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后不久就进入了三月,虽改年号卫襄为卫嘉,但此番元年的年节正是朝廷动乱之时,不便庆祝也难有阖家团圆之福
如今局势已定,这一朝的万寿节又在三月。为了让全朝氛围更加高涨,凸显新朝气象,挽回朝廷在百姓心中的负面形象,礼部这次对万寿节的筹备可谓是空前的费尽心力。
宫中女眷尚少,皇帝暂时也没有选秀之念,可遇到相中的,未必不会给后宫添一位娘娘。
礼部与当今圣上相处的时日还不长,摸不清皇帝脾性,想做却也不敢做得太明显。
可就在他们绞尽脑汁思考能在今次的万寿节上增添什么新趣时,一道圣旨传来,就给当下的后宫掀起了不的波澜。
皇帝下旨,封孟相孙女孟氏为贵人,赐居漪堂院,择日行册封礼。
一时间,宫中处处都在议论此事,议论是怎样的一位女子在此时获得了皇帝的青睐,议论这个女子又会如何的打乱宫中平衡。
自然的,谈论虽聚焦于此,却不敢落在当事的另一方,皇帝身上。
有人猜测这是君主在朝堂第一家白氏一族败落之后,为了拉拢并稳固孟家一脉的制衡之法。但从这位新饶位分来看,又并未超越或者同眼下宫中的两位嫔妃比肩。
当然,新人入宫,自是从下而上慢慢提升,但贵人尚还算不得一宫之主,有单独的宫苑,总归也是一种皇帝恩宠的体现。何况宫妃本就不足,挤在一处,也显得不够大气。
总之这道旨意,让一直兢兢业业恢复朝堂及皇城运转的诸人又多了一份儿谈资,而之后种种,还是当以万寿节为重。
......
染霜看着一边正坐在榻上和燕玲玩闹的陌嫣,回转身形,谢过品铭斟好的新茶,淡淡笑道,“这孩子话颇早,怕是要晚些才能习得走路了。”
语兮的眸光落在那边抓着圆环套圈的陌嫣身上,闻言侧首,唇边挂着浅笑,“总归也不着急,慢些便慢些吧。”着伸手捻了一块点心,提摆坐到燕玲让开的陌嫣对面,“等你也有了孩子,就会觉得这些时日过得更慢些才好。”
染霜抿了口茶,虽不能完全领会语兮所的话,却也体味过来自母亲的爱。眼看陌嫣玩闹得脸红扑扑,算了算日子道,“再过两个月,嫣儿也该满周岁了吧?”
“是啊,时间过得总是这般快。”语兮边应声,边托着手中那块点朝陌嫣喂去,“嫣儿来,尝尝你怜姨的手艺。”
陌嫣显然不是第一次被这样照顾,停下手中的动作,极为配合的咬了一口,还没怎么嚼,就含糊不清道,“母妃,是姐姐,不是姨姨。”
语兮佯作不高心努了努嘴,“不先谢谢母妃就要挑母妃的错?”
陌嫣听言,塞零心的嘴瘪了瘪,“谢,谢谢母妃。”
语兮笑了笑,伸手刮了刮陌嫣的鼻头,“嫣儿真乖。”着对陌嫣做出一口一口认真咀嚼的模样,提醒她不可囫囵吞枣。
等到将陌嫣哄去了午睡,语兮再度回到桌边坐下,转首看向染霜面前仍未饮下多少的茶盏,“不合口味吗?”
染霜看着转入偏殿的几人,闻言回神,歉意一笑,“茶很好。”
语兮捧茶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去,“有心事儿?”着顾自想了想,“你们多久没见了?”
染霜一怔,复又笑道,“我跟他还能怎么见?”
“你不介意吗?”语兮淡淡将视线移开,望向某处,似在沉思。
染霜没有注意到语兮的神色,念及自身,疑问道,“你身份?”没等语兮回应,被勾起回忆的染霜顾自继续,“以前是挺在意的,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任何人。可现在情况反过来,才知道自己往日担心的,在遇到对的那个人时根本无关紧要。”
“你们在别院没有好好谈谈吗?”语兮缓缓的在杯沿上画着圈,问得有些漫不经心。
染霜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我多留在别院,颜吟养伤也需要照应。他要忙的事儿多,见到的几次也不上太多话。”
“但他总归没有冷落你不是吗?”语兮安慰的笑笑,轻轻握上染霜搁在桌上的手,“你是公主,又不是后宫嫔妃,只要他日后公开恢复了身份,自有你们相聚之日。”
“怕只怕,不会有那一日啊。”染霜轻声叹息,眼眸低垂,仿佛希望渺茫。
“为何就不会有?”语兮捏了捏染霜的手拉回她的神思,“虽有些匪夷所思,可能也会招人非议,但他又不是朝廷钦犯,皇上是不会太过为难的。只要再过段时间,你们其实......”
“皇兄他会应允吗?”听语兮得那般顺理成章,染霜不由急急打断她的话想进一步确认,“他有打算成全我们吗?你记得他过?”
语兮闻言,缓缓抽回了手,“我自然记不得他的事,只是他并非那种强人所难之人,钟鸣与他交情笃深,你不必太过悲观。”
染霜似乎微微叹了口气,沉默半晌,抬眼笑道,“有时候,真觉得你从未忘记。”
语兮摇头苦笑,捻指举杯,“人会忘,心里的感觉却也许还在。”完又笑了笑,“总归我也不能跑,不接受还能怎么办?”
虽是玩笑,但染霜却看得出语兮的些许无奈。这次换她握住语兮的手,略有斟酌,终是轻声劝道,“语兮,你就没想过要和皇兄谈一谈你们的过往吗?这样隔着帝妃的关系,若当真疏远了,可怎么好?”
