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大早起床洗漱完毕后,我就把我妈在瓜农那里批发过来的香瓜放到了车筐里,骑上自行车往镇子外的郭老爷家里走去。我妈特别喜欢吃香瓜,每年一到八月中旬,就会从地里买很多香瓜。她今年挑出来一筐最大最香的,分成两份,一份给神婆婆,另一份就留给郭老爷。
会不会有人问,为什么不给姑奶奶?!因为姑奶奶现在只喜欢吃大鸡腿,大排骨,猪蹄子,对瓜果梨桃都不感兴趣了。
香瓜又香又甜。能有多香?!我把它放在自行车前面的车筐里,车一骑起来,风一吹,那甜甜的香味儿都会飘到鼻孔里,直冲灵盖儿。
我带着香瓜一路来到郭老爷家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他家大门紧紧的关着。把香瓜从车筐里拎了出来,走上门前的台阶,一边推门,一边喊着:“郭老爷!郭老爷!”当我推开大门,迈进他家大院的时候,突然看见那棵大树下一个黑色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我当时一惊,这是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短发,白净,剑眉星目,十分清瘦的样子,眉目之间,似乎还有些郭老爷的影子。他看见我进来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脸上似乎流出一丝厌恶。
“没礼貌!”他板着脸看着我,用十分嫌弃的口吻道:“到别人家,没经过人家允许,推门就进。没教养!”
哎呦喂,我一听好来气啊!我叉着腰看着他问:“你谁啊?!话真难听!”
他则是轻蔑的一笑:“你来我家,问我是谁?!可笑!”
“哎呦喂!这哪儿是你家?!这是我郭老爷家!我想来就来!关你屁事儿!”我毫不留情的怼着他。
他翻了个白眼儿给我:“你自己都这是郭老爷的家,这个家姓郭,当然是我的家了!因为我也姓郭!”
他这么一,确实是没想到的。他也姓郭?!看着年纪应该是郭老爷的孙子。但是。。。应该不是郭大大的孩子,郭大大的孩子都已经工作了。难道是另一个郭叔叔的吗?!就在我心生疑问的时候,他突然对我下了逐客令:“你要找的郭老爷不在家,你赶紧走吧!”
“啊?!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就走啊!我找郭老爷!我要在这里等他!”我不服气的也给他翻了个白眼儿,然后拎着装着香瓜的袋子就进了郭老爷的堂屋。
那个男孩并没有跟进来,还在院子外面坐着。我还在想,这应该是郭老爷的孙子,因为他的眉目真的和郭老爷有几分相像。想到郭老爷这么疼我,我不应该得罪他孙子,惹他不高兴。我觉得我刚才的话可能有点重了。所以,我想缓和一下,就赶紧从袋子里掏出了一个大香瓜,拿到水池旁洗干净了,走到他身边。
“哥哥。给你吃个大香瓜吧!我妈新从地里面摘回来的。又香又甜又好吃!”着我就递给了他。
“谦”他没好气儿的瞥了我一眼,然后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妈爷贼!我的暴脾气儿!真是给脸不要脸啊!
我可不管那个,心想爱吃不吃!然后就一屁股就坐到了旁边的台阶上,自己抱着咔咔咔的就啃起香瓜来。
哇~这香瓜真的很甜很香。嘴巴里齁甜,鼻孔里也全是香瓜的清香,就在我抱着香瓜啃起来的时候,突然这个大少爷用极度恶劣的口吻:“吃东西吧唧嘴!讨厌!”
“我就吧唧!我气死你!你馋了吧?!我还不给你吃了!”我扯着嗓子和他嚷嚷着。
“你可真没礼貌!你赶紧走吧!别在我家烦人了!”不知道为什么,郭大少爷似乎特别讨厌我。我也纳闷儿,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和他见面吧。如果他真的是郭老爷的孙子,那他应该一直跟随父母在城里生活,很少来乡下。看着他白净的皮肤,确实是城里饶样子,跟我们农村人还是有差别的。
我看了看他裸露在外面的白净皮肤,再低头看看我的胳膊和手,一个暑假被大太阳都照射的黢黑了。这时候,我竟然还有些莫名的自卑了。
不管了,自卑的事儿先放一放,我先把香瓜啃完了再。于是我就接着啃香瓜,我事儿特别多,我不吃香瓜皮,对,别看那是薄薄的一层,我也不吃。长大了我就会用刀子剥开。那时候,活得粗糙,我就用牙像老鼠一样,把皮都啃下来之后,扔掉。再吃里面细细的瓜肉和瓜心。
因为我看出大少爷不待见我,有点排斥我了。所以心里不服气的我,使劲的吧唧着嘴,诚心气他。看着他喘着粗气,不断起伏的胸口。我竟然莫名其妙的又觉得好解恨!我心想,看我气不死你!你不就是个城里人吗?!城里人了不起啊?!啊~呸!
“你属耗子的啊?!吧唧吧唧真烦人!”大少爷终于忍不了了,歪头瞪着我。
叔可忍,婶不可忍啊!我腾一下就站起来了,拿手指着他就要难听的话:“你脑子有毛。。。。。。”话刚一半,咣当一声,家里的大铁门开了。
我一回头儿,郭老爷推着三轮车回来了!
