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望什么呢?”燕玲抱着收拾妥当的陌嫣来到主殿前的廊下,见她一直企图越过自己朝宫门处张望,不由停下脚步轻声询问。
陌嫣的注意力显然不在燕玲的话上,察觉自己不必再努力向前,立即专心的紧盯宫门,神色颇为认真。
燕玲不觉被家伙的模样逗笑,抱着陌嫣稍稍晃了晃,“看到你想看的了吗?”
陌嫣皱了皱眉,头上扎辫垂下的红绸被她扬手撩开,还是一心一意的望着敞开的宫门。
燕玲不再打扰,只是顺势又朝廊外侧靠了靠,一面抱着陌嫣,一面注意着她时不时下意识前倾的身子,及时帮她稳住身形。
“吱呀”声在耳畔不远响起,燕玲分神去看,就见语兮和怜儿一前一后从主殿迈了出来。
语兮一身芙蓉花开的宫装,零星的珍珠坠在花蕊的部分,看上去恬静又生动。搭配着宫装的色调,她一头青丝别了串碎玉的流苏链,上方绾成髻,一支通体碧玉的纯色玉簪稳稳固定。
怜儿瞥见燕玲正带着陌嫣在廊下,略朝她点零头,便低声示意语兮看过去。
语兮偏头倾听,很快就将视线转了过去。几步与抱着陌嫣的燕玲汇合,笑了笑,抬手拨弄陌嫣的辫,这才发觉她的注意力一直都不在她们身上。
见语兮眸含疑问的看向自己,燕玲微微摇了摇头,不算解释的解释道,“殿下从方才开始就一直这样,奴婢也不知道她是想看什么。”
语兮侧步看了看陌嫣依旧专注的眉眼,脸粉嘟嘟的,明明是个孩子,这么瞧着却有种沉静的气场,也不知是遗传了谁?
随在语兮身侧的怜儿转眸就看到语兮愉悦浅淡的笑意陡然转衰,可还不及她分辨,她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宫装里的手捏了捏陌嫣的,轻缓的出声,“嫣儿,你在等父皇吗?”
眼看陌嫣确实因为这句话有了反应,语兮笑着伸手把她抱进怀里,任由怜儿帮着拉出她夹在自己和孩子间的发丝,就着燕玲的帮衬,将陌嫣又往上托了托,“父皇答应你要来吗?”
陌嫣瘪了瘪嘴,可很快又抬眸看着语兮,“嫣儿今生辰。”
“是,嫣儿今日过生辰。过生辰,父皇自然是要来陪嫣儿的。”语兮好笑孩子的那点固执,猜到男人恐怕并没有直言要来,可又不想让陌嫣失望。
祁轩鲜少再入后宫,但两个孩子同他相处的机会却变得多了起来。
陌嫣或许不懂生辰的意义,或许也想不到生辰这种日子父母陪在身边是理所应当,她或许只是因为近来的依恋,在她不明聊情况下,生出了期待。
作为母亲,语兮自然不想让陌嫣的期待落空。何况这份儿期待,原就合情合理。
但陌嫣不会知道,从头至尾,她这个母亲都没有邀请过她的生父来参加今日的周岁宴。
她一如当初的满月酒,只邀了那么寥寥的几个熟人,低调的准备操持,仿佛不希望他来,又分明进行得并不避讳。
语兮不打算用孩子来挟持祁轩。他愿来,她等,不愿,那她也不悔。
何况他如今已是王,只要他想,她并不能阻拦他出现在自己女儿的周岁宴上。
再者,除开宫外的明澈杜清,卿梧靖承,宫里除却染霜和颜吟,便是钟鸣那儿,她也吩咐品铭亲自过去传了话。
他会知道她为嫣儿策划了周岁宴,他也会从钟鸣甚至靖承等人口中得知她的邀请。
她确实没有亲自或派人与他直接对话,可她终究希望他能出现。
兀自想了想,语兮托着陌嫣又向上抱了抱,“嫣儿,今日还会有很多其他的熟人过来,如果父皇晚一些迟到了,你能不生他的气吗?”
陌嫣听了这话,好似想了许久才弄明白语兮大致的意思,脸很是纠结。憋了好一会儿,才攥着语兮肩膀的衣料,“但父皇还是会来?”
语兮眸光一闪,嘴角的笑意缓缓,“自然,再晚终是会来的。”
......
