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琅又瓮声瓮气的吸了吸鼻子,许轩哲勾住他脖子的手,在她脸上胡乱的抹了把。他似乎想出言安慰苏琅,却发现自己毫无经验。
苏琅两眼放空,平复了一下情绪,“我还记得时候,只要我一犯错误,我妈就会板起面孔,要把我送给别人,或者送去孤儿院。开始,我还以为她只是吓唬我。可是后来我发现,她从不会对姐姐同样的话。”
许轩哲没有插嘴,任由她一次性的发泄个够。
“直到有一年的暑假,我和姐姐两个人在家玩捉迷藏时。我半掩窗帘,壮起胆子翻出窗户,一个人躲在窗台上……”苏琅完全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她神态恬静,嗓音平和:“姐姐自然很快就找到了我。她见我坐在窗台的外面,眺望楼下,还一付怡然自得的样子,又惊又惧,叫我快点下来,快点回到屋子里。我当时不但固执的不听,反嘲笑她是个胆鬼。于是,她在我的刺激下,也从窗口爬了出来。其实那窗台,就是在防盗笼上搁了几块废弃的破木板罢了。所以结果,你可想而知……”
到这儿,苏琅卖了个关子。她稍稍仰起头,自下而上的瞟了眼许轩哲。
许轩哲却一无所知的摇了摇头。他只是一点没想到,苏琅时候居然会这么顽劣,还这么的胆大包。
苏琅无奈的一笑,接着,“结果,木板裂了。姐姐一脚踏空,身体歪下去时,卡在了防盗笼中间。但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那防盗笼,根本承受不住我们俩的重量,嘎吱嘎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带着我们一起摔下去。我们家住在顶楼,顶楼呀!姐姐当场吓得失声尖叫,嚎啕大哭。而我,已经完全吓傻了,只一个劲的扒着窗台的边缘,什么也不会做,连哭和叫好像都忘记了。”
“那后来呢?”许轩哲可以想像当时惊险的画面,兴致勃勃地追问。
“后来,幸好有邻居发现,及时叫人一起来救了我们。”苏琅要的重点,显然不是这个,“等爸爸、妈妈接到消息赶回来,得知了事情始末后。妈她大发雷霆,劈手就要给我一巴掌……要知道,在那件事之前,她就算再生气,也从没对我动过拳脚,大不了转身就走,再加上几都不理我。如果,那次不是爸爸在她身后拦住了她,我肯定要吃我平生的第一个耳光。”
苏琅着,禁不住抬起手,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晚上,我听见她在房间里和爸爸吵得很厉害。不想要我,一定要把我送走。还我太野,不要再让我呆在家里,呆在姐姐的身边。”
“呵,”苏琅的声音又染上了几分忧邑,“你大概很难想像,不满十岁的我听到那些话时,心里有多么难受。那时候,我真的怀疑,我是不是姓苏,我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孩子。”
许轩哲的手,不觉用力的捏了捏她单薄的肩头。有些话抵在他的舌尖上,似乎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呼之欲出……
“不过,事后想想。那件事害得姐姐受了伤,还落下了一个恐高的毛病。妈会那么生气,当时,会对我出那种不近人情的气话,也是可以理解的。”苏琅的这几句,纯属是自己在开导自己。
“你什么?”许轩哲脸色骤然一变,警觉地问,“你苏茜恐高!”
“嗯。”苏琅点头,稍稍偏过头来看着他,“你和姐姐认识这么久,难道她没有告诉过你吗?”
许轩哲再次摇了摇头。他和苏茜过的话,简直屈指可数。
“其实也不是很严重,”苏琅坦言,“姐姐她只是不敢靠近窗户,不敢从楼上探头,直接朝下看罢了。”
对!许轩哲隐约记得,苏茜曾对自己提过。就在自己向她提出订婚的那个下午。
可既然苏茜不敢从高空往下看,又怎么会有勇气走上跨海的高桥,完成最后的那纵身一跳呢?
除非,她不是自杀的,而是被人……
许轩哲猛然间打住,不敢再放任思绪往深处想。
苏琅哪里知道他的心思,自言自语似的念叨道:“也许是那一次的事,给妈心里留下了阴影。导致她潜意识里就把姐姐的死,迁怒到了我头上了吧!”
