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一边系皮氅的带子,一面倪见周锦年也披上一件大氅,知道他是要跟着自己,猜想他是怕自己溜掉。
还没走到帐篷门口,周锦年就三步并两步,抢先挡在舞面前,依旧是面色冷冷,伸手将大氅的帽子给她带上。
“外面冷”
“哦,我……”
舞想伸手自己来,伸到一半却又放下,她不想拒绝周锦年的好意,不想再伤他的心。
周锦年沦落成今日的样子,都是拜自己所赐,自己还未曾报答他曾经的恩情,却又将他赡最深,难道这一生,注定要欠下他吗?
给舞带好大氅帽子,见一缕头发挡在她眼前,周锦年将头发挑起,轻轻别在她耳后,动作极轻柔,连眸光也是柔柔的,仿佛深情望着自己的爱人。
舞心内一咯噔,周锦年那失神的脉脉眸光,分明是情侣之间才会有的,难道他喜欢自己?
这个无意发现,让舞惊诧万分,但她甩了甩头,立马甩掉自己的胡思乱想。
“这不可能!”
发现舞大力甩了一下头,又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周锦年意识到自己走神了,慌忙甩了“走吧”两个字,就掀开帐篷帘子,率先走出大帐,直到舞也跟了出来,才重新放下帐帘。
没有对照,舞还真不知道,帐内可谓是暖如春日。
一阵刺骨的冷风吹过,舞虽然穿着厚重的皮毛大氅,但还是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舞这一个冷战,被周锦年收入眼底,也正巧和她眼神再度相遇,两个都感觉有些尴尬,各自忙收回自己的眸光。
仰头望着空中飘飘荡荡的的鹅毛大雪,舞突然想起,与周锦年初相见的情景。
他那双圆圆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依旧漂亮,只里面已装着完全不同的内容,其中就有浓的化不掉的悲伤与沉重。
漫飞舞的大雪中,积雪路上留下一会并立一会又重合的两串脚印,一串是舞踩下的,一串是跟在身后的周锦年留下的。
周锦年低着头,脚故意踩着舞的脚印,两只脚印合成他的一个大脚印,这无聊而幼稚的行为,让默默跟在舞身后的他,觉得有一刻的轻松快乐。
周锦年真希望,能永远这样跟在舞身后,默默守护照顾着她,他不想她离开,怕与她分别会成为永别。
周锦年脑子中,闪烁着与曾曾经在一起时的情景……嘴角都不觉微微扬起,那是自己最美好的回忆……
“侯爷!”
舞的轻声呼唤,让走神的周锦年身子不由一凛,这个称呼已太久没人叫过了,那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嗯”
周锦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声应了。
舞一边走,一边仰望着飘飘洒洒的雪花,“侯爷,你可记得?我们的……初相见?”。
“记得”
断定周锦年不会对,但见他回答的如此笃定,舞恹恹的心,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趣,转过身,望着正看向自己的周锦年,兴趣盎然地问:“哦?那你”。
凝望了一会舞,周锦年举头,又望向飘雪的空,然后伸手接了一片晶莹的雪花,一边欣赏着,一面幽幽道:“也是这样一个雪夜”。
舞大吃一惊,“你真知道?!”。
看着雪花在自己手心融化,周锦年嘴角抽动了一下,又望向一脸惊奇的舞。
“那日,你惊了我的马,害的我……险些跌下马”
“你怎知道,那是我?”
凝视着簌簌雪幕后,舞如装了万千星光的眸子,周锦年怔了怔,移开目光后,假装漫不经心地回答。
“是……是记住了……你的眼睛”
“呃!?……”
舞一愣后,呵呵笑了起来,原来,两饶缘分从那时就开始了。
想想那一夜,曾是自己最狼狈落魄的时候,自己差点被冻死在万花楼门前。
暗自叹了一口气,舞转身,又开始漫无目的地行走。
周锦年愣了一会,又踩着舞的脚印,紧随其后。
过了好半,舞又突然开口,“侯爷,你,雪儿,这名字……好听吗?”。
“不好听!”
“为什么?”
“不为什么,名字……只能有一个”
对周锦年的好意,舞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举头望着漫飞雪,像是对身后的周锦年,也像是对苍话。
“雪儿,多美的呀!清白,皎洁、轻盈、潇洒、如花,如絮,应时来,随风去、来无踪,去无影……”
从黎明出发,周旦带着十几个侍从,顶风冒雪,骑了一整日的马,终于赶到周军大营。
从鞋帽到衣袍,十几人都几乎被冻成了冰坨子。
周旦如一个冰雪人,淌着没脚踝的雪,已悄悄站在舞身侧。
凝望着舞瘦的只巴掌大的脸,听着她悲切伤感的话,周旦眼中已噙上泪水。
眼前,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凝望着已失神的舞,周旦漆黑的眸子里,映着舞睫毛上的一朵晶莹雪花。
周锦年早已发现,披着满身冰雪的周旦,见他正凝视着舞,满眼都装满心疼、激动和无尽的悲伤。
周锦年深低下头,清楚此刻的自己是多余的,他假装没有看见,心内已是混乱如麻。
周锦年十分清楚,周旦对舞一直以来的感情,从花高价买她入宫、留她在书房侍候、众目睽睽抱她、去参加她父亲的葬礼、为她当众流泪等等……
他对舞的爱是发自内心,毫无保留,并矢志不渝的。
他为她做的,实在是太多了,对舞的爱,也比自己深厚长久,他的尊贵英明,更不是自己无法比拟的。
若不是被大王强逼,不是出于更多的考量,不是舞一心只装着她师傅,周旦一定早娶了舞。
可惜,两个是有缘无分的。
当然,自己与舞更是有缘无分,将来有资格保护她的,注定不是自己。
把舞交给心细如发的四堂哥周旦,何况,舞也最信任和亲近他,让他带她回京治疗,这应该是最好的安排了。
舞能健康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自己再次把她藏在心里,默默祝福守候她吧。自己不但该放下心,也是时候该放手了。
想当此,周锦年默默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