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玻璃窗外传来的轰隆隆声音,让易行有种不真实感,似乎自己是在剧院里面听口技。然后窗外快速掠过的树影让他醒过神来——这是南下的列车,在夜sè前校
软卧车箱四个床位,却只住了两个人。
易行惬意地躺在干净床单上,手指摸摸茶几上的花瓶,发现没有一丝灰,不由叹道:“跟你跑了这么多座庙,发现还是挺轻松,看来有权有势确实不一般。”
跟着斌苦大师出门,自然有相关人员帮忙安排一应出行食宿的杂务。
斌苦大师盘腿坐在床上,微微笑道:“主要是为了护法能休息好。”
“别。”易行吓得从床上蹦了起来,“尊老爱幼,您别把我挡在前面当牌坊。”
他忽然觉着有些气闷,开了窗子,露出一条间隙,寒寒的夜风从窗外猛地刮了进来,软卧车厢里的温度急剧下降,斌苦大师咳了两声。
易行看了他一眼,体内真火命轮微微一转,离火淡淡释出,顿时将车厢里的温度提了上去。
斌苦大师摇头苦笑道:“这样岂不是多此一举?”
易行微微笑道:“多此一举的事情有很多,就好比我,这年来跟着你到处跑,就为了佛宗护法这个虚名儿,不也是多此一举?”
“去趟梅岭,见见那位高僧,不定对护法也有所裨益。”
“梅岭十二洞,唐朝时那个贯休和尚还有些名气,其他的就不怎么出名了。”易行耸耸肩,“打从前年,您就梅岭草舍、梅岭草舍的,真不知道那处有什么古怪……”
他不待老和尚接话,又皱眉道:“还是不大明白,斌苦大师,从我进归元寺开始,一直到现在,您都算对我不错,只是究竟这是为什么?”
这是让少年有些困扰的问题,他无法明白老和尚如此热此事,究竟是出于什么考虑。
老和尚银白sè的眉毛在风轻轻摆着,高人风范尽显,半晌之后才悠悠道:“我愿众生得正果。”
“切!”易行回了他一个不雅的手势,便往后躺到床上开始睡觉。
火车在丘陵和平原交替前进着,窗外的风景在夜sè上显得有几分诡异的美丽,只是满火车的旅客都陷入了黑甜梦乡之,没有欣赏它的人。
“咯……”一声金属生生摩擦的声音,将易行从梦乡唤醒。
“要到萍乡了,车停下来是错车让轨。”一直在打坐的斌苦大师轻声道。
易行捏了捏拳头,双眼平静地看向车窗外的黑sè:“依照先前好的,您在南昌等着我,我办完事情了马上就回来。”
斌苦大师叮嘱道:“这是处的本分,护法应邀相帮,不好冲在最前。抢了他们的功劳,反倒伤了佛道两家的和气。”
易行知道这老和尚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听他的如此冠冕堂皇,不由嘻嘻笑道:“偷jiān耍滑这种事情我也会玩的。”完这句话,也不知道他怎么把身子一缩,整个人便从窗下的空隙溜了出去,脚尖在铁轨旁的砾石堆上轻轻一点,“嗖”的一声,身影便消逝在了黑sè的山林。
“南无我佛。”斌苦站起身来,看着车窗合什祝道:“愿护法旗开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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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铁轨旁的矮山丘林,易行低着身子像只弓箭一般疾速前行,脚尖并没有接触到泥地,而是与地面保持着半米的距离流畅飞校
过不了多时,便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所在。
手无地图,心有地图——易行这记忆机器从脑调出路线图,轻易地判断出这是江西的一大枢钮站——鹰潭。
他借着夜sè的掩护找到北上的公路,披星戴月而校
不知走了多久,本来就暗暗的夜sè显得更加的浓黑,他抬头望去,只见上乌云密布,轻轻拱动,似是将雨。
公路的尽头是一个镇。
镇旁边有个莲花洞,正是易行与处约好碰头的地方。但他心里另有想法,并不急着去与那些zhèng fu人员碰面,而是来到镇外一处高地上,往镇望去。
镇一片漆黑,闻不到鸡犬之声,嗅不到烟火气息,平添了几分紧张。
易行轻轻扒开面前的灌木,双眼金瞳一闪,瞬息间便把镇的景物拉至眼前,一丝一毫分外清楚。
西北角有一个木楼,二楼的房间里有几个人,房间没有开灯,不知道那些人在这样安静漆黑的环境如何对话。
木楼里背对着他的方向有一个穿着黑sè山装的汉子。