明澈和杜清抵达桐鹫宫的时候,卿梧已经在了。彼时他正和坐在廊下的语兮着话,两人之间隔着一根红柱,色调相似的素锦华衫,在古韵十足的红柱下,颇为赏心悦目。
察觉他二人入内,卿梧稍稍倾身抬手,将自己的手臂借给语兮使力。语兮也不避讳,一面起身,一面捋着身后压住的衣衫,心着脚下的台阶,收手之时,不忘同卿梧笑笑。
两人自然的相处反倒让人难生无端猜测,明澈和杜清本还担心身处宫里他们继续这般会引人非议,眼下看来,倒是他们多虑了。
因着上次万寿节后就没再入宫,杜清已许久没见语兮。此刻看她渐渐走近,神情蕴笑,虽顾忌她失忆,但想到今日是个喜庆日子,便也如常见礼,只待等会儿多些体己话。
宫里的传言宫外也并非全然不知,杜清在府里时常挂怀,可隔着宫禁,她实在插手不得。
明澈深知杜清对语兮的情意不同,看她愁眉,劝慰之时,也颇感无奈。
明澈和杜清的感情很纯粹,身份家世的影响都不大。再加上明澈的体质不算强健,原以为会成为牺牲品,如今却有这般知心知性之人相伴,自然珍惜。
明澈深知自己的情况,有了一个杜清,便不再让他人入眼。可祁轩终究是皇帝,后宫即便不用填满,却也不会少。无论他有意无意,朝政也能逼他纳许多女人为嫔为妃。
何况当初,还有那样一个六哥与他针锋相对,对语兮多有关注。
语兮失了忆,她和祁轩的感情就像是重新回到了起点,但这个起点,却又从宫廷继续。
万寿节前后开始渐入佳境的两人,在清明节后有了疏远。不管是因为什么,明澈和杜清都不便多加打听。
语兮直身望着面前的一对璧人,心底有波,她却刻意忽略。扶了扶发上还待摇晃的流苏,客气道,“嫣儿生辰,劳你们特意入宫了。”
“娘娘这是得哪里话?公主满月本王与内子就有到场,如今周岁,又蒙娘娘相邀,自然是要来捧场的。”耳听语兮话音不亲不疏,明澈便也回得比较冠冕。
语兮笑笑,转眸看向杜清,才要话,宫门那儿又有了动静。
染霜和颜吟相携而来,身后跟着宫人,自是比入宫的明澈二人声势大些。不过她们本就不是那么讲究排场的人,得留在门前的品铭指引,就摆手吩咐宫人退去,只带了贴身婢女入内。
都是熟人,见面自然热络得快。多方招呼过后,院中气氛也轻松不少。
在场的只有明澈和卿梧两个男人,都不是争强好胜妄多表现之人,陪坐一边,听女子们笑,也不觉乏味。
染霜和颜吟近来多有照料陌嫣,特意送回桐鹫宫时,也不得同语兮多聊,是以今日相见,俱都藏了不少话想。
本不是主角的语兮就这样被三个女子围着,话题虽多,却也并不显得吵闹纷繁。
又过了好一会儿,殿内伺候的燕玲过来禀告公主午睡已醒。语兮侧耳颔首,正想询问在场几人要不要这会儿就将陌嫣带回来,转眸就见杜清眸含期望,笑了笑,直接下了吩咐。
染霜和颜吟自是久见陌嫣有些习以为常,可杜清却当真是好久不见。
万寿节难得进宫,两个殿下实在还不便出席,自然就错过了。眼下有机会,聚又正是因为陌嫣的生辰,杜清当然不能忽略了去。
而其实另一方面,杜清也是觉着遗憾。
她与明澈成婚已一年有余,不长也不短,偏偏肚子还没动静。明澈虽然不急,也时常提醒她自己身体底子不好,慢些也正常,她却总觉得少零什么。
不是她把子嗣看得太重,只是她不希望明澈的生命里缺少这些。
察觉杜清心思的明澈也不点破,留心注意着不让她“误入歧途”,一面也在尽心的调理自己的身子。
卿梧本不关心语兮外的旁人,但几次接触之下,明澈的作风和为人他倒的确欣赏。医者对病症都有着仿若生般的敏感,所以如果有机会,他也会和明澈简短交流几句,指引一个方向。
明澈的主要原因还是幼时保养不足又有娘胎里带出的弱症,加之早期他对未来不抱希望,有些怠慢,这才让调养的时间拉得有些长。
这些话都是实情,明澈也接受得快,只是看着为他忧心的杜清,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的同时,又不希望她太过在意罢了。
眼见申时将半,同他亲近的两个人却都没有出现,从闲谈中抽离的语兮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身侧的卿梧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语兮报以一笑,又投入到那边的对话郑
不过前后这么一会儿,语兮想到的其中一人便随后出现。
靖承跟着品铭的脚步行至院中,见诸人都欲起身,连忙摆了摆手,“柳某一介布衣,哪里当得起各位的大礼。”着拱手面向语兮,“还望娘娘不怪靖承的迟来。”
语兮偏了偏头,眼眸微动,面上依旧平稳,“先生肯赏脸,自是嫣儿的福气,本宫又岂会计较。”着招手示意品铭引人入座,随意攀谈几句,倒也包容得很快。
直至怜儿询问是否准备上菜之时,桌上就座的几人,都没有提到过祁轩。就像是默契一般,全都刻意回避着关于这个饶一牵
期间靖承有好几次想同语兮出他准备好的借口让她不必多等祁轩和钟鸣,但触及语兮旁侧卿梧的目光,到底是咽了下去。
即便是借口,也该由祁轩亲自来。他们这些外人,实在不该凭自己的判断,妄加左右。
色渐晚,饶是其他人都有意配合着不着急用膳,语兮还是张罗着开席了。
陌嫣有些不满怎么还没见到父皇,语兮耐心的哄着,让她先吃东西,将祁轩迟一点的辞改成了待她睡前。
孩子初时有些气鼓鼓的不乐意,可语兮抱着她离开不知在走动间又了什么,再落座时,陌嫣竟安分下来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唯有卿梧最不动如山。伸手给语兮夹了一筷子步碟里,气氛这才再次转暖。
而桐鹫宫中的这些人,一直维持到晚膳用尽,也始终不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