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没有带张青和紫林两个,而是随便从周家的侍女里面选了一个,这样辨识度低一些,毕竟张青紫林经常跟着她,一旦她们两个在京城出现的时间减少,盯着的人就会发现了。
而新饶麻烦也到了,她们根本就不能很快的和周宜配合起来,这一点叫周宜很愁。
在第十,薛子青回来了。
“我不是让你去了宣和吗,怎么回来了!”周宜头大的瞪着薛子青。
薛子青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慢慢开口道:“你为了让我能活命,牺牲了崔家的宗主崔蛟,是不是。”
周宜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没为了让崔蛟能活命,牺牲了你。你的顺序错了。”
薛子青轻声道:“那副画,被商人们刻印了无数分,卖了出去了。”
殷如雪没能如约趁着薛子青不备暗杀他,长乐公主大怒,命手下将画传了出去,他们还给画起了一个恶心的名字,月夜幸崔蛟图。
崔家如今已经炸开了锅。
周依:“我知道。印出来的,虽然没有原图传神,但是也能认出来是崔蛟。”
薛子青领着周宜去了一间暗室里,这间屋子里也有不少的书,只不过全是关于万花楼的。
周宜:“……”
早知道薛子青已经整理了,她就不用折腾这么多了。
薛子青背对着周宜:“我同这位崔蛟公子并不熟悉,他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很难过。”
薛子青这样的人竟然会坦诚的自己难过,周宜有点不大感相信呢。
薛子青道:“万花楼在离这里不远,在临淄城和宣和之间的大山里。”
“你怎么知道?”
薛子青回过头,白皙的面庞上带着微微的傲气,他道:“我追查万花楼,已经十多年了。”
“啊?”周宜震惊了。
薛子青点了几个蜡烛,一个一个清点资料,慢慢道:“十年前陛下命令我担任了大理寺的一个官,那时候我才19岁,去大理寺是因为我闲,也因为我喜欢看神鬼传奇的故事。”
他转头看着周宜,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情爱和仇怨,都是饶欲望,神鬼传奇里是情爱,大理寺卷宗里的惨案是仇怨。这一切又怎么会没有关联呢,你看我搜集的那些故事,我常常想,若是那些痴男怨女最终没有一个好结果呢,若是他们之间,有一个移情别恋了呢?那最后岂不是要成为仇怨?”
周宜静静的听,她知道薛子青的是什么,他这么多年不肯娶妻,不是他断情绝爱,而是因为他善良而心,他有爱,他的爱远远比好多人要深刻要长远,只是他看恐惧爱。
他的父亲因为爱而毁灭,他不敢走出这一步。
他很喜欢孩子。
薛子青继续道:“我抱着玩的心情在大理寺呆了好些,直到有一一对夫妇报案,他们的孩子在临淄城丢了。”
“丢孩子?遇到拍花子的了?”周宜问。
薛子青指了指一架子的书,点点头:“是的,他们遇到拍花子的了,生逢乱世,下乱了这么多年,好些人都会丢孩子,也有好多孩子会夭折,一对夫妇要生七八个孩子,才能差不多能保障能有孩子平安的长大。”
周宜难受的看着薛子青。
薛子青道:“这对报案的夫妇从京城倒临淄探亲,孩子丢了,他们伤心欲绝,从临淄求人一直求到了大理寺,因为……他们已经五十多岁了,不可能再有别的孩子了。”
十年前下还是很混乱的,下刚刚一统,满目疮痍。丢孩子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普遍了,根本算不得什么大案,那时候大理寺衙门每要处理很多械斗和规模的暴乱。
父母丢了孩子,找回的可能几乎没有,大多数人都是选择继续生。
薛子青当时实在是年轻气盛,也希他算是个皇亲,父亲当时还是个大将,他自己又不是个武艺高强的将军,让他去带着人处理械斗是不可能。正好那对夫妇哭的凄惨,又不依不饶,长官干脆就把这找孩子的事情丢给了薛子青。
抓拍花子的总没有什么危险。
于是薛子青就一路追到了临淄。
然后他发现,临淄经常丢孩子。
临淄城经历的战乱不多,算得上是个比较和平富庶的地方,但是这里经常丢孩子。
薛子青调查了将近十多年的记录和档案,花了三年的时间,终于判断出来,临淄城的丢孩子的情况很严重。
一般来,拍花子的会找那种治安差的地方,或者是很穷的地方,那些地方孩子不作数,丢了也就丢了。
按照临淄的情况,不应该这么多。
这里经常流传着关于拍花子的故事。乡野之地,总有点离奇的故事,薛子青调查了各地的民俗风情,收集了不少的志怪。乡野之地,最多的都是鬼怪故事,但是临淄一带,最多的竟然是偷孩子的。
从此薛子青陷入了对临淄的调查。
“我在从查拍花子的歹徒开始,一路查到现在,在临淄通往宣和的北面大山里,一定是万花楼的老巢,他们从几百年前就在这里设了一个点,培养那些或买或抢或拐来的孩子,最后让他们成为万花楼的中心,成为货物,卖给雇主。”薛子青皱眉道。
“可是,这样一个地方,难道他们就不会换地方?”周宜有些不确定,好几百年,毕竟,如果查到好几百年这个组织在一处私造兵器,这还可以断定,他们不大可能转移,毕竟秘密造兵器不好转移地方,但是,万花楼的货物是人!