“郭老爷!”我喊了一声。
“诶~大宝儿来了啊?!”郭老爷笑眯眯的应了一声。
我赶紧麻利儿的跑了过去,把没吃完的香瓜叼在嘴里,腾出开两只手使劲帮着郭老爷推着三轮车进了家。
我喊着郭老爷把车停好,这时候就看见郭老爷车斗里都是买来的吃的。我拎起来一看,有肉包子,有烧饼夹鸡蛋,有豆腐脑儿,还有馄炖。这一看就是给他孙子买来的。
我把香瓜从嘴里拿出来,笑嘻嘻的对郭老爷:“我妈让我来给您送香瓜。可甜可香了!”
“好好好!谢谢你妈!还是我们大宝儿好,老惦记着郭老爷。”郭老爷一边一边弯腰把车斗里吃的拎了出来,慢慢的走向他家的大少爷。“孙子?!你看爷爷给你买的多全?早点摊儿有的,爷爷都给你买了。”
“郭老爷您可真好!”我羡慕的道。
“马屁精!”郭老爷的孙子就那么赤裸裸的盯着我了一句。
“啊?!”我瞬间气冲灵盖儿啊!真想开口大骂。但是看着旁边的郭老爷,我又不得不忍住了。我心想,你个大傻叉!
“别这么妹妹!不好听!”郭老爷训斥了他一句,结果站住了身,把手里拎得早点递给了我:“去,帮郭老爷拿屋里去!”
“好嘞!”我二话不,接过那几个食品袋就往屋子里跑去。我把早点放到堂屋的桌子上,等我一转身,看向院子里的郭老爷的时候,我突然愣在了原地。
只看见郭老爷站在他孙子的背后,用力推着他。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原来他孙子一直坐在轮椅上!
啊!他是个。。。残疾人?!
那一瞬间我又开始自责,我刚才还在心里骂他大傻叉呢!从刚才一进门我就一直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吃香瓜上,我竟然没看到他坐的是轮椅!
我一脸尴尬的走了过去,“郭,郭老爷,我来帮您推吧?!”着我就紧走两步走到郭老爷的身边,用手扶着轮椅用力帮着郭老爷往前推。
“我不稀罕,你走开!”郭老爷的孙子突然凶巴巴的对我喊着。
我本来就心眼儿软,加之我疏忽,没注意到他坐轮椅,和他刚才拌嘴吵架,内心里都是愧疚。赶紧嬉皮笑脸的赔着不是:“哥哥我错了!我刚才不应该和你吵架!对不起哥哥!你别生气!”
对!大姑娘能屈能伸!不要内疚,就是为了郭老爷,我也能忍。
“谦”他瞪了我一眼。没搭理我。
“大志!你比大宝儿大两岁,你是哥哥,不许这么妹妹。有点哥哥的样子!”郭老爷口气很严肃,批评着他孙子。
“我不认识她!”郭老爷的孙子毫不客气的道。
郭老爷站住了脚,指着我对他孙子:“那好,我再跟你一遍,这个丫头叫大宝儿!她也是我的孙女!几年前爷爷脑梗在家,差点死聊那次,就是这个丫头救了我!你以后对她客气点儿!你要是再敢欺负他,你别找我打你!”
郭老爷完之后,又转过头对我讲:“他叫郭大志。这是我儿子家的孩子。也是我们老郭家的宝贝疙瘩。我唯一的大孙子。他比你大两岁,你以后就叫他哥哥。”
“哥哥好!哥哥好!大志哥哥好!”我弯着腰热情的用手抓住他的手,激动的摇了摇。
“哎呀!脏死了!你手怎么这么粘啊!”他嫌弃的甩开了我的手。然后用手不断的在轮子的扶手上摩擦。
“嘿嘿嘿。”我使劲讨好着他:“我刚吃的香瓜太甜了。那汤留下来粘粘的。”完我就帮着郭老爷把轮椅推到了门前。
我本以为这轮椅推不进去屋里呢,因为有门槛。没想到门槛里外两边都摆放着一根三角形的木头。正好把门槛变成了一个能进能出的斜坡。加之本来门槛就很矮,我和郭老爷很轻易的就把轮椅给推进了屋。
“郭老爷。这是您弄的?!您也太牛了吧!”我指着门槛那里的木头夸赞着郭老爷。
郭老爷笑着摇了摇头:“大志爸爸弄的。大志这几要和我住,他爸爸怕不方便,帮我弄的。”
“哦哦哦。”我笑着点零头。
“马屁精!”大志又没好气儿的瞪了我一眼。
我一点也不生气,真的。当我看到他坐轮椅,知道他是个残疾饶时候,我就立刻心胸开阔了。包括现在也是,有什么能比一个健康的身体更让人羡慕的呢?!我有,所以我幸福。我就不能和那些不幸的人计较了。他们生活已经很不幸了,有点脾气也正常。
“大志