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那宁大敢如此嚣张跋扈,足见傅福详掌管外贸司以来驭下不严。这不也明他傅少卿教子无方么?朕没先处罚他父子两就算不错了!”
楚耀回身看了眼妹妹,轻笑道:“再了……朕只是让他傅少卿先去查探而已,也不一定能查到他傅福详真犯什么事不是?”
回想起方才傅少卿接收皇兄暗查傅福详命令时的神态,楚芷兰有些意味深长的道:“看傅公公刚才那样子……倒也不像是完全不知道傅福详背后所作之事的样子……”
“是人,难免有恻隐之心。傅少卿兼着内监机的差事,对自个义子的侦查有意疏忽也属正常事。”楚耀神色平静的喝了口茶,又道:“但要傅少卿有意包庇傅福详也不至于,更何况,朕也不认为傅福详能有瞒着朕办坏事的胆子。”
闻言,楚芷兰笑着点点头:“皇兄的对,他傅福详怎么也是在宫里待过好几年的老人了,最是熟悉您的脾性,要他能力不足我信,但要他敢有胆子背着皇兄作恶,我是绝对不信的。”
她话音方落,包间大门便再度被人打开,一位位肩披白巾的店二恭恭敬敬地将各式不一的精致菜肴端上了桌。
领头的店二正是此前招待兄妹两的人,他弯腰向二人陪笑道:“老爷与夫人且先慢用,还有三十多道大菜未上,您二位若是尝腻歪这上桌的菜了,只要招呼的人上新菜就是了。”
这店二一口一个老爷夫人听得楚芷兰很是高兴,便见她和善地朝店二抬了抬手,笑道:“你这二倒是怪会来事……”
她一边着,一边从袖兜里取出块半截手指长的翡翠珠钗,不紧不慢地放在桌边,示意二上前来取,“这是我替夫君赏你的,拿去吧……”
那店二见着那通体发白的朱钗忍不住双眼一亮,但很快又清醒过来,神色较为惶恐地摆手道:“夫人实在太客气了,这……这钗子实在太贵重了,人可不敢受……再了,吴管事再三交代给人要好生伺候好二位贵客,倘人擅受了贵客的打赏,吴管事知道了定饶不了我……”
坐在楚芷兰身边的楚耀笑着将桌边的翡翠朱钗收了起来,遂又从自己兜中取出鹌鹑蛋般大的金粒,“这钗子确实贵重了些,你不敢收也正常,但我家妹……夫人既了要赏你,你就识趣受赏便是。这金粒子不轻不重,你收下正合适……”
店二微微一愣,动作仍有些犹豫。
“放心,倘你家管事怪罪下来,你就是老爷我硬给你打的赏就是了。”
有了楚耀这句话后,店二才算是松了口气,忙接过他递来的金粒子,视若珍宝般塞入兜中,一个劲地朝楚耀与楚芷兰二人鞠躬道:“人多谢老爷与夫人打赏……”
楚耀与楚芷兰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脸。
眼见二人有话要,醒事的店二也知道不能过多叨扰这两位贵客,于是十分识趣地带着人退出了包间。
“皇兄怎不让那店二把朱钗收下?”
包间再无外人,楚芷兰起话来就变得随意许多了。
“你还好意思。”楚耀将那翡翠朱钗拿出,轻瞪楚芷兰一眼后道:“这翡翠朱钗过于贵重了,你打赏出去就打赏出去,再败家也没你这么个败法!”
楚芷兰浅浅一笑,忽有些娇媚地伸出香舌舔舐起丰润的樱唇来,“皇兄真的只是因为这翡翠珠钗过于贵重而不舍得让那二收下么?”
“照我看……皇兄只是不想让一个外男收下自家妹妹戴过的珠钗吧?”
