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的手机响起后，我便挂了机，脑中一团乱麻。
坐在区的花池上，我点了根烟，幽幽问道：“二狗哥，咱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前段时间吧？”二狗回忆道：“你带了个漂亮姑娘请我吃饭。”他在我膝头轻拍两下，安慰道：“李尘，哥句话你别不爱听，那姑娘确实漂亮，但咱们这种普通人配不上人家，你二狗哥当年也是英俊潇洒，风流不多金，女朋友最后......”
我没听清他后面的话，转而思考着当日的事，那段时间带着唐妍游玩，确实找二狗吃过饭，也就我眼前的这对狗兄弟便是活人，而非我想象中鬼变的。
“你们觉得这世界上有鬼么？”打断二狗的喋喋不休，我问道。
大狗在我身边坐下，欲言又止，倒是二狗颇为爽快，直言道：“咋能没有？你又不是没见过。”
“你怎么知道我见过？”
我以为二狗再杜哥，却没想他起另一档子事：“记不记得时候我俩带你去村口的林子里逮兔子？那次就见鬼了！”
大狗二狗是双胞胎，比我大了七岁，因为他们总在姥姥家吃饭的缘故，近乎算是我亲哥了，没上学之前我整跟在他们身后疯跑，却从不知道，有一次险些丢了命。
话开了头，便刹不住车，二狗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了。
这对兄弟都是老实人，从见惯了人情冷暖，稍有对他们好的，便得他们热忱回报，那一次大狗跟姥爷去地里干活，二狗带我去村外捉兔子。
两个娃娃去逮兔子，自然不会手到擒来，若在平时，抓不住也就算了，可那段时间我姥姥身体不好，早熟的二狗执意要弄点肉给姥姥补身子，好不容易看见一只野兔，跟见了杀父仇人似的穷追不舍，那年我五岁，他十二，自然跟不上他的脚步，等二狗提着兔子耳朵往回走时，才发现我已经丢了。
二狗慌了神，扔下兔子大喊我的名字，嗓子都哑了也没听见我的回应，按这种情况他应该回去找大人，可二狗没有，他觉得没脸见我父母，便去求他父母帮忙。
他父母早就去世了，二狗一路跑到坟前便跪下磕头，希望父母在之灵能把我找到。
也不知道他父母显灵了还是巧合，磕了头之后，二狗漫无目的的乱窜，竟然真的看见了我。
当时夕阳西下，整片杨树林都充斥着淡淡的血色光华，而村里人在林中的坟虽然没有圈在一起，但距离都不太远，二狗离开父母的坟后，没走多远就看两个矮的身影，一个是穿着开裆裤的我，牵着一个女孩的手，向树林深处缓步走着。
二狗欣喜若狂，冲上来揪住我的衣服，啪啪两个嘴巴子，问我为什么乱跑。
我跟不上他又迷了路，碰巧遇到了姐姐，她答应送我回家。
二狗这时才仔细打量那女孩，看模样也就是六七岁的样子，眉清目秀，是个美人胚子，二狗心跳加速，红着脸向她表示感谢，却全然未考虑，他见到我时，我前进的方向并不是李村。
二狗问女孩是哪里人。
她住在树林里，父母都是猎户。
二狗自我介绍，又今不早了，明再一起玩，如果女孩今晚有时间，也可以去我姥姥家吃饭，他会送她回家。
那女孩摇摇头，看着我，奶声奶气道：“他要跟我回家，他答应娶我了。”
二狗讶异的看我，我红着脸解释一番，就是迷路了，碰见姐姐就求她送我回家，在路上聊了几句，我姐姐你真漂亮啊，我要能娶你做媳妇就好了，女孩就笑着：好啊，那你娶了我吧。
听了我的解释后，二狗还挺不乐意，他觉得我迷个路就娶了漂亮媳妇是很不道德的，便故作成熟的：“你们这些孩玩个过家家还当真了，真是幼稚。”
女孩瞪着大眼睛，很认真的：“不是过家家，他答应了就必须娶我。”
二狗讲道理：“他才五岁，想结婚还要等十几年呢，你看我行不行？十二岁了。”
女孩摇头，稚嫩的脸上满是严肃：“我只能嫁给他。”
完话，女孩竟然将二狗推倒，拖着我的手便走，我忽然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喊疼，那女孩将我松开，二狗眼尖，看到我的手腕上已经被捏出了红红的手印。
这时候二狗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一个六七岁的丫头能将他推倒，更将我的手腕抓红，显然不是正常人，但当时还有一丝日光，他也没联想到鬼，只觉得女孩可能是坏人。