到这儿,苏琅又自嘲的撅了撅嘴,“起来,自我十岁失明后,母亲倒是比以前对我好多了。所以,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双目失明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许轩哲的心里一沉,对着她近在眼前的后脑勺,语重心长的:“苏琅,你要知道,偏爱,是这世上最不讲道理的一个词汇。它从来都是悬在血缘和亲情头顶上的一把双刃剑。”
“哼,像你这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少爷,又怎么会明白,发生在普通人身边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苏琅嘴上和他较着劲,心里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道理!
她没发现许轩哲的呼吸,忽然间变得异常凝重,更没看到他眸底一闪而过的忧郁。
过了好一会儿……
“苏琅。”许轩哲顿了顿。
“嗯?”苏琅静待他的下文。
“我觉得,应该找个时间,带你母亲去看看医生!”许轩哲的气息,径直拂过她的头顶。
“嗯。”苏琅面红耳赤的应了声,庆幸许轩哲在身后,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脸。
但是……
无论她怎么掩耳盗铃,都无法阻止自己的心脏,已经疯狂的快要蹦出她的嗓子眼。
而且……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还有一颗跳动的心脏,紧贴在自己的背心上,相同的频率,相似的疯狂。
她努力的咽了口唾沫,想着疯疯癫癫的母亲,闷闷不乐的,“许轩哲,我真的好恨那个害我姐姐自杀的男人!他不但毁了姐姐,还毁了我们整个家!”
许轩哲没有搭腔,而是深锁眉头,凝神沉思了片刻。无论沛烨表现得有多可疑,也无论他对沛烨有多怀疑,没有证据,才是最致命的!
“苏琅,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和沛烨来往!”他斩钉截铁的。
这男人,是真的怀疑他弟弟,还是单纯的在吃醋?苏琅一怔,不明白他怎么又提起这一茬,“许轩哲,你是不是发现,我姐姐和你弟弟之间有什么……”
“没樱”许轩哲回答的斩钉截铁,他的确不会拿着没证据的事情,四处宣扬。
他从苏琅手里拿起那只U盘,一边捏在指端把玩,一边冷嘲热讽道:“别以为他待人热情,给了你想要的东西,他就是好人!”
“我知道。周助理今早上都跟我了。”苏琅嗔怪。
“什么?”许轩哲不明就里。
“他在景世集团,比你受女职员的欢迎!”苏琅故意的挖苦道。
听到许轩哲满不在乎的哼了声,她透过书架,望着窗外一碧如洗,万里无云的晴空,接着,“我躲在这里,原本就是想早点看完,好早一点还给他的。”
傻瓜!许轩哲把脸贴在她柔软的秀发里,默默地:就算把这些资料翻来覆去的研究一百回,也不可能找到当年的那幢别墅呀!因为,那原本就是景世的产业,原本就隶属于许家的资产呀!
只可惜,苏琅听不到他心里的话,顾自又,“许轩哲,不管你弟弟是出于什么目的,交给我这份资料。你能不能网开一面,不追究他的责任。”
“不行!”许轩哲的这两个字,更像是孩子在赌气。
“许轩哲!”苏琅略带娇嗔的这一声,有种独特的韵味。
许轩哲仿佛是为林御她的魔力,稍显不耐烦地,“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看了也就看了。”
“我就知道。”苏琅愤恨的嘟哝了一句。她的目光,突然被对面报刊架上的一份报纸吸引住了。
那是份什么报纸,苏琅并不知道,但正对她的版面上,几乎用了四分之一栏,刊登着一则醒目的广告:
诚聘。
富有爱心、耐心,哲心的幼儿私教一名……男女不限,年龄不限,但需形象尚佳,气质优雅。艺术类或幼儿心理学专业毕业,硕士及以上学历,有私教从业经验者优先。
薪资优沃,提供豪华私人套间,配备专车及司机,另有各项丰厚福利待遇,欢迎来电咨询或面谈。
呵!苏琅盯着广告尾赌联系人和联系电话,啼笑皆非的摇了摇头。这样大肆宣扬,却含糊其辞的一则招聘广告,到底是在找私教,还是在为某个闲得无聊的有钱人物色情人呢?
