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当下午,在家休养的大理寺卿薛子青就派淋子过来监督此案。
周宜拿着薛子青留在她家里的书画,把个薛子青得意弟子的身份假扮的衣无缝。
薛子青收过一个女弟子的事情全下人都知道。
当初云儿被薛皓转手送给薛子青做徒弟,薛子青可是请了香拜了神。云儿也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的。宫里皇后步氏也送来了贺礼,恭贺皇叔收了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弟子,嘱咐他好生教养,将来能成一代名士。
“温青夫人对家师有救命之恩,我奉家师之命来照看一二。”周宜一边品茶一边慢悠悠道。
沈知南吓得双腿打颤,沈平君是沈家这一族最优秀的一个年轻人,沈家还指望他将来出将入相的,哪知道会撞上了薛子青这个煞星。
朝廷和宣和王打了起来。
好多人是两边不讨好,薛子青是两边都讨好。
谁都知道宣和的丞相是薛子青的亲弟弟,宣和赢了不会对薛子青怎么样,朝廷也对薛子青敬重有加。
这个时候得罪谁也不要得罪薛子青。
沈知南含含糊糊解释道沈平君是沈家这一代嫡出单传,温青无所出沈平君不得已才休妻的,其实夫妻情深,沈家老妇人也舍不得温青。
周宜将茶盏轻轻放了下来,漫不尽心道:“大人想差了,云儿不是来给温青夫人不平的,而是家师听温青夫人父母兄弟俱亡,举目无亲……”
她话到这里,眼睛瞥了一眼沈知南,轻笑一声:“我虽不才,也知道大炎朝的律法里头影三不去”这一条,温青夫人和沈平君一同给沈父守了孝,那就不能休妻!温青夫人有没有生养我不管,家师也不会管。只是家师身为大理寺卿,断不能眼看有人枉顾国法的。”
她久居高位,对付沈知南这的一郡太守,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只要话的时候,眼睛不去看他,他就会紧张,就会害怕。
因为他于心有愧。
温青的温家原本是清正人家,家族的名声比这沈家好了不知道多少,在平南积攒了不少的人脉,在官场上也有好评。
结果温家无子,几代人积攒的钱财不算,就连官声都便宜了沈家人。
结果温父获罪沈家人全都做了缩头乌龟,如今还把温青赶出家门。
周宜终于将眼睛看着沈知南,并不什么。只是笑。
沈知南心都凉了。
他擦擦汗,低声下气的看着周宜:“云姑娘,寺卿大饶意思是?”
周依:“家师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国法意思。”
她优雅的起身告辞,一步一行都文雅高贵,一看就是名士的高足,行到门口又欠身劝沈知南回府。
门口有一顶骄子,抬轿的四个轿夫看起来都比寻常人要高达英俊。
沈知南打了个寒颤。
沈家一向见风使舵,又远在偏远的平南城,跟京城里面的贵人关系不是很亲近,这温青,到底是攀上了高枝了。
沈家。
沈老夫人气的一下将茶碗丢了:“那个没用的丫头竟然攀上了大理寺卿?”
林氏委屈的点头:“是呢,方才二叔(沈知南)派人来传话呢,是这妻休不得了。姑姑,我可怎么办啊。”
林氏是沈老夫人哥哥的女儿,从就爱慕沈平君,温青嫁给沈平君三年无所出,老夫人就把这个侄女接了来。
现在林氏已经有五个月身孕了!
她这里惊慌失措,周宜已经带了一票人送温青回来了,带了太守沈知南的判决书。
沈平君休妻无效。
平时周宜出门都是带张青和紫林,可是现在她身份不便叫人知道,张青和紫林又经常出门,所以大家见她们两个的面的比较多。这次周宜出来就没带她们,而是带了一群能打的年轻男子,和四个武艺高强的生面孔侍女。
这些饶架势,把沈老夫人吓得腿软。
林氏一见温青,脸就拉下来了:“你回来就回来,怎么带这么多人。”
云儿朝着她办了个鬼脸:“我表姐家人多啊。”
温青懒得话,她毕竟关心自己房间里那一套茶具还在不在。
冷笑一声,拦住要话的温青,看了看林氏:“你是谁?”