松开我的手后，女孩抓着手腕轻抚，很温柔的吹着红肿的地方，二狗便上前劝道：“妹妹，就算你要嫁给他，也得得到他父母的同意，我俩先回家，明再来娶你。”
女孩依旧摇头：“他走了就不会再来了。”
二狗拍着胸脯保证：“我肯定把他带来。”
“这样吧，你去我家做人质，我就让他走。”
二狗略一犹豫便答应了，俩人也不管我，手拉着手向树林深处走去，转眼就看不到身影。
这件事我完全不记得，只是大狗色暗了，姥姥便让他叫我们回去吃饭，当他找到我时，我脏兮兮的坐在地上哭成个泪人，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大狗哥，你弟把我媳妇抢了。
大狗问了经过，也是一头雾水，喊了几遍二狗无人应声就带我回家，而他出来找人，许久未归，我们还没走出树林便被我爸和姥爷找到了，两个长辈一合计，姥爷带我回去，我爸带着大狗去找二狗。
大狗找饶经过也很离奇，好像我爸知道二狗在哪似的，将他背起来闷头赶路，一路上骂骂咧咧二狗色迷心窍了，半个多时之后，我爸让大狗原地等待，他则孤身进发，等到色全暗下来，我爸才拖着二狗的衣领出现。
那时候，二狗好像得了癔症，嘿嘿的淫笑个不停，双眼紧闭，叨叨着污言秽语。
大狗问我爸发生了什么事，我爸杨树林是鬼树，没鬼也会招来，更何况李村去世的人都埋在这里，哪怕白都有可能见鬼，二狗见了来历不明的姑娘，觉得人家长得好看就跟着走了，结果被鬼迷住，他找到二狗时，二狗已经刨开了一座孤坟，搂着一具草席裹着的白骨猛亲，要是再晚去一会，二狗失了身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脑补帘时的画面，大狗一阵恶寒，却还是问道：“那个女孩是鬼嘛？可她执意要嫁给弟，怎么忽然对二狗下手了？”
我爸回了一句：“林子里又不只有她一只鬼，橙橙将二狗领到这里就不管了。”
大狗问橙橙是谁，我爸是女孩的名字，大狗则问他怎么知道的，我爸：“都他妈是你们村的死鬼，哪个我不认识？”
大狗背着弟弟，气喘吁吁的跟着我爸：“叔，我没听过村里有叫橙橙的女孩。”
“认识你要咋？”我爸回头瞪了他一眼：“叔把你和橙橙埋一起？”大狗噤若寒蝉，我爸冷哼一声，见他年幼力薄，便接过二狗赶路，嘴里还抱怨着：“早晚有一全部诈尸，啃得李村没了活人，一群找死的货。”
二狗虽然得救，却也病了半个多月，许多事都是大人讲给大狗，他又转告弟弟的，反正从那以后，他俩就知道杨树林有鬼，再没带我靠近过，等我六岁上了学，父母进城里打工，便搬离了李村。
而我对那橙橙则没有丝毫印象，若非二狗讲起，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经历，但这件事又让我想起另一个问题：“二狗哥，既然大家都知道杨树林邪门，为什么老人去世了还要埋进去？”
“我也不知道，我家人去世时都是村里人操办的，可能他们不信鬼吧！你好端赌问我们是否相信鬼是什么意思？”
经二狗的提醒我才想起自己的初衷，赶忙坐正了，严肃道：“我姥姥姥爷是鬼，你们信不信？”
大狗二狗长大了嘴，盯着我看了好一阵，这才茫然道：“你又发疯了？”
“没有，我知道这件事很难理解，其实我也想不明白，但李村绝对不正常，我估计每到夜晚，李村就变成人鬼杂居，”姥姥姥爷是鬼，如果大狗二狗是活人，那只有人鬼混杂这一个解释了：“你们不需要相信我的话，可既然你们信鬼就听听我的想法，假如姥姥和姥爷四年前去世，每到夜里就变成鬼出现，篡改你们的记忆，让你们以为他们还活着，这也是有可能的事，因鬼擅长的就是迷惑别人，你们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你们以为合理的也不一定合理。”
真的，我不知道他俩是否明白我的意思，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零啥......
看着他俩茫然的脸色，我颇感无奈：“哎，你们慢慢想吧，我去尿个尿。”
虽然区无人，我依然走到了偏僻的角落，刚解开裤子手机便响了，是二狗打来的，估计是怕我偷跑。
按下接听，我不耐烦道：“马上就回去了，没跑。”
二狗啊了一声，道：“李尘，刚才我和朋友喝酒，没听到你的电话，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