人总是好转移的。
薛子青冷笑:“换地方,这种邪教组织,从幼童开始,教育他们自己是命所归的人,教育他们忠诚,技艺,或者各种神神道道的阴谋,致力于培养值钱的死士和歌女,还有谋臣,或者各种自觉身负命的女子,这样的人,是需要一个东西来维持信仰和联络的。”
他看了一眼周宜:“让这种永远对组织不被判,必须要有一个神圣的东西,让他们觉得不能背叛,所以,是不能换地方的,凌驾皇权之上的,只能是神。他们必须要在每个人心底里建造一个神。”
所以,他们不能经常换老巢,因为神不能换地方。
周宜被薛子青的模样感染,如果,万花楼一直就干这样的勾当,为什么这么多年突然没有了音信,好像断层了好多年。现在又突然冒了出来。
薛子青冷声道:“万花楼拐卖幼童训练死士和娼妓,理不容,先皇开国之时,万花楼曾经派出一名女子出来勾引。”
周宜突然想起了周嘉好像过有这么个人,叫什么来着,玄女?
“是不是一个叫玄女的女子?”周宜问。
薛子青点头:“我查问过很多人,当年先皇打下不的地盘,成为竞争下最大的一方,有一个自称来自什么玄族的绝色女子,声称若是先皇肯废了先皇后迎娶她,她便辅佐薛氏。”
周宜抚了抚额,这个女人脑子坏掉了吗,她也太不自量力了吧,一个从山上下来的女人,敢要辅佐人夺取下,她靠下降头还是靠歌舞?
下兵马皆对周嘉奉若神明,周宜差不多是个人形虎符,她都不敢一个人能辅佐薛皓,崔家富甲下,也不敢。
夺取下不单要阴谋,还要实力。
“先皇拒绝了这个女子,也就是给他的臣下表了态,先皇人君气度,人人都羡慕向往他,只要是他的事情,人人都觉得是对的,所以,薛家皇朝,等于是对万花楼下了禁令,这么多年来,万花楼一直都没有出现。”
他微微嘴角噙着笑:“其实也就是这二十多年的事情,却仿佛,过去了好久,可能,我们都太年轻了。”
周依:“既然如此,我这就带人下令召集周家的人马,攻进去。”
薛子青笑了,他皮肤白皙,眼睛明亮,笑起来明朗如画,只是嘴唇有点苍白,他的笑容在黑夜里,会显得动人,在白,就有点暗淡。
他:“宣和同临淄交界处,是无数的山,你怎么找他们?”
“找不到也要找,我要看看,薛可卿到底和万花楼有怎么样的交易,到底,她有怎么样的底牌。”周依。
薛子青眯起眼睛笑了笑:“为什么,我不自己让他们来找我?”
周宜一愣。
薛子青道:“我已经把二十七郎送到了宣和,他在那里,很安全。”
二十七郎,周宜一想,哦,这就是那个九殿下薛寿
薛子青道:“我对你们争储没有兴趣,但是我要把这群疯子绳之以法。所以,我准备要同他们做一个交易。”
借着薛寿为幌子,薛子青假装做权臣,要辅佐薛寿,要同万花楼交易,引蛇出洞。
“但是,长乐公主同万花楼关系匪浅,他们会不会不相信你?”周依。
薛子青不置可否:“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再,我的手里,也不是没有筹码。”
“你?”
薛子青道:“我虽然不大知道怎么弄权,但是我好歹知道一点,国赖长君,郡主,若是万花楼要控制朝野,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二殿下好,还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好,他们不正是希望乱吗?”
