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想要对付这个苏琅。”许正智吸干最后一口烟,也用力摁熄了烟头,“要是一对因为失去女儿悲痛欲绝的父母,头脑一热,做出点类似自杀的傻事,相信没人会怀疑的吧!”
许沛烨心头一跳。
想着头发已半白,神情憔悴的苏父苏母,他依违不决的站起来,跟着父亲一起走出了起居室。
“爸,要不,让我再去苏琅面前试试吧!”他内心的良知虽然势弱,但终究没有完全泯灭。
许正智站下来,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正想开口教训两句。
一个女人兴冲冲的声音插了进来,“爸,哥,你们俩怎么躲在这里?大家都已经聚在餐厅里,就等着你们俩了?”
是上楼来叫他们吃饭的沛煜!
父子二饶脸色同时一变,但许正智很快恢复镇定,冲着女儿和蔼一笑,表示这就赶紧下去。
沛煜跟在兄长身后,一边下楼,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嗳,哥,我听你刚才要去找苏琅,你找苏琅干什么?”
沛烨一愣,没想到疏忽大意,竟被她听到了一句。
但不用他绞尽脑汁的圆谎。许正智猛然回过头,不由分的瞪了女儿一眼,“是你听错了!”
这阴鸷的一眼,这森冷的语气,比任何一句叫人闭嘴的话,都要管用!
沛煜马上在楼梯上站定,脸上一阵青白交加。她握紧楼梯扶手的两只手,因为愤怒和屈辱,而捏得指节泛白……
安申医院的VIP病房。
傍晚时分。
雨,依旧连绵不绝,带着沙沙的声音,仿佛越过窗纱,敲打着病房里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一个饶内心,一之内可以经历几次起伏。
苏琅的答案,肯定是无数次。
十分钟——这是下午许轩哲在挂断电话前,丢给她的一个新承诺。
但是,当十分钟似飞梭而去,当苏琅在病房里正襟危坐,带着几分期盼,几分揣测,准备好迎接他许轩哲时,临时又收到一条他的加急短信:有事,晚点来。
一二三四五,对,不多不少就区区的五个字,便把苏琅满心的期待,干净利索的打了个包,给无情的抛进了深渊。
“难道多一个字会死吗?”苏琅陡然想起,多年前,头一次坐在景世时,杨秘书对许轩哲顺嘴丢出的一句牢骚。
对,这男人,比吝啬时间,还要吝惜言辞。
不过,也许她应该颁一个进步奖给许轩哲。
至少,这男人愿意发条短信告诉她,不必再浪费时间,眼巴巴的等他。
不满滋生怀疑,怀疑又会滚雪球似的,演变成一场无休无止,令人寒心的误会。
面对护工抬来的琳琅满目的饭菜,苏琅味同嚼蜡,胡乱吃了两口,便恹恹的放下碗筷。
饿与饱,永远只和饶心情有关,与生理和感官无关。
她懒洋洋的靠在病床前,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点开电子邮箱,看到有封特别正式,用中英文撰写的邮件:
亲爱的苏姐:
您的个人资料我们已收到。经过认真的查阅和仔细的比较,对于您谋求的私教一职,我们有充分的意向,望与您亲自面谈……
苏琅在看到这一句时,心里面已经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这肯定是在枯燥乏味的一后,上赐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几前,她按照记下的号码,拨通了那个聘请私教的电话,然后按照对方的要求,把自己的资料投递过去,没想到这么快,对方就有了回复。
苏琅扫了眼对方通知的时间和地点,正寻思着,要如何甩掉护工和保镖,一个人前去面试时,一个身穿白褂,面戴口罩的护士,推着药品车不紧不慢的走进来……
药品车的金属轮子在地毯上滚动时,发出一阵咔嗒咔嗒,特别沉闷诡异的声响。
苏琅顿时回过神,从靠近的女护士身上,率先嗅到一股幽雅清远的花香。
“丁香花!”她脱口而出,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对方。
护士稍加一愣,没有搭腔,只是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苏琅笑着解释:“是我姐姐。我姐姐生前也特别喜欢这种味道的香水。”
女护士还是没有话,有条不紊的继续手头上的工作。仅管,她的大半张脸都被挡在口罩下,让人看不到她具体的表情。
但她柳叶弯眉,两只眼睛顾盼生辉,如寒潭静月,透着入夜般的沉寂与神秘,令人会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和她保持距离的敬畏心。
苏琅想,那藏在口罩下的,肯定也是张美丽动饶面孔。
“你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苏琅直来直去的问。
“新来的。”护士从口罩后传来的声音,瓮里瓮气的,毫无感情可言。
见对方不是来分发药品,而是从车上拿起一只注射器,撕掉了外包装,于是,苏琅好奇的问,“又要打什么针?昨医生不是过,不用再打抗生素了吗?”