迎上楚芷兰那双妩媚动饶桃花眼,楚耀不禁老脸一红,偏头望向别处,有些心虚地干咳道:“瞎什么呢,朕可没你那些个稀奇古怪的鬼心思……”
着,他将手中的翡翠朱钗还回楚芷兰手中,哼道:“朕只是不想看着你如此大手大脚的败家罢了。”
楚芷兰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娇吟道:“妹妹知错了,一定谨遵皇兄的教诲,这朱钗,以后我绝不送人了。”
楚耀喉咙一动,似想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楚芷兰掩嘴偷笑,用脑袋轻轻蹭了蹭楚耀的侧脸,水润而又鲜嫩的樱唇不停往楚耀耳垂呼出香气,“当然……以后凡是妹妹用过的东西,除了耀哥外,我不让任何男人碰……好么?”
这句贴耳娇吟似有无穷魔力,一下便让楚耀浑身燥热起来,他紧咬牙关,强行冷静道:“莫要再胡话了,菜都上桌了,你不自个饿着肚子呢么?赶快用餐吧。”
着,他再度正起脸色来,轻推开靠向自己的楚芷兰。
楚芷兰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见楚耀一本正经的握杯饮茶,忽笑出声来:“皇兄很渴么?怎得喝茶喝得这般急?”
这意味深长的话险些让楚耀呛喉,他横着脸没好气地瞪了楚芷兰一眼,似有些恼羞成怒,“你还吃不吃饭了?不吃咱们就走!”
见他被自己挑逗的有些发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在楚芷兰心中蔓延开来,她娇笑着认错道:“好了好了,妹妹知道错了,耀哥莫生气嘛……”
着,她很是贴心地为楚耀夹了几筷子菜,“皇兄别跟我个孩子计较嘛……咱们还是接着方才的话题,聊点别的吧……”
见楚芷兰露出恶魔般俏皮笑脸,楚耀只觉着好气又好笑。
这丫头一向如此,凡惹自己生恼了就拿自己还是孩子开脱,但倘若自己真把她孩子对待,她又会穷尽一切向自己证明她已经长大了。
真可谓是哪个身份对我有利时我就认,凡有不利处就立马切割……
这份厚脸皮劲儿,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好在楚耀这番感谢只在心中嘀咕,但凡这话要是真出来了,楚芷兰一定会笑呵呵地回应他,这厚脸皮的本领师出何人了……
“皇兄,你傅公公这会儿去查傅福详,能查出什么来么?”
见楚芷兰又将话题转移到傅少卿父子身上,楚耀也就顺着她的话茬回道:“傅福详或许有不是处,但他还没有干大逆不道之事的胆子。”
楚芷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是赞同楚耀的判断。
只是,兄妹俩很快就要被这想当然的想法给打脸了……
……
距宝池街仅有三里不到的外贸司衙门内。
十来号身穿鹰爪黑袍的内监机督卫在内监机副督沙东行的带领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由于内监机的专属服饰过于惹眼,故而他们一到场便引起了衙门内不少官吏们的注意,许多外贸司官员们都自发地聚集起来,互相交头接头,窃窃私语起来。
见一众外贸司官员自发地聚集于衙堂大院内,沙东行倒也没跟他们客气,叉腰问道:“外贸司账房文录宁大的上官何在?”
人群里,一个身穿蓝袍官服,年龄约有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被人挤了出来,还不等他回神,沙东行便直直逼近了他,边打量他边问道:“你就是宁大的上官?”
蓝袍中年有些畏缩地抬手行礼道:“回内监机上官的话,卑职……卑职是外贸司的账房主理鞠正,算是……算是他宁大的上官。”
他这话倒的严谨,宁大只是个的账房文录,还远没有资格搭上鞠正这个账房主理的线,硬要算的话,只能是他鞠正手下的手下……
沙东行了然点头,朝身后的属下们招了招手。
几名身穿鹰爪黑袍的壮实督卫立马涌上前来,动作粗暴地将鞠正给控制住。
突被人钳住手脚的鞠正一时间有些慌神,他又惊又怒地干吼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要干什么?”沙东行冷笑道:“当然是抓你回镇抚司受审了!”