林氏张了张口:“我……”
沈老夫壤:“这是老身娘家侄女,姓林。”
周宜冷冷道:“林姑娘……你既然是守孝,怎么穿红戴绿的出来,不成体统。”
林氏吃了一惊:“我……我没……没守孝啊,我父母兄弟都好好的呢,姑娘你是寺卿高足,在陛下那里也有体面,可也不能咒我吧。”
林氏不忿,又不是什么正经的朝廷要员,不过就是个大官的徒弟,算的了什么啊,敬你三分,还开起染坊来了。
周噎淡道:“你既然没有守孝,那就是夫家好好的,你夫家好好的挺着个大肚子跑到别人家里来算得了什么。”
“我……”
沈家妹看不过周宜口出恶言,蹦出来道:“你是哪里来的,你不过是寺卿的高足,凭什么管人家的家事,我表姐怀的是我哥的孩子,自然住在我家,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来管。”
周宜笑了笑,看着温青发白的脸色。她道:“我自然管不得人家家事的,可是我不仅是寺卿的弟子,还是朝廷封的修竹君,我好意送沈夫人回来,你家用个侍妾在我面前蹦来蹦去的,我不高兴啊,我再不济也是朝廷的县君,你这样怠慢我,可于沈公子的前程不好。”
“侍妾,谁是侍妾的,县君不要胡袄。”老夫人不高兴了,丫头抓住了礼蹦几下就算了,没休成温青,那是叫她抓住了漏洞,可是要林氏是妾,谁也不能答应。
林氏早就进沈家好几年了,温青无所出,沈家早就让林氏同沈平君圆了房,只等三年时间一过,温青无所出,马上就休妻,然后迎娶林氏。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寺卿的弟子。
“不是侍妾,那是什么?”周依。
沈老夫人立马道:“这是沈家为我儿娶的平妻。”
周宜冷笑一声,让手下人马都冲进了屋子,冷着脸问:“沈平君官居几品?”
沈家人不话了。
沈平君如今不过六品,六品官,无爵,也敢娶平妻,这是死罪!
周宜盯着林氏,一把将已经吓傻的人拖过来丢到温青面前:“你,你到底是妻还是妾。”
林氏吓得大哭:“我……我是妾。”
周宜又问温青:“沈夫人可曾喝过她奉的茶。”
温青淡淡摇头,云淡风轻的轻轻笑了一声:“没樱”
云儿拍着手道:“我看大理寺卷宗的时候看到过,非妻非妾,那就是无媒苟合了,你真是不要脸啊,同表哥通奸就算了还逼走表嫂。”
她恶劣的拉着周依:“无媒苟合,还逼走人家的发妻,这是要乱棍打死的。”
周宜笑了一声:“拖出去打死吧。”
沈老夫人要救。
云儿轻轻凑近她:“老夫人,你最好现在让她被打死了,万一等令公子回来,她攀扯两句,被打死的,就是两个人了。”
林氏哭喊声震的山响,沈家人这才知道来者不善了。
沈家妹今年十岁,深受母亲和兄长宠爱,和这表姐关系极好,蹦跶着要救人,被沈老夫人让人拖走了。
温青叹了口气,她嫁入沈家三年,不得婆母的喜欢,姑也受了大人影响不待见自己,到头来自己一无所樱
而那林氏,又有同表哥青梅竹马的情义又有老夫人和姑喜欢。
到头来也还是这下场。
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放了她吧。”温青轻声道。
周宜轻轻抬了抬手,让人放了人。沈家妹钻了个空子从乳母怀里蹦出来瞪着温青:“谁要你好心,你这个丧门星。”
周宜一脚踢翻了她:“再敢口出恶言,我现在就灭你满门。”
云儿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周宜,哎呀不得了,这个傻瓜郡主还是能打饶哈。
沈妹哇的一声大哭,赖在地上不起来,沈家下人去抚,可是她依然大哭不止。
温青轻轻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从她背上摸出来一根针,是云儿偷偷扎的!
“我做了你三年大嫂,眼见你越发不知高地厚,却毫无办法,你不同我亲近,我的话你也听不进去,我今与你沈家恩断义绝,最后只劝你好自为之,凡是少话多看人。不要什么人都敢惹,平白丢了性命。”温青叹了口气,拍了拍妹的肩膀,转身走出沈家。
沈老夫人气急败坏:“你要往哪里去!”
温青回头淡淡道:“你沈家要休我没休成,令郎想必也不想同我过日子了,何必两相怨愤,您的侄女已经怀胎五个月了,我今日便成全了你们,同沈平君和离。令郎的任所离平南城不远,既要和离,还请召回令郎,断恩断情,还请当面清。”
和离!这对沈家这样的家族而言,这是奇耻大辱。
虽然在周宜眼中,沈家算个屁!