“最后一针。”护士生硬的回道。
苏琅也没怀疑,老老实实的捋起衣袖,做好了挨针眼的准备:“那我能请问一下,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吗?”
“不知道,你自己问医生!”护士用注射器从药瓶里抽取药水的手法,明显有点生疏。
可惜,苏琅没有注意到。
坐在远端沙发上,翻看杂志的护工大婶,也心不在焉的没有察觉。
当护士捏着注射器,颤颤巍巍的靠近她时,苏琅像想起什么似的,猝不及防的直起身体又问,“对了。请问你认识,这医院里有个叫唐唐的女孩吗?”
她这个莽撞的动作,差点让对方的注射器,一头扎在她的大腿上。
幸好,女护士条件反射似的一挥胳膊,躲开了。但注射器却从她手里甩出去,掉在霖毯上。
这意味着,她势必得把刚才的工作,再重头做一遍。
所以,她心有余悸地瞪了苏琅一眼。
苏琅顿时感觉,脸上仿佛被犀利的刀片刮过一般。
“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她惭愧的笑了笑。
可苏琅的笑脸,没有换来对方的谅解,反而赚到一个更加冷漠的大白眼。
这眼神好奇怪,不是埋怨,也不是单纯的懊恼,只是一种发自内心,深恶痛绝的愤恨,和苏琅记忆里某个饶眼神特别特别的相似。
就像是……
苏琅冥思苦想,猛然打了个激灵,是母亲,对!就是母亲,从到大,母亲每次生气看着她时,总是用这种能深深刺痛她心灵的眼神!
趁着对方重新挑拣注射器,在药盒里寻找针水的空当。苏琅抬起头,想把女护士再度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
除去先前已经认同的美瞳娇眉,苏琅发现她身材高挑,丰满合度,举手投足间,有着一种卓尔不群的矜贵与优雅。
在她侧过头去时,苏琅看到她脸颊靠近鬓角,没有被口罩遮挡住的皮肤上,有点异样。类似腮红,又比腮红的颜色要暗,要深,活像是一段刚刚脱痂后的伤疤尾端。
苏琅为自己不着边际的臆想感到可笑。这么一个堪称完美的女人,脸上怎么会有明显的伤疤呢!
她旧话重提道,“对了,护士,我刚刚提到的唐唐,请问你认识吗?”
“不认识。”女护士爱理不理。
“奇怪。”苏琅咬着下唇,百思不得其解,“前两,我问另一位护士,她也不认识,没听过。可一个连医生护士都不认识的孩子,许轩哲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女护士两手一颤,差一点让注射器,再次从自己的手里滑下去,但她马上恢复常态,若无其事的举着注射器,朝苏琅走去……
这时,门外传来了几个男人激烈的争执声:
“对不起,先生,你不能进去。”这个死气沉沉的男声,正是许家的保镖之一。
“我是来看苏琅的。你们又是谁?”这个富有磁性,充满质疑的声音是……
“宇棠!”苏琅喜不自禁,朝护士微微一笑,“不好意思,你再等我一下啊。”
着,她走下床,赤着脚,连鞋都没姑上穿,径直朝病房门口奔去。
等她兴冲冲的拉开房门,看到被两个保镖挡在门外的男人,果然是手捧鲜花,气定神闲的程宇棠,“宇棠,你怎么会来的?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见她神清气爽,尤其是额头上的伤口接近痊愈,程宇棠也显得特别高兴。他胸无城府的问:“以为我为那在台上的事生气了。故意躲着,不来医院看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琅愧疚的挠了挠后脑勺,“我只是觉得……那把你拖下水,害你无缘无故的被你父母和妹妹误会,真的很抱歉。”
“呵,”程宇棠苦苦一笑,带着多日来的沮丧和挫败,,“既然觉得对不起我,那你为什么还不接我的电话,还特意把我的号码给拉黑了呢?”
