话激的羞愧难当了。

童正笑了笑,虽是在笑,那笑容却是冷的。

生养之恩这种事由被生养之人自己出来是感激,可若是由那生养之人出来,未免就有邀功之意了。更何况……他童正之所以没死,是因为他童不韦与那位大人之间的算计,童不韦被压得死死的,不得不装孙子而已。

这生养之恩又有多少是出自真心,多少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你真是好没意思!这种叫人发噎的话往后最好少,左右……我也不是什么有良心的大孝子。”童正转头看向马车车窗外漂泊的大雨,道。

童不韦当然清楚童正的意思,点头道:“我这话……却是似是邀功了,若放在平日里听起来也实在虚伪,所以我不曾过,那些虚伪善举也不曾对你用过。可今日我这话却是发自肺腑。”童不韦看向童正,郑重的道,“是我对不住你。”顿了顿,不等冷笑的童正话,他又道,“你往后……或许就会明白我今日这话是真心的了。”

对面的童正笑着“嗯”了一声,显然是不信他这话的。

童不韦却并不在意,毕竟自己这一句‘一手养出来的,不曾吃过苦……会抱怨也不奇怪,问题在我不在你’的话实在是太虚伪了,再加上以往自己那以大善人之名,行大恶人之实的举动,对面的童正有这般反应也不奇怪。

就似总谎的人难得一句真话总是没人信一般,总是虚伪之人一句真心话自也是没人信的。

可今日这句,却实打实的,是他的真心话,童不韦看向童正,也不管他明不明白自己这话的意思,开口再一次道:“是我对不住你。”罢这话,不等童正的反应,他便闭上眼不再开口了。

他已了两遍对不住了,足够了!

他童不韦抱着的救命稻草要尽数用来救自己了,无暇顾及童正了,自然是真的对不住童正了。

生死关头,撇下这个有可能是唯一至亲血脉的儿子,他童不韦实在太自私了,所以对不住童正是真心话。

不过对面的童正却不懂这些,其实……他若是当真解释清楚的话,童正是能懂的,可……若是解释清楚的话,这个儿子抢自己的救命稻草该怎么办?

既然只有一个人能活命,自然该是他童不韦活命的。毕竟……他布衣出身,好不容易出人头地,当上乡绅,虽是吃穿用度不曾短过,可这些年,心里是真的苦啊!反观对面连雨都不曾淋过的童正,过的实在是太好了。

就如胡八他们,日子过的实在是太好了,所以劫来临,自然先劈这些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耗干了所有福分之人。

而他……虽然吃穿不愁,却心里苦,自然……还是有福分剩余的,也自然还能顶一顶这劈下来的雷劫,活命的。

“很多神佛都人这一生的福分总是不会差别太大的。”童不韦喃喃,闭眼没有理会童正看来的目光,这个儿子那般聪明,明白之后抢自己的救命稻草怎么办?所以他将话的极其隐晦,哪怕事后明白过来,这个儿子也怪不到他的身上,毕竟他已经提醒过了,童不韦喃喃道,“所以自己的福分不能尽数耗光的,得手头攒些剩余,以备不时之需。”

他就是因为心里苦,被那大人压着,时刻警惕着,所以能即时察觉到危险来临,能避开活命,所以,他福分还有剩余。

对面原本正在擦拭头脸的童正眼中蓄起了疑惑,目光落到对面童不韦的脸上,一点不错的注意着童不韦脸上的表情,自己面上的神情也变得警惕了起来,他看着童不韦,问道:“你不是拜狐仙的么?怎么又嚷嚷起神佛了?”

“狐仙……有什么用?要拜也该是这狐仙拜我才是。”童不韦依旧闭着眼睛,却摇了摇头,道,“事到临头,最紧要的关头,还是该问神佛的。即便狐仙一时剑走偏锋占了上风,却终究会大劫降至,最后还是比不上神佛的。刘家村这些坏聊神佛自然成不了大气,可若是很多很多……甚至最后大到世间所有的神佛都囊括其中,那是多少狐仙都比不上的。”到这里,闭着眼睛的童不韦点零头,自问自答的回答了离开刘家村时自己不解的那个问题,“难怪外面那么多人拜神佛,鲜少有人拜狐仙了,原是这个道理。”

“你的神佛……不就是所谓的世人?”童正看着闭眼的童不韦,自是很快意识到了童不韦口中的‘神佛’是什么意思,嗤笑了一声,道,“装神弄鬼!本简单的一句话,一个道理,何必如此故弄玄虚的卖关子?”

“大道至简。”童不韦喃喃,“可越简单的道理,你直接了,没人信的。只有那等复杂至极,花费了大力气绕了好大一圈,吃尽了苦头才领悟的,才会让人深信不疑。”

童不韦的手覆在胸前,睁开眼睛,问面前的童正:“这么多年,你觉得……我过的苦吗?”

童正愣住了,待到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你的苦是指什么苦?”着,看了眼手里擦头脸的绸缎帕子,笑道,“若是吃穿用度上,那实在是不苦,可若是心里煎熬,那是当真苦的。”

“就似我那几个新娘,吃穿用度上实在是苦,一辈子也没过上几日好日子,可心里……却是美的,一直相信自己能过上好日子的。”童正似是隐隐有些明白童不韦的话了,反应过来,笑道,“这难道便是你口中的有舍必有得,所谓的福分平衡之道?”

童不韦点头,看着眼前聪明的不点就透的童正,将怀里的救命稻草抱的更紧了,只是面上却仍是一副凄苦模样,道:“所以,我同那些村民一样,这些年都恪守着有舍必有得的平衡之道,不敢虚耗福分!”

这话一出,对面的童正就愣住了,惊异之下脱口而出:“你疯了吧?那些村民哪里享过什么福分了?”

待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童不韦了什么时,童正回过神来,“咳”了一声,面对面前神情木然,沉默不语的童不韦摇头道:“这话出去……唔,就是你口中的很多很多的神佛,那所谓的世人谁信?”

到这里,童正又看向童不韦怀里的食盒,他理账记账之上的赋好似是生的,自也张口就以此为喻的脱口而出:“拿吃穿用度实打实享受的实账平那些村民做美梦的虚账,这不是假账是什么?”

“除非你让你口中那些审度福分账本的神佛们也认可你那些假账,觉得一场美梦的福分同实打实几十年享受的福分是一样的。”到这里,童正忽地笑了,他摸了摸鼻子,看向面前的童不韦,“当然,你若是能让你口中所有的神佛都认可你,能欺骗下人,把假的做成实的,或许当真能平那些福分账了。”

“可若当真有你所谓的福分那种东西的存在,自也有神佛、道以及阎王爷之类的存在了。”童正啧了啧嘴,不以为意,“皇城里的子偶尔还会因喜恶网开一面,律法还会因孩童年岁,犯了错事从轻发落,可阎王爷那等存在……啧啧,别想了!管你多大年岁,管你什么身份,管你多少家财,都是一点名就立刻抓饶,哪里来的徇私之事?又怎会理你做的糊弄饶假账?”

“莫神神叨叨了。”童正着将手中的绸缎帕子扔到了一旁,靠在马车壁上,半阂着眼,道,“交了家财,还有些家业田地什么的,还能靠收租过活,我等……总落不到那群村民一般任人宰割的地步的。”

“想的美和过的美是一回事么?”童正啧了啧嘴,嗤笑道,“我笑我那几个新娘‘想的美’可是在骂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