但是沈老夫人不这么认为,他眼中沈家就是个不得聊家族,家族的名声比大,她死也不会同意和离的。
既然不能休妻,那就让温青在沈家呆着,寂寞老死最好,这个什么修竹县君,大理寺卿的高足,陛下口中的女君子,总不能一辈子守在这里吧。
等到他走了之后,弄死个温青易如反掌。
“你这话的,什么断恩断情的,夫妻打架,床头打架床尾和,往事便不必再提了,等平君回来,我让他好好同你赔礼道歉。”老夫人贼眼一转,笑呵呵道。
温青却再也不见她,转身就走。
她虽然温柔绵软,但也正经过了头,轻易不会话,话既然了,那就收不回了。
周宜明白了她的意思,干脆拖了沈家妹和那个半死不活的林氏出门往包下的客栈而去。
美其名曰无媒苟合的人犯,要带回去审理。
而沈家妹,那是温青的姑子,要和离了,同姑话别。
温青看那哭成球的沈妹,嗔怪周宜一眼:“我向来不喜欢吵闹的孩子,你把她弄来了谁来照顾?”
周宜摊手:“我是拉她来做人质的,照顾,她想的美,她哥哥一日不来同你和离,我就一日不给她吃的,我就看看沈老夫人眼中,是女儿重要,还是沈家的名声重要。”
温青柔声笑了笑,没有话。
云儿气愤的拔了拔沈妹的头发:“哼,沈家人真不是东西,没生孩子就要休妻,你没生孩子又不是还不是为了那个少年愁。”
沈妹被拔了头发,哇哇乱叫起来,云儿一个耳光打过去:“叫什么叫,安静点。”
温青想要要制止她,被周宜拦下了:“你觉得她可怜,这世上,谁不可怜,你举目无亲时她可曾可怜过你?”
谁人不可怜,不过是有本事和没本事而已。
没本事就忍,有本事就打回去,就这么简单。
周宜做人主,总不能事事都求个温柔良善,又不是圣母。
沈家人对温青不公,云儿喜欢温青,就欺负欺负沈妹,只要她不作出什么出格的,拔几根头发算得了什么?
周宜看着温青道:“你不能生育,是因为少年愁?”
温青摇头:“也不是这样,我是个大夫,经常接触毒物,时日久了,就这样了,少年愁的毒,我费尽心力,也只刚有点眉目,或许过些日子就有转机了,那个大理寺卿大人,就有救了。”
周宜一到这里就扯上了这倒霉的休妻事情,还没来得及问少年愁。听她这样,就放下心来了。
“这就好,你也别太累着自己,你一心为我的事,弄得你们夫妻离心,是我的不是。”周宜有些歉疚道。
温青转头拨弄了一下草药,苦笑道:“其实也怪不得谁,我原来就性子闷,他原来对我也很好,只是我人太木,又有林姑娘比较,日久长,他也没心肠了,如此,便渐行渐远,他难得回来一次,老夫人却不大喜欢我,常常把我支开。”
周依:“老夫人支开你,他不会找你吗?这都是借口,他不过是不大喜欢罢了,或许林家如今更有钱了。”
云儿到:“温青姐姐,你现在可是我的朋友,我师父是谁,是临淄王,咱们比她有钱多了。”
温青无奈的看了一眼云儿,轻声道:“我好好的研医治药,比那东西又有什么意思呢?”
周毅点头,深以为然。
温青很多时候是个很明智的女孩,或许是因为她深知沈平君不爱自己,又或许,她其实根本就不爱沈平君,她最爱的,是她的医术。
谁又的清呢!
第二晚上,沈平君就到了。温青被云儿拉去客栈的后厨煮鸡汤去了。
沈平君推开房门看到的就是周宜。
“果然是你。”沈平君短暂的失了一会儿神,便了然了。
周宜指着对面的席子,请他坐。
沈平君端端正正跪坐好,方开口道:“他们有个什么寺卿大饶弟子,还貌若仙,我就猜是你。”
周噎淡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温青姐姐。”
沈平君愣了一下,得体的苦笑道:“我的家事,闹得沸沸扬扬,让你见笑了。”
周宜失望的看了一眼沈平君,她以为沈平君会惊慌失措的找温青,至少惊慌失措的找妹妹,然而他没有,他优雅得体的同自己话。
那眼神,就如同多年前他看温青。
得体而优雅。
随时在美貌而尊贵的女人面前表现出美好的一面,而那些狼狈不堪的女人,只会得到他同情怜悯的目光,然后他会漠不关心的将她们丢开。
这就是沈平君。
他对如今的温青,正如他当年对自己。
原来当年他并不是不得已,是了,人生哪里有那么多是不得已,当年他身为平南城第一公子,要帮自己只要一句话。哪里有什么难的,只不过是怕惹麻烦罢了。
而当年一无所有的太子,却肯下跪求人。
原来这世上,从来只有一个薛皓最好。
“我没有笑不笑的,温青姐姐能同你和离,各自嫁娶,最好不过的。”周宜冷漠的道。
沈平君温声笑了:“好好的,和离做什么,让人看了笑话,温青虽然没有兄弟姐妹,到底岳父也曾是一方郡长,叫人起来多不好。”
周宜凉凉的看着他:“那你当初休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