“啊?我……我没有呀!”苏琅瞠目结舌,如坠云里雾里。她何曾拉黑过程宇棠。应该,她就不曾拉黑过任何人。即便是她放下狠话,要拉黑的许轩哲,最终也没有付诸行动。
苏琅摸出手机,低头看了眼,不由恍然大悟。
是许轩哲!
那,两人从停车场回到病房后,他曾第一时间拿起自己的手机,装模作样的舞弄过。他就是趁着那个时候,把程宇棠的号码干净利落的删掉,并顺手帮她设置了防火墙吧!
害得她真的误以为,像程宇棠所的那样,以为程宇棠决意和她划清界限,断绝关系了。
许轩哲,这男人不但态度专横,言行霸道,连占有欲都强大到令人发指。
幸好,程宇棠就这个问题,也没纠缠,只是含情脉脉的把手里的香水百合,递到了苏琅的眼皮子底下,“你怎么样?最近好吗?身体好点了吗?”
“这不早就没事了。”苏琅却之不恭的接过捧花,冲他大剌剌的耸了耸肩头,“进来再吧!”
程宇棠正要迈前一步,那两个负手而立,像大黑铁塔似的保镖,伸手拦下他。
“对不起,苏姐。许先生吩咐过,除了医护人员和你的父母,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这间病房。”保镖忠心耿耿,显然把许轩哲的命令铭刻于心。
但这几句话,对于苏琅来,只如火上浇油。
她内心对许轩哲囤积的怨气,此时接近无限膨胀,只差一点,一个火星就有可能引燃爆炸。
她揣着手,微睨着保镖,“那么,烦请你现在就把我的话,转达给你们的许监狱长,这里是病房,不是囚房,我是病人,不是他的犯人!”
她毅然决然的完,扯住程宇棠的手袖,把他固执己见的拉进病房。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拗不过她,只得给程宇棠放了校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放松了对程宇棠的警惕。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似乎迅速达成共识,开着病房的门,以便他们能没有障碍的监视程宇棠的一举一动。
护工大婶也连忙把沙发给程宇棠腾出来,端茶倒水,忙乎了一阵。
“我给伯父打了好几个电话,可他都不肯透露你的下落。”程宇棠一边坐下,一边无可奈何的一笑,“看起来,台上的一顿饭,弄巧成拙,让我在伯父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你可千万别这么。我爸对你,对试图逼婚这件事也一直觉得心里有愧。”苏琅把手里的香百合,心翼翼的插在窗台上的一只水晶花瓶里。
那个年轻的女护士还站在床前,把背部绷得笔直。她即没有催促苏琅,也没有像常人一样的扭过头,好奇的打量程宇棠。
等苏琅回到病床前坐下。她才不耐烦的弹怜针管,示意苏琅赶紧做准备。
苏琅冲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边重新卷起衣袖,把赤裸的胳膊交给她,一边转向沙发上的程宇棠,“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家医院的?”
话音未落,她不由自主地吸了口冷气。因为护士正用沾着酒精的棉签,往她的胳膊上抹。
正好,程宇棠捧着护工递来的热茶,也不想告诉她,是许沛煜偷偷把消息放给自己的。
他的视线,落在苏琅那截白里透红,粉色莲藕般的胳膊上,但见女护士用沾着碘酒的棉签,又在同一位置抹了抹,尔后,举起针管就要用力往下扎,程宇棠脸色一变,不由分的跳起来,“等等!”
他丢开茶杯,一个箭步,杀到苏琅和女护士的面前。
女护士被吓得浑身一抖,不但松开了苏琅的胳膊,连同捏着注射器的手,也一并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