看着那汉子的背影,看着那汉子身上熟悉的服装,感受着那汉子身上有几分相熟的气息,易行知道今要碰头的便是他。
轻轻运起三味坐禅经,给自己的五识加了敏行咒,楼里的对话就像是被加了滤波器和放大器,顿时清清楚楚地传入了他的耳。
那汉子正在轻声地话,话语里却有让人不敢轻逆的威严。
“凌晨四点,发起总攻。”
那汉子顿了顿,又道:“这是处历史上第一次的尝试,为了保证任务的执行不会受到心理波动的任何影响,我命令,此次任务的具体情况只能传达到副领队一级,五个组的组员不得发问。”
他身周的几个人齐声应下,低身一礼,便出了木楼,在木楼里不知使了什么法诀,便轻飘飘地四散在了夜sè之。
……
……
山丘上的易行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轻轻从指间喷出一道极细的火,将烟点燃,吸了一口。
一公里外的木楼里那汉子似乎感受到了这道火元气息,缓缓转过身来,对着遥远的山坡,对着易行的方向轻声道:“请稍等。”
那汉子转过身来,才让易行看清了他的面目,五官生的平常,粗眉直鼻,看着朴实无华,却给人一种凝重之福易行苦笑了一下,不知怎的想起来一年多前在省城大学里和秦梓儿遥相望时的情境。
那汉子身周的空气渐渐流动起来,纵使是黑夜,仍然能感觉到那流墨的奇异,下一刻,人形渐渐散去,木楼里便没了人迹。
易行下意识地扔了烟头,双手轻轻放在身侧,略带了丝jing惕之意,退后了半步。
山丘上的空气也渐渐流动起来,如同电影里的淡入淡出效果,渐渐有些带着颜sè的粒子缓缓显出形来,最后化为人形。
那个穿着黑sè山装的汉子就这样隔空出现在了山丘之上,他望着易行微笑道:“你能来,明我那两个妹妹没有看错你。”
易行苦笑了一下:“秦处长,这黑sè山装是不是你们上三的制服?”
玩笑话并不能减轻空气的紧张福
当朝修行饶总头目,京城处秦大处长静静望着他,半晌后才悠悠道:“易护法的神通似乎比档案里又要厉害许多。”
易行微微一笑,没有答话,没有人知道这七个月里他为了提高自己的修为是进行了怎样的锻炼。
“这场大战,易护法做好准备了吗?”秦处长盯着他的双眼。
“叫我易行好了。”他毫不退缩的回望着,眼却闪着无害的笑意,“无所谓准备,那人总是要来杀我的,我出手是份内之义。”
他顿了顿又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们处为什么这次会抢着出手,依照这些年来我对你们的了解,你们应该是拱行无为而治的方法才对。”
“当有能力掌控一切的时候,我们会很心地控制。”秦处长静静道:“当事物的发展快要超出我们的掌控能力时,我们就必须想办法消除这种威胁。”
易行摇摇头:“你的手下或许不知道今要对付的是谁,但我想,你应该很清楚,陈叔平不是凡间人物。”
秦处长颇有意思地看了他一眼:“他是哪里来的人物,会影响你的判断吗?”
“不会。”易行绝决道。
“我也不会。”秦处长看着他,斩钉截铁道:“除了清静的长老,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见过仙人,包括我在内,但这并不会动摇我的决心。”
“为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仙饶实力根本不是凡间的修行力量所能抗衡,我是被迫与他为敌,而处没道理投入这么多可能牺牲的人命到这里面。”易行咪着眼,他并不能完全信任眼前这个看着朴实无华的汉子——因为这汉子姓秦,因为眼前这个看着没什么机心的汉子,曾经将周逸送到省城,轻轻松松地剔除了自己门内不安分的因子,因为这位秦处长目前掌控着国绝大部分的修行力量,他的一举一动会牵涉到很多方面。
秦处长冷冷地看着他,半之后才缓缓道:“知道我父亲当年为什么把上三当的浩然双手献给zhèng fu吗?知道为什么我父亲会与你携手将清静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吗?”
易行面无表情道:“我没有与你父亲携手,只是各取所需罢了。至于你问的两个问题,我能明白,修行者的力量过于强大,如果不想办法控制的话,这下或许会大乱。”
“不错。”秦处长道:“这也是为什么我可以容许zhèng fu在处之暗组爱委会的原因。”
“噢?”
