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颤巍巍抱起童常的尸体。
这尸体对他来,是那么珍重,那么沉重。
童贯抱着的,不是童常的尸体。而是他碎裂一地的王冠。
曹州府城门前的百姓是善良的。有人见他可怜,便想上去帮忙。
“你们去帮忙便是。但我要告诉你们:这人叫做童贯。”守城兵丁介绍。
围观的百姓,由伤心变得高兴。他们忌惮于童贯往日的赫赫凶名,不敢上去捶他。
但指着土狗骂蠢猪,百姓们很有一套。
童贯耳朵灌满了骂声。他愤怒的看着百姓:“若是放在月余之前,我全给你们筑了京观。”
童贯背起童常,步行往汴梁走去。
这人自有一股狠劲。他要让大宋的官民看看,他童贯不是懦夫。
童贯韧劲十足。童常韧劲不足。
只走了三,童常就开始腐烂。那流出的汁液,走到哪里臭到哪里。
童贯坐在地上,失声痛哭。他的哭声,是那样的委屈与不甘。
童贯哭够之后,找来树枝,将童常化为灰烬。
那滚烫的灰白,是童贯最后的底色。
这一日,童贯来到东明县。这是他诞生的地方,也是他追逐梦想的地方。
童贯生的高大威猛,仪表堂堂。就是这样一个汉子,在家乡却佝偻着身子,卑微的做人。
这样的人生,肯定不是童贯想要的。
他想去种地,却没有钱财购置土地。
他想去当兵,却只有乡勇可做。
他想去读书,却连一本《论语》,都买不起。
他茫然四顾,他心有戚戚,不知今生该以何种营生为生?
神宗皇帝对于内侍的信任,多于对朝臣的信任。
神宗皇帝派宦官李贤,去召集四方有志青年,投身到内侍行业。
这一日,召集令来到了童贯的家乡。
李贤是个有才的内侍。他只知道一个道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李贤出了一张榜。名为:招贤纳士
告:四方有志青年书:
你的人生灰色暗淡吗?
你的前途,雾茫茫看不清方向吗?
你的脑袋空空,不知所谓吗?
你的钱包空空,啥也买不起吗?
当年孤枕难眠,没有佳人陪伴时,你是否这样想过?
我要做个有志青年。我要奋发向上,闯一番事业,出人头地。
那么好。
属于你的机会,马上到来。
只要你敢来,我就敢给你一两银子。
只要你有断舍离的决心,我就能给你一份有前途,有进步的事业。
在这里,你不用担心住。因为你住在皇宫里。
在这里,你不用担心吃,因为你吃的是御膳房。
在这里,你不用担心妻子。因为,你是个果决的男子。
那么。
心动不如行动。赶快行动起来吧。
童贯买不起《论语》,但也偷听,偷学了一些知识。
这一份招贤纳士的榜文,是漆黑夜空里的一颗明星,指引童贯前校
这一份招贤纳士的榜文,是万绿丛中的一抹红,芳香了童贯的人生。
童贯一步一个脚印,来到招募处。
“那个,我想…”
李贤看到威武霸气的童贯,心里欢喜的不得了。“年轻人,不要想,要去做。”
“做什么?”这时的童贯,还保持着一颗童真的心。
“不要问,不必问。只管大步走进屋,你丢失了一点点,却得到了一大片。”
童贯便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黑黑,里面的人笑嘿嘿。
“那个,我想…”
“不要想,只管去做。”
童贯躺在一张黑黑的床上。“那个,我想…”
“不要想,睡一觉就好。”
童贯做了一个不长不短的梦。等梦醒来,他得到一个黑黑的坛子,坛子里装着黑黑的东西。
童贯黑着脸,他觉得这一刻的人生,比他身上的衣服还黑。
童贯就跟在李贤身边。
李贤带着童贯,四处征战。童贯立下的功劳,都归了李贤。
童贯为此愤愤不平。我舍弃了我的痛快人生,却为你打下痛快前程。
直到有一,他遇见了徽宗皇帝。
童贯开启了,属于自己的痛快旅程。
童贯来到童府。
他看见很多人在搬东西。
童贯看的有点懵。“那个,我想…”
“不用想,这就是童府。”
“那个,我想…
“不用想,这里已经被充公了。”
童贯看见,他亲爱的家人们,被锁在一处哀嚎。
童贯看着,他的金银财宝,被一箱箱搬走。
“我的,这些都是我的。你们可不敢胡来啊。”童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童大人,我倒是要问一问。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童贯看着东明知县。“那个,我想…”
“还是我替你想吧。”东明知县嘿嘿坏笑。“这些都是你抄别饶啊。”
“啊?对对对。”童贯想起来了。这些东西,没有一文钱属于他。
“童贯接旨吧。”
“哦哦哦,我接,我这就跪着接。”
“童贯匹夫,误我赵宋,十恶不赦。今有券劾你十罪:
一:你身为内侍,却长着胡子
二:你身为内侍,却还有婆娘
三:你身为内侍,竟还有孩子
四:你身为内侍,竟然去樊楼
五:你不喜甜,却爱吃糖
六:你喝羊汤,不放香菜
七:你上厕所不用刮板,非要用纸
八:你睡觉,打呼噜
九:你早上用茶水漱口
十:你明明是个老者,偏要叫童
童贯听的耳朵都竖起来。“这,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东明知县嘿嘿笑:“童贯,就问你是不是真的吧?”
“是真的”
“是真的,就校那你认罪吧。”
“我认罪”
东明知县冷哼:罪人童贯,发配英州。”
童贯颤巍巍,接过圣旨。
东明知县一挥手,来了两个衙役。他们一个手持镣铐,一个手持枷锁。
童贯拱拱手。“差爷。那个,我想…”
“不用想,这就是锁你的。”
两个衙役将童贯给锁上。他们一推一搡,就把童贯赶走。
可怜童贯,见家门而不得入,见家人而不得拥。
童贯可怜吗?
童贯被押出了东明县。他的手腕磨出血,他的脚底磨出泡。
“这枷锁,套在别人身上时,也没这么重吧?怎么到了自己,就重于千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