一听要被抓去镇抚司,在场的外贸司官员们脸色都变了。
镇抚司是什么地方,长什么样,或许很多人不知道,但镇抚司的威名,整个大宣官场就没有不知道的……
之所以那地方的模样少有人知,是因为凡去过镇抚司的人就少有活下来的,那可不就少嘛……
“不!即使是内监机也不能乱抓人!”镇抚司三字一出,可把鞠正吓得胆战心惊,他张着颤抖的嘴唇一个劲地干嚎道:“你们……你们若敢在外贸司乱来,我外贸司的主司傅公公定不会轻饶你等的!傅福详傅少公公的大名你们也听过的吧?!他可是你们内监机的前任副督……”
“话完了吗?”沙东行冷笑一声,神色倨傲道:“吾乃内监机副督沙东行,倘你不服,大可记下老子的名讳,去子驾前告我的罪就是!”
沙东行这一自报名讳,直让周围的外贸司官员们吓得倒吸口凉气。
敢情来拿饶是这位瘟神!
要知道,沙东行的个人威名可是与镇抚司不遑多让的,自内监机建立以来,沙东行手上沾着的血就没消过,凡提到他的名字,只要穿着官皮的人就没有几个不哆嗦的。
果不其然,随着沙东行自报名讳后,现场气氛明显变得微妙起来了,就连此前一直嚷嚷着沙东行等人放手的鞠正也一下子老实了,他的脸色就如同白纸般毫无血色,写满了绝望与痛苦。
“沙东行!”
一道尖声厉喝忽然打破了沉默的现场,只见衙堂深处,身穿着青色太监服饰的傅福详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伸手指向沙东行冷脸,怒声咆哮道:“你他娘的抽什么风?竟敢来我外贸司撒野?”
沙东行抬头看了眼怒气冲冲的傅福详,皮笑肉不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傅少公公来了哈……”
顿了顿,他有些惫懒地伸伸腰,满脸热切道:“许久未见,傅少公公胖了不少,看来这外贸司果然养人呐……”
“少他娘的跟咱家套近乎!”傅福详冷脸拂袖,怒斥道:“赶快把咱家的人放了!”
“傅少公公是他?”沙东行伸手一指被属下们控制的鞠正,耐人寻味地道:“傅少公公可别误会,沙某来这外贸司请鞠大人去镇抚司配合审案,可不是有意为难外贸司……”
他话未完,傅福详便冷声打断道:“鞠正不过是外贸司的账房主理,他能犯下什么大事值得内监机拿他?照我看,你沙东行就是没事找事!”
“这真是大的误会!”沙东行故作委屈地抬手道:“沙某是奉上命行事,绝无半点私心呐……”
完这句话后,沙东行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来,“还是,傅少公公想公然违抗我内监机办事?”
“你什么意思?”
傅福详有些警惕地看了沙东行一眼,他总觉着对方话里有话,让他很是古怪。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跟傅少公公,我内监机办事,无须向子之外的任何人解释!”撂下话后,沙东行抬手向一众属下命令道:“把鞠正带回去!”
“放肆!”
被沙东行这一挑衅,傅福详就如同喷涌的火山般勃然大怒,“沙东行你休得胡来,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外贸司人如此妄为?”
“我给他的胆子!”
一声暴喝从衙门口乍起,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顺着话声望去,发现来者竟是身穿素衣的傅少卿。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万没想到大内总管兼内监机总督傅少卿竟然亲自驾到了……
短暂失神后,外贸司一众官员们战战兢兢地朝傅少卿行起礼来:“下官等见过傅公公……”
饶是此前桀骜不驯的沙东行,在看到傅少卿到来后,也格外老实温顺地低了下头,恭敬作揖道:“卑职见过总督……”
他身后一众黑袍督卫们也低下了头,齐声向走来的傅少卿见礼:“下官等督公……”
“干……干爹……”傅福详瞪大双眼,看向朝自己迎面走来的傅少卿,有些傻眼的支吾道:“您……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