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在本州行军,而李成 梁却在九州岛上过着土皇帝般的生活。
李成梁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人,在辽东的时候是这样,在朝鲜的时候也是一样,而到了倭国来,也是如此。
他的日子又奢侈起来了……
下面有能力的将领,幕僚,将九州岛治理的井井有条,虽然,暗中还有些在逃武士蓄意谋反,但,他们已经翻不起大浪花了。
九州岛,熊本城。
相较于本州前线的烽火连、局势诡谲,此时的九州岛在明军近两年的经营下,已初步显现出一种战乱后的秩序与平静。
熊本城,如今已成为大明宁国公、征倭经略使李成梁的镇守之所和治理中枢。
万历二十三年,正月初四,夜不收王七终于凭借明军控制的相对安全的海路和商道,将德川家的密信带回了熊本城。
李成梁端坐在虎皮大椅上,虽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一双虎目不怒自威。
他屏退左右,只留下绝对心腹,这才接过王七呈上的、由戚继光亲笔密封的信函。当他拆开阅读,看到德川秀忠那卑辞厚礼、甚至提出要背后捅石田三成刀子的密信内容时,饶是他久经风浪,也不由得愣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古怪的神色。
“德川秀忠?”李成梁放下信纸,手指敲着桌面,喃喃自语,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和玩味:“这老狐狸德川家康……这才几功夫,就换了他儿子来跟老子打交道了?他娘的,这老狐狸精明一世,算算地,可算到他自家这么快就消号了。”
他抬眼看向疲惫不堪的王七,确认道:“王七,靖国公那边,除了让你送信,可还有其他交代?”
王七强打精神,恭敬回答:“回帅爷的话,靖国公只,将此信呈送帅爷,一黔…等着帅爷您的回信定夺。”
李成梁点零头,粗犷的脸上神色变幻。
他深知此事关系重大,绝非一人可决。
“嗯,本帅知道了。你一路辛苦,先下去好生歇息,。此事关系军国大事,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半分。”
“人明白!”王七行礼后,被亲兵搀扶下去。
王七退下后,李成梁并未立刻动作,他独自在书房中踱步良久,反复权衡。
直到第二,也就是正月初五,他才秘密召集了麾下最核心的几位幕僚,以及少数几位对倭国情势、特别是对德川家及其周边势力有深入了解的降倭通事,也就是倭饶官职。
密室内,炭火无声燃烧。
李成梁将戚继光的意思和德川秀忠密信的内容简要告知众人。
一位资深幕僚捻着胡须,沉吟道:“大帅,德川秀忠此子,年未弱冠,骤登高位,内有不稳,外有强邻,其急于寻找靠山,情有可原。此信言辞恳切,且愿以袭击石田联军为投名状,若为真,确可大大减轻靖国公正面压力,加速战局。”
另一位熟悉关东形势的通事则持谨慎态度:“大帅,不可不防!德川家康以隐忍狡诈着称,其子虽年轻,难保不是效仿其父,行缓兵诈降之计!”
“若我军轻信,冒然与其约定,届时他临阵倒戈,或泄露我军计划,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通事早些年是岛津家的家臣。
“是啊,关键在于德川秀忠能否真正掌控德川家残余力量,以及他是否有决心和能力履行承诺。”
众人争论不休,利弊分析得极为透彻。
李成梁静静听着,直到所有人都发表了意见,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带着决断:“诸位所言,皆有道理。德川秀忠,不可全信,但……亦不可不用。”
他目光扫过众人:“如今本州战事,因倭人百姓参与,已趋复杂残酷。若能有一支力量从内部扰乱敌军,其价值巨大。”
“然,我辈不能将希望全然寄托于此子身上。”
“回信靖国公。告诉他,德川秀忠之请,可以考虑。但需严加提防,多重验证。可令其先提供石田联军之切实军情以为诚意,并约定秘密联络方式及暗号。”
“我军进军计划,绝不因此改变,依旧按原定方略,稳扎稳打,步步紧逼。若德川秀忠真有心,待我大军兵临其城下之时,他自会知道该如何选择。”
“若其有诈,我雷霆之势,亦足以粉碎任何阴谋!”
这就是李成梁的老辣之处,既给合作留下了余地,又牢牢掌握着主动权,绝不因可能的“捷径”而动摇根本战略……
计议已定,李成梁亲自口述,由幕僚润色,写下给戚继光的回信,用火漆密封,再次交由恢复了些元气的王七,命其以最快速度送回本州前线。
与此同时,九州岛乡间。
与高层谋略的云谲波诡不同,九州岛在明军和朝鲜军的联合军管下,呈现出一种畸形的“安定”。
大量的倭人平民被强制迁离原散居的村落,集中到由明军指定的、易于管理的“聚落”郑
田地由军管会统一分配耕种,收获按比例上缴,余下的勉强糊口。
在肥后国的一处此类聚落里,傍晚时分,炊烟袅袅。
一间简陋但还算完整的木屋内,一位中年倭妇正在灶台前忙碌,锅里煮着稀薄的米粥,旁边放着少许腌菜。
她的丈夫,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夫,正坐在门口,笨拙地修补着农具。他们的两个年幼的孩子在屋内的草席上玩耍……
女儿仰起头,用稚嫩的声音问母亲:“母亲,那些……那些穿着不一样铠甲的大人们,还会把我们拉去打仗吗?隔壁的阿吉哥哥,以前就被武士老爷拉走了,再也没回来……”
妇人停下手中的活计,摸了摸女儿的头,脸上是一种麻木中带着一丝庆幸的复杂表情,用倭语低声道:“不会了……至少现在不会了。这些明国大人……他们只要我们把地种好,把粮食交上去。”
“他们……他们不像以前的武士老爷们那样,动不动就打人,也不会……不会把你姐姐……”
她没有下去,但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和后怕。
在过去的岁月里,稍有姿色的平民女子,被武士阶层肆意凌辱是常事,所谓的“初夜权”更是压在底层百姓心头沉重的枷锁。
坐在门口的丈夫闷声接口道:“是啊……日子是苦零,交的粮也不少,但……至少不用提心吊胆被拉去当‘足轻’送死,家里女人也能安生待着……这世道,能活着,一家人在一起,就算不错了。”
他们的话,代表了九州许多底层倭人在明军统治下的普遍心态。
沉重的赋役和严格的管制依然存在,但那种来自本国武士阶层的、随时可能家破人亡的任意欺凌和战争威胁,暂时消失了。
对于这些在最底层挣扎求存的人们而言,头顶上换了一面旗帜,生活似乎并未变得更坏,甚至在“安全”这一点上,反而有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改善”。
这种扭曲的“平静”,正是李成梁得以稳定后方,全力支持前线的基石……
当然,这种安定,也不是所有倭人百姓都能享受到的。
九州岛的一些地区,反明思想强烈,经常有人闹事,他们面对的可真是铁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