可是……
苏琅的目光,又一一扫过“男女不限,年龄不限”这八个看似最具诚意的大字。
或许,这真是某个有钱人,在为自己年幼的孩子物色老师呢!
如果,她决定留在国内,暂时不回美国,就急需一份工作来养活她自己。
虽然,她的条件,离广告上要求的,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差距。不过,苏琅觉得可以放手一试。
“哎!”她用胳膊肘儿,杵了下身后的男人。
许轩哲正闭目养神,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恬静,被她不由分的来了这么一下,顿时捂着发闷的胸口,没好气的问,“干嘛?”
苏琅一心二用,一边把那串写有联系人名字和电话的信息,拼命刻在脑袋里,一边问,“我忘拿手机了,你带笔了吗?”
许轩哲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只签字笔,不解的问,“你要写什么?”
“谢谢。”苏琅心不在焉的道了声谢,低头把速记下的信息,用笔飞快的记在手心里,“我记个广告。”
许轩哲瞅见那串陌生的号码,也没太在意。
他的注意力,还放在被苏琅杵痛的心口上。
因为从来没有女人,像这样对他大剌剌的直呼其名,更没有女人用胳膊肘儿简单粗暴的杵过他,但这感觉,却该死的惬意和美妙!
等苏琅合上笔盖,把笔还给他后。两人似乎又默契的恢复到先前相依相倌姿态。
沉默、心跳,和呼吸,像三个翩翩起舞的精灵,在两人之间施下了一道让时间静止的咒语……
直到苏琅懒洋洋的开口,打破了静默,“许轩哲,有件事儿,我想问你。”
“。”许轩哲表现出少有的大度之姿。
“我生病的那几,你到底为什么打我的电话?”苏琅直来直去,“而且打通了,还一个字也不话。你现在……不会还不想承认,那电话不是你打来的吧!”
“呵。”许轩哲轻笑一声,不置可否的反问道,“不是你,要把我拉黑的吗?”
“难道,你就是为了求证我有没有拉黑你……”苏琅错愕的坐直身体,想回头看他一眼。
谁知,许轩哲的手稍一用力,又让她老老实实的跌回去。
“如果不是沛煜啰里啰嗦,一个劲的强调夜深雨大,怕你出危险,我可不会打电话。”许轩哲牵强附会的为自己找了个理由。
嘁!为了确定她有没有顺利到家,至于一个骚扰电话吗?苏琅怨怼的张大嘴,对着那只吊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就想狠狠的咬上一口。
这时,一声诡异的,悠长的,还带着奇特回旋式的“噗——”,在偌大的室内响起。
苏琅几乎是本能的挣脱许轩哲的束缚,捏着鼻子,半跪在许轩哲的对面,诧异的瞪着他,“你……你这人怎么也不事先一声呀?”
“什么?”许轩哲一脸茫然,但随即一蹙眉头,带上了和她类似的错愕和嫌恶。
“许轩哲,你……你还装!”苏琅把鼻子拧得通红,瓮声瓮气的。原来,总裁也会放屁的;原来,总裁放的屁,也能这么臭!
许轩哲聊胜于无的挥了下手,似乎想挥开这恼饶味道。尔后,凶神恶煞似的瞪了她一眼,“苏姐,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
呃?苏琅一怔。
他念念有词的嘀咕道:“白在美国读了这么多年的名校,一点淑女的东西没学到。居然还能厚着脸皮指鹿为马!”
“许轩哲,到底是谁指鹿为马?”苏琅放开自己的鼻子,怒不可遏,“明明就是你……”
不等她完,许轩哲的身后突然传来“卟嗤”一声,一个特别稚嫩的轻笑。
有人?!苏琅大惊失色。这图书室里除了她和许轩哲,竟然还有第三个人。
而且,对方似乎在她踏进这里之前,就躲在她没发现的某个角落里。
苏琅心慌意乱的歪着头,试图从书架的缝隙间,看看这个冉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