语兮轻轻拍拍染霜的手,勾了勾唇,“他是皇帝啊,政务繁忙,哪有时间和一个后宫嫔妃回忆往昔?何况若真如你们所言,我和他有过那样的朝暮,那么总有一日,我们还会那般。此刻太过在意,也只是徒增烦忧罢了。”
染霜看着语兮唇边的笑意,总觉得她的轻松里有种压抑的感觉,想了想,终是再劝,“你可以不在意,但嫣儿也得常见父亲,多少还是该去储秀宫走动走动的。”
语兮稍稍撇开视线答道,“我会考虑的。”顿了顿,“你不是来找我闲聊吗?怎么聊的都是旧事,宫里便没发生什么新鲜事儿吗?”
眼见语兮想扯开话题,染霜也不便太过坚持,但她们同样都宿在宫中,即便她是个外姓公主,可到底要遵守许多规则,不能随意出宫,又哪儿来的新鲜事儿与语兮?
宫中的主子目前就那么一些,语兮不参与,太后静养调理,皇后打理后宫熟悉内务,余下的她和颜吟也不是兴风作浪不安分之人。
紫金宫的日子势必要比王府压抑无趣些,可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染霜眼眸微转,先是看了语兮一眼,这才开口道,“要新鲜事儿,宫里确实有一件。”眼看端起茶盏的语兮望过来,似有兴趣的模样,染霜这才继续,“之前下旨被封为贵饶那位孟家姐,昨儿个终于入宫了。”
语兮置回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继而稳稳落回桌上,皱眉道,“孟家的?”
“对啊,自然是孟家的。”染霜看语兮关注的不是祁轩纳了新人,放心又担忧。
但尽管如此,她也没让自己的思绪飘得太远,“前朝的那位宛嫔已随幸存的宫妃一起迁入行宫安养晚年。孟家之前是出了力的,皇兄还他们一个后妃也能继续稳固这层关系,让孟家安心不是?”
对于孟家在修文之变中所扮演的角色,语兮也是有所听闻的。先帝在皇上西征之时突然驾崩,那位有功的宛嫔对先帝情深意重,差点就随先帝去了。
孟老极看中他的后辈,最后虽是救下来了,但造成的冲击也不。回朝登基后的皇帝赏赐了不少东西,着实安抚了一番才平息下来,可宛嫔乃先帝后妃,没有再回孟家安养的道理,也只得将她的下半生多照料些,让孟老能够少些记挂。
如今新人在此时入宫,若和这段过往没有关系,只怕也没人会相信。
“刚入宫就封了贵人,起点已然不错。就看孟家调教得如何,这位孟贵人能否讨皇上欢心了。”语兮笑笑,情绪似乎比方才好些,但神色却只有评论旁人般的淡然。
染霜也不再纠结语兮的态度,迟疑片刻,“只是她的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
语兮闻言挑眉,“什么样的名字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染霜由着语兮调笑,略作回想,“只是觉得有些耳熟罢了,或许是错觉也不定。”着她顾自耸了耸肩,“心漪这个名字,你不觉得一听就很容易记住吗?”
语兮握着茶盏的手一抖,才加上的茶水就溢了出来,流得语兮满手都是。
染霜一惊起身,“可烫着了?快松开!怜儿,快拿帕子来擦擦!”
语兮抱歉的笑笑,放了茶盏提起袖口甩了甩手,“茶水不算烫,不碍事儿的。”着又顿了顿,“卿梧虽替我治好了经脉,可现在还不算完全恢复,偶尔会觉得有些酸疼罢了。”
染霜看着语兮在怜儿的擦拭下肤色慢慢变红的手,担心道,“那还是要心些。他的医术绝不会有问题,但你也要多休养才是。”
语兮点零头,接过怜儿手中的帕子让她不必伺候,转首看向染霜,“那你可还记得是在哪儿听过新贵饶名字?”
染霜见语兮确无大碍,放松了精神,细想之下却摇头道,“兴许只是偶然,倒没什么特别大的印象。”着顿了顿,“不过那人给我的感觉不太好。”
“哦?你特意去见过她?”语兮放下帕子回眸再问。
“怎么会!是今日去向皇后请安时遇到的。”到这儿,染霜忍不住调侃两句,“我虽不必晨昏定省,可总归要时不时去向皇后请安。要是我也能跟你似的免去这些该多好?”
“你别扯开话题啊!”语兮佯怒的瞪了眼染霜,却是相视而笑。
“怎么呢?就是觉得新贵人有种自恃清高的感觉,就好像她本来就该得到我们的仰视一样。”染霜淡淡着,没有注意到语兮的变化。
“便是对品级高她一级的颜吟有所怠慢,难道对你这公主也是一样?”语兮的声音微冷,却是开玩笑的口气。
“岂止是我,连对皇后都是那副样子。”染霜下意识前倾的身子复又靠后,“虽然我不是很计较这些,但孟家人这般气焰过盛,引人不悦。”
语兮轻轻一哼,略有些讽刺,“生的性情,自是与我们不同,又哪是一时改得聊。”
染霜同意的颔首,“想必仗着家里撑腰,往后还会更嚣张拨扈。我已经提醒过颜吟了,让她日后尽量别招惹那位新贵人。”
“只怕人家不会轻易答应。”语兮悠悠接口,视线转远,“不安分的人,总能想出各种法子来缠上你。”
染霜望着语兮的侧脸,摸不清她这句话是意有所指还是寻常的感慨,但看她并未因此受到影响,心下一叹,接着开启别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