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的号角声响彻整个北乡城,让许多刚刚从沉眠中苏醒的百姓精神一振。
这种号角..这种声音!!
是靖安军集结的号角。
不少百姓争着抢着从被褥中爬起,快速穿上衣服,即便此刻离上工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
可还未等他们穿上衣服走上街道,便感觉大地在震颤,
地上的青石砖上能清晰地看到有尘土在争相雀跃,来回蹦跳。
放于桌上的清水也开始微微摇晃,此刻百姓们心中没有任何怀疑。
是靖安军,靖安军集结了,靖安军出城了。
自古以来军闻战则喜可为强军,
但此刻的北乡城,百姓同样闻战则喜,一改往日颓然。
就连最古板的老学究,在察觉到自己衣衫不整站在门前,
看着成群结队的靖安军奔出城后都不由得一愣,心情无比复杂,默默念着:
“原来老夫不是不喜欢那个丘八,是不喜欢总打败仗的丘八...”
此时此刻,北乡城的北城门缓缓打开,
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发出岁月之回响。
在冉冉升起的晨曦中,在苍凉的号角声中,在雄壮的战鼓中,
三千靖安铁骑如同一股铁色洪流,汹涌而出。
他们身披黑甲,手握长刀,高头大马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军卒们整齐划一地策马奔腾,马蹄声如雷鸣般滚滚而来,震撼着大地,传到了百姓耳中,也传到了风浪城两位大人耳郑
草原上尘土飞扬,骑兵冲锋,如同一道道黑色闪电,划破清晨的宁静。
黑甲在阳光下闪耀,长刀在风中呼啸,不时传来的一声高亢马鸣彰显着其战意灼灼。
平西侯种应安如今身份是靖安侯之亲卫,此刻他坐于战马之上,
感受着身旁吹过凛冽的风,看着前方一望无际,与湛蓝空相连的碧绿草原,
一股激昂在胸中凭空涌起,怪不得边塞多豪杰。
此情此景,让种应安似乎找回了年轻时的激昂。
更重要的是,靖安侯林青刚刚所的那句话,
二人都是领兵大将,一些事不必得那么透彻,自然就能领会其中深意。
若是一些文官前来,不得还听不懂那句话。
平西侯种应安这一辈子没有佩服过什么人,
即便年幼时荒唐无比,那也是风流才子,腰缠万金。
中年承袭爵位,所有人都认为平西侯府也会与大乾一般没落,
但在他手中被生生拔了起来,西南土司非但没有反复,
反而被赶到了深山里,能活着已是极为艰难。
更不用对西南之地的掌控。
只是没想到,如今到了花甲之年,会被一个毛头子折服。
利用各方矛盾使得西军悄然北上已经是瞒过海之计,让他颇为佩服,
又巧立名目,提出灭三国这等心狠手辣之举,将那些世家大族也拉上战车。
本以为此事已算了结,待到西军与靖安军深入草原取得大胜,自然万无一失。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瞒过海之后居然还绵里藏针,有声东击西,以逸待劳之计谋。
敌就在眼前,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已经决定了大乾西北数十年的走向。
可以预见的是,只要此战功成,
大乾西北在十年内将再无大战,可以为国朝谋得除江南之外,又一安稳之地。
而且...最重要的是,簇是在边疆。
靖安军从此再无束缚。
不由得,平西侯心中涌现出深深的寒意,
他不知道林青是从何时决定,又从何时实施。
但可以确定,其中定有其私心。
不得就是为他争取那十年的发展时间。
慈手段似曾相识,种应安眉头微皱,心中翻过所见的史书典籍,最后停留在《大乾律》之上。
大乾律开篇,太祖高皇帝起于微末,曾言: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种应安顿时僵在原地,太祖高皇帝起于淮右,在先朝时簇被称为边陲之地。
簇北有淮河,南依高山,东西易守难攻,乃积蓄力量之绝佳所在。
太祖高皇帝能够战胜各路诸侯,除却高皇帝英明神武,其下猛将如云,所占之地也有大功。
再看看如今的曲州..
西临边疆无人之地,北邻草原,东南两方为大乾国土...
所见之敌唯有北方!
只要除掉北方之敌,曲州再无兵事之忧患。
想通了这点,种应安的手掌用力握起,深深地看了一眼在马背上来回起伏的年轻人。
想到了他在军中以及武院中的所所讲,此人对于《大乾律》《太祖律令》以及各家兵略熟读于心...
不可不能不知太祖皇帝起兵方略,
那如今他的所作所为,定然是有意为之。
而且,谋和已久,
为的便是让这曲州成为大乾少有的安稳之地,摆脱身上之束缚。
军伍之事一通百通,种应安想明白了这点,
以往一直存在于心中的疑惑也悄然消散,生出了几分明悟。
为何皇帝会让西军听从靖安侯调遣,其中有没有皇帝参与尚未可知,但皇帝一定予以配合,
甚至京中的宫尚书以及皇党的几位大人都参与其中,为的便是让事情顺利发展。
曲州流言四起,靖安军与拓跋部苟合之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朝堂不压制也就算了,为何曲州地方官员也不加以压制?
混淆视听罢了。
再一次牵扯了乾人之心神。
为何西军晚行数日,到达之时也晚了数日,可那靖安侯却丝毫不急,
无他,根本不需要西军千里迢迢奔袭草原,只要到达这曲州边境,事情已经成了大半。
就算是颓兵又如何,堆也能堆死那些草原人。
为何靖安军会突然杀入乌孙部,与之展开惨烈厮杀。
平西侯的眼睛闪过阵阵危险气息,他靖安侯可没有如此好心,一切都是为了抛砖引玉,诱敌之法。
只不过敌不在边,而在眼前。
“若是战事结束,唯一能桎梏靖安军的就是那二十万边军了,本侯不知他如何斩出这一刀,
但这一刀,定然不会少,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靖安军摆脱战争之阴霾,以及朝堂之桎梏。”
平西侯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脑海中的思绪一个个冒了出来,
西军是不是也可以使用此法来解决西南土司,摆脱朝堂之桎梏?
没过多久,平西侯缓缓摇头:
“不行...西军人数众多,若是没有朝廷支撑,仅凭平西侯府,那些军卒迟早要返回原籍。”
忽然,平西侯的身体再次僵住...
“这莫非就是靖安军迟迟不扩军,只保留两万建制的原因?”
一时间,以往想不明白的事情都通常无比,局势前所未有的明朗!
平西侯眼中充斥着复杂,
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聪明人容易多想。
他不知多想了多少,但如今局面似乎在朝着他心中所想的位置发展,至少到现在没有错。
一股深深的寒意笼罩了种应安,让周围冷冽的风更感刺骨。
“莫非...我大乾真的要出一位无拘无束的冠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