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官家宣布了要将程荔逴施以炬刑,在闹市架二丈高木台,置以炬木,瑶禾还是没有放过荔逴。身上已经血肉模糊,没一处能打的,就用绣花针,扎入荔逴手指和脚趾,施刑前一才拔出,留下肿胀的一个个血洞。
被带出牢狱大门时,荔逴看见了久违的日光,炫目灿烂,洒在身上暖意笼罩。荔逴抬起手遮了遮太阳,又放下了,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如此日光,就任由日光罩着。
“新鲜的空气可真甜啊。”
“程娘子能多吸两口就多吸两口。”狱头被几家打点着,对荔逴很是客气。
荔逴走上专为她布置好的炬刑台,踩着被太阳晒暖和的木头,竟然有点愉悦。
“程娘子,要将您绑在这里,我绑松些,绝不勒着您。”
荔逴双手和双腿被绑在木架子上,周围看热闹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官家派了大理寺卿亲自监刑,太后和瑶禾也特地来看行刑。躲在有遮布的监刑台上,倒也不怎么辛苦。
荔逴很轻易就分辨出了厉覃岚一群人,桑羽、玉清嫂柳半程、秦放一群人,仲霖和瑙霙,还有封彦。这些人会来,荔逴并不意外。
厉覃岚不知道这几自己是怎么度过的,看着台上的荔逴,手指甲、脚趾甲都只剩下暗红一片。一件白衣,不如是飘着白色印花的红衣。她看起来有气无力,那些血道子就好像划在他心上。覃岚话双手握紧,已经能听到用力发出的声音。她不流眼泪,但流泪话的声音反复在覃岚脑海里回响。
荔逴闭着眼睛养神,她已经几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了。她哼哼着清了清嗓子。闭着眼睛时,即使脸上有伤,还是能感觉到碎发被风吹到脸上的痛痒,荔逴左右摇着头,让风将碎发吹开一点。
桑羽已经泣不成声,“怎么擅这么重?都这样了还让咱们不要救她。”桑羽捂住自己的嘴,怕荔逴听见她的哭声。
柳半程看了桑羽一会儿,又开始盯荔逴,她抬着头看,已经正午。
大理寺卿让了太后一下,太后示意他可以开始。
“大胆妖女,用妖术蛊惑军心民心,致纪王府9人惨死。领官家圣命,今日当众将妖女施以炬刑祭!”
刑令牌落地,几个大汉拿起火把走向炬台。百姓们看到荔逴身上的伤,反而有些同情这位仁心广济的女娘。
一丝丝风快速地吹着荔逴的脸,耳边呼呼作响,时候到了。
“道不公!”荔逴突然大喊,“以妖邪之令施行以害忠良,以恶魔之容魅惑以闭圣听!”
瞬时狂风大作,风云变幻,一团团乌云侵吞了空,刚才艳阳高照,这会竟突然下起雨来。
“胡什么?还不点火!”瑶禾疯了一样大喊。
几个大汉也觉脊背发凉,点燃了炬台下方,火势一下窜了起来。
“我若就此被烧死,”一声巨雷伴着闪电,“就是你教我的理吗?我不服!我不服!”
大理寺卿走出几步站在雨中,这场景果然邪门,从没见过上面大风大雨,下面火焰飞起的场面。太后也站起,瑶禾却吓得跌坐。
“你敢不敢让我今日葬在火中,回去找你麻烦?你敢吗?请显意,惩治恶人!”
又是几声雷声后,轰隆轰隆像是蓄着力,几声巨响,伴着瀑布一样的闪电幕墙,正劈在监刑台上。整个监刑台黑烟笼罩。瑶禾的声音传来,恐惧的喊叫声一波一波。大理寺卿的求救声也不断传来。
荔逴站在炬台上放肆地大笑。
“理如此,理如此!”她再没力气,大口地喘气,脚下的热浪袭来,木头已经被烧热,手腕被粗绳勒紧。
柳半程向前走了几步,被覃岚抓住。
一阵滂沱大雨,没一会儿浇灭了熊熊的火势。荔逴的头发和血衣都已湿透,她仰着头,任雨水冲刷着脸上和身上的污渍、血痕和耻辱。
“老还是厚爱我的。”
百姓们不但没有离开,反而跪倒在地,“地显灵,女临世!地显灵,女临世!地显灵,女临世!”一遍又一遍。
厉覃岚和柳半程对了一个眼神,一起冲上炬台,一刀斩断了绑着荔逴的绳子。荔逴没有力气地向下掉,被厉覃岚接住,随着荔逴跌在了炬台上,再掉进他怀里。握着荔逴的手,厉覃岚才真的看清荔逴身上的伤,他涂过药的手臂已经全是伤痕,不是他见过的样子,他不论握哪里、抱哪里,都一定会触碰荔逴的伤口,他用手为荔逴挡雨。
“荔逴,我来接你回家了。”厉覃岚的泪混在雨中,声音在雨中飘散。
荔逴缓缓抬起头,无力地扯出嘴角一抹微笑,再无刚刚大笑嘲弄命的放肆,“我回来了!”
“我们走!”厉覃岚直起身想要抱荔逴。
桑羽和玉清嫂爬不上炬台,在台下干着急,“荔逴,荔逴……不要睡,荔逴不要睡!”
“不行,我不能当逃犯,给了他们其他借口,你们下去!”
荔逴向旁边翻身,想要掉出覃岚的怀抱,被覃岚更深地搂在怀里。
“我不走,我陪你在这里,等圣旨!”
荔逴躺在厉覃岚怀里,手抓着他的衣袖。
“真暖和呀……好暖和呀……”
覃岚有抱了抱荔逴,“荔逴不要睡,荔逴不能睡……”
荔逴变得沉静,听不到她的声音,只剩微弱的喘息。
“荔逴,你知道吗?我院子里的花已经种下了,用了你送我的种子,在后院里种下勿忘我和忘忧草,种了你喜欢的梨树、甘蔗和柿子树,你前院太空旷,我种了好些梨树和石榴树,荔逴,不要睡。”覃岚第一次感受到了即将失去的痛苦。“荔逴,你过让我等你,你不要放手,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别轻易地离开我,好吗?”
远处马蹄声渐近,“荔逴,圣旨来了,荔逴,圣旨来了!”
荔逴感觉周围乱糟糟的,有脚步声,有喊她名字的呼喊声,夹杂着传令官念圣旨的声音,交杂在一起,逐渐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