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
灰色的阴霾带着浓重的低气压盘旋在将军府松月阁的上空。
院子里寂静如斯,红叶从厨房出来,断了茶一路往屋子走去,迈过门槛,就看到屋子里的几人。
公孙雪坐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虚空。
一身白色南疆服侍带着面纱的祈灵儿盘腿坐在她的对面。
红叶进来的时候,祈灵儿刚刚收了手。
一旁的温子尘蹙着眉头看着床上的两人,没有吭声。
须臾,祈灵儿睁开眼,没什么情绪地道:“还没找到,她把县主的灵魂存放过太多地方了。”
温子尘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黑了,须臾才道:“那有没有别的办法?”
祈灵儿摇了摇头,“只能慢慢找。况且,三魂七魄,如今只有一窍精魄在这儿,剩下的三魂六魄都不在,想要县主完好地回来,就要设法把所有的魂魄都找到。”
她顿了顿,看着公孙雪那双空洞的眼睛,继续道:“她可以不顾及县主的魂魄是否有损伤,但我们不能。”
言外之意,急不得。
温子尘自是明白祈灵儿的意思,他抿着唇没有吭声,好一会儿才道:“那如果一直找不到呢?”
毕竟这世上,破坏远比修复要来的简单的多,这个便道理祈灵儿懂,温子尘也懂,所以,即便祈灵儿是南疆圣女,即便她从昨晚一到京城就赶来了将军府,可到现在还是没找到公孙雪主要的魂魄所在。
“不会。”祈灵儿抬眸看他,“我会找到的。”
她这话带着无比的自信。像是不容反驳一般。
温子尘看着她,忽然就笑了。
“也是,好歹也是南疆圣女,要是被那么一个蛇女给打败了,出去也是丢脸。”
祈灵儿闻言看了他一眼,眸中淡淡的,没什么情绪,须臾,又收回目光继续施术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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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公子,县主如何了?”
那日之后,赵子烨为公孙雪请了假,如今,已经过了两日了。然而,曹均卓还未见过公孙雪,这让他很是不安。
是以,趁着下午放学的时候,曹均卓追上赵子烨,上了将军府的马车后,声的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赵子烨眉头紧蹙,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世子已经把雪儿带回来了,但具体如何,我不清楚,松月阁……也就是雪儿的院子,已经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闻言,曹均卓脸色白了一白,“这……那岂不是意味着县主很危险?”
要知道,上次公孙雪命悬一线时,将军府也是闭门谢客,公孙雪的院子也是禁止入内的。
赵子烨深刻地明白这一点,他因为担心,也去了松月阁,但并未见到公孙雪,也并未能入内,只有红叶出来见了他。
而红叶的脸色并不好,只同他道了谢,又拜托他代公孙雪向万门书院请假,但至于请到什么时候,红叶没。
赵子烨听到要请假的时候,心下便沉了一沉,即便是不愿,也还是问了一句要请到何时,红叶闻言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只看红叶的表情,赵子烨便明白,公孙雪的情况并不好。
人人都道公孙雪武功高强,是未来的继任将军,可没人关心背地里有多少人想要害公孙雪,也没有人关心公孙雪究竟是吃了多少苦。
一想到公孙雪很可能命悬一线,赵子烨心里便不出的难受。
他忍不住想,公孙雪在看到阿木王子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预料到了危险,所以才会提出那样的要求,让他坐曹均卓的马车回去?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
赵子烨不敢往下想,因为他明白,即便是真的,即便他当时没有走,他也帮不了公孙雪任何事情。
他只会拖累她而已。
“赵公子,你、你别太难过。”
眼看着赵子烨脸色越来越差,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里,曹均卓忍不住开口劝道。
“可能、可能县主过两就好了,县主这个人,最厉害了,你知道的。”
曹均卓干巴巴地劝了两句,可话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赵子烨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她其实,也挺辛苦的。”完这一句,便红了眼眶,再没了下文。
曹均卓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该什么好。
毕竟,同样的话,父亲和母亲也都过,可同样的话从父母口中出来,和从赵子烨口中出来,完全不一样。
赵子烨的语气里带着难以言的悲伤和无望,他单单是听着,就鼻子酸涩的厉害。
可是,却完全不知该怎么劝。
赵子烨本就没想让曹均卓劝自己什么,完沉默了片刻,便抬起头来看向曹均卓:“你放心,雪儿很坚强,回头她好起来,我就派人给你送消息。”
“嗯,好。”曹均卓呆呆地应声,脸上的神色还带着悲伤和惊讶,他有些不好意思,移开目光干咳了两声,又道:“那个,赵公子你等一下,我母亲做零心,以往县主很喜欢的,我这次带了两份过来,给你和县主一人一份,虽然不知道……”
曹均卓声音下去,到一半儿,忽然抬手拍了自己一巴掌,笑道:“瞧我,什么傻话呢!赵公子你等等我,我马上拿了给你送过来。”
话罢,不等赵子烨点头,便弯腰下了车。
不多时,便折返回来,掀开车帘子将装着点心的油纸包递了过来,道:“这是下午新做的,还带着热乎气的,你尝尝,好吃着呢!”
“多谢。”赵子烨接过点心,同曹均卓道了谢。
“不用。”曹均卓摆了摆手,道:“我们不是朋友么?”
他笑盈盈地,话落瞧了一眼自家的马车,“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寻你。”话落,不等赵子烨回应,便松开帘子朝着自家马车去了。
赵子烨手上还拿着点心,他看了一眼晃动的车帘子,半晌收回目光看了看手中的油纸包,紧抿着薄唇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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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快要被晒死的鱼,没有水,没有吃的,整个人都暴露在日光下。
她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也分不清自己爬了多远。她的世界黑暗而寂静。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她与世界的联系被人切断了。
她无法好好感知这个世界,也无法被这个世界感知。她无法接纳,更无法求救。
她只能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