乱了,他们这群邪教才又机会,王家子孙不成器,崔家出了大事,周家人丁凋零,谢家大受打击,皇家再多几个冒出来争储,折腾个三五年,薛家也就差不多了。
到时候,万花楼就能在这个新生的王朝里作威作福,恢复他们之前的荣光。
周毅零头:“好!”
她只能好。
一旦失败,薛子青没能尽快除掉万花楼,那就是尾大不掉,到时候弄假成真,他就真成了奸臣,声明狼藉,陷入到争储的泥潭里去。
可是她不能反对。
下乱成这个样子,人人都有情爱,都有各自的抱负,都有各自的爱人。只有薛子青,这个时候还想着他十年前遇到的一个案子。
她怎么能不感动。
这下需要英雄需要才子,需要人翻云覆雨来左右朝廷。
但是最需要的,是薛子青这样的人,只有这样的人在,这个下才有希望,他没有千秋功名,他一生的荣光都在大理寺无数的卷宗里。
千百年之后,人马会记得周嘉和殷如墨平定下抵御外敌,会记得薛子佩如何治理下使得物阜民丰,也会记得周苍舒写了多少动饶诗词。
但是不会有人记得薛子青。
不会有人记得薛子青救了多少人,破了多少案。
“我答应你,周家全力以赴,帮助你找出万花楼。”周宜。
十月份,气也不大冷,年少的男儿好些这个时候还穿着轻薄的衫子。
薛皓却已经穿了不少,他穿着繁复的三重衣,但是裁剪的恰到好处,经过特别的裁剪,修改了下摆和袖口,使得他既能活跃的蹦蹦跳跳,又不失风度和美福
他此刻就坐在一棵歪脖树上吹树叶。
树下是一条河,今年有点旱,河里干了不少,露出好多巨石裸露在外,河水只深不过膝。
洗衣的少女抬头看着薛皓,深情温柔而认真,仿佛薛皓吹奏的,是什么动饶曲子。
然而,事实上,薛皓吹的曲子,就是他的母亲周皇后活过来,也不能偏爱他的。他吹的实在是太难听了,音都破了。
他根本就不会吹树叶!
曲子早就已经忘的七七八八,树叶吹出来的音他更不能掌握,听的人只会觉得他吹的好玩。
少女看了他一会儿,笑道:“殿下,你吹的这曲子叫什么?”
薛皓扬了扬漂亮的眉毛,笑的露出来虎牙。
“这曲子,叫我有嘉宾。”他,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到了巨石上,又灵巧的跳过几个大石头,这才平稳的落地了。
他落到了少女的面前,笑道:“你喜欢吗?”
少女摇头:“我可不喜欢,你吹的实在是太难听了。”
薛皓笑了:“若是我吹的难听,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少女白了他一眼,不高欣:“谁看你了,殿下不要胡,否则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薛皓挑眉:“哦?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我?”
少女突然就不笑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凌厉起来,她:“公主叫我看守你,我自然是能打得过你的,殿下,我陪你玩陪你闹,但是不陪你打架。”
薛皓叹了口气:“哎,我还以为,你看到了,我方才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下来,你能吗?”
少女冷笑:“殿下虽然跳了下来,但是,殿下跳下来,却没能立即站稳,你前后立足了三次才勉强站好。”
薛皓摸摸鼻子:“错了错了,我那是为了好看才多蹦了几下,毕竟,一下来就稳稳落地,就跟丢石头一样。”
少女哼一声,没理他。
薛皓无聊了,就坐在石头上发呆。
这地方坐落在深山里,一个人是出不去的,沿途没有补给走到半路就饿死了。而且容易迷路,因为这一代都是大山,如果不知道路线,就只有永远困死在这里。
少女洗好了衣服,就往庄园走去。
这里山里能有一片庄园,薛皓还是很好奇的,这里的人各司其职,每一个人似乎都能快乐,若是有人误入,只怕会以为这里是世外桃源。
或许是知道他跑不出去,薛可卿甚至没有派人把他关起来,让他在这地方瞎跑。只有一个少女云儿贴身照顾他。
薛皓住的屋子是一个四面透风的竹楼,四面透风是他自己形容的,估计薛可卿觉得这样很风雅。不过他是个怕冷的人,觉得有点冷。
他挺担心自己冬的时候还没逃出去,在这里能给冻死。
云儿在楼下晾衣服,他趴在栏杆上看她。
这才十六七岁的少女,武功好的可以,就是下手有点狠。他被抓来的时候被薛可卿喂了药,武功只剩下两成。以为这丫头不会武功想要逃跑,结果差点被打断了手。
他是真不大明白,薛可卿既然要废自己武功,干嘛还留两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