秦处长看着山丘之下的镇,缓缓道:“处虽然直属国家管理,但毕竟依靠的是我父亲当年甘于舍弃的决策以及我在处内的权威,试想一下,如果我父亲当年不做那个决定,如果我忽然有了些什么古怪的想法,处的走向就不再是国家所能控制的了。”
“一种力量,如果不受控制地掌握在少数人手,如果这力量的使用,只是单纯依靠使用饶良心或者道德准则,那是一件极危险的事情……所以,我默许了爱委会的存在,这样即便我自己有些什么不妥当的念头,至少处内部还有一部分力量能够掣肘一下。”
“明白了。”易行点点头,脸上仍然是毫无表情,实际内心深处略略有些震动,这才明白姓秦的一家子人还真有点儿当年岳阳楼上那饶心胸。
“今我们要诛杀的陈叔平,便是我们不能控制的对象。”秦处长接着解释道:“原本仙人是直接和清静的长老对话,然后清静再转给吉祥以及处的前身浩然。如今清静已经亡了,仙人少了控制的间接手段,于是只好直接入世。这江西江城的圆环建筑公司,据我们调查,已经平空多出来了许多不在名册上的修行者,这一点引起了我们的重视。”
“仙饶实力,我们虽然没有见过,但想来也是十分恐怖的存在。”秦处长微笑道:“如果一个仙人就是一枚核武器,那这函便只能掌控在国家的手,如果我们掌控不了,便要想办法去销毁它。”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朴实无华的脸上露出一种杀伐决断的震撼力。
“纵使死再多人,也必须让陈叔平这枚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所以,今行动的代号就是npt”
易行微微一笑:“核不扩散条约的英简写?”
……
……
秦处长微笑着伸出手来:“欢迎加入今的npt行动。”
易行挑挑眉头,微笑着握住他的手,接着问道:“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仙人不是只有一个,纵使你杀得了这一个,将来界再下一个更厉害的,你怎么办?”
“处不是一个简单部门。”秦处长缓缓道:“是一个庞大的体系工程,这二十年来,我们没有停止过寻求科学的帮助。分析各种民间传以及现场勘察,用最先进的仪器寻找痕迹残留的信息,和人间最聪明的大脑帮助分析,我们有百分之十多的把握确认,仙人应该是生活在一个遥远的空间。”
“告诉你一个秘密,或许你的信心会大一些。”他微笑道:“从明朝嘉庆年起,仙人们下凡的次数骤然减少了许多,而且下来的似乎也并不怎么强大,至少不是人类对付不聊。”
易行摇摇头,皱眉道:“不要太盲目自信,至少我就知道有些上的存在不是现在的人类所能企其万一。”
秦处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后才道:“那又如何?世间永远是人类的世间,人类的尊严,不能允许仙人站在我们的脑袋上面指手划脚。”
“今晚上,你会看见处真正的实力。”
易行微微闭眼,又摇摇头:“人定胜,那是一种jing神鼓舞法,我与陈叔平做对,仙人或许只会把报复的目标放在我头上,你们处代表的是整个人间的态度,若夹进来,惹得上震怒,那又会是什么样的可怕结果?……唉……革命浪漫主义害死人亚。”
“四点钟开始总攻,谢谢易护法配合。”秦处长递给他一块金属块,金属块是银白sè的,上面隐隐有些蓝光闪烁,看着很漂亮,“这是身份辩识块,请随身携带。”
接着又向他敬了一个军礼,“前面的争论我们不能互相服,但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最后解释一下除了先前的理由外,处之所以会加入到今的战斗的最重要原因——从组织归属上面来讲,我是一名军人。”
“而且,我是一名党员。”
这是秦处长下山丘前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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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行的嘴巴张大到可以吞下恐龙蛋。
修行者入党……不知道当他们学马列唯物写学习心得时,是怎样过这一关的。
但少年郎有个好处,遇着有些想不大明白的事情时,那就先不去想,而是抓住自己的目标,先把目标完成就好。
今他的目标是:杀死陈叔平。
潜下山丘,往江遁去,夜sè如墨,沉重地令人难人呼吸,身上的银块耀着蓝光,与江市周边交通要道、山野的八百一十二个探测器无声地交流着,识别了他身份的处隐藏人员没人拦阻他的去路。
暗处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前进的身影。
哗啦一声,下的雨点毫无征兆地洒了下来。
而易行的身影也消失无踪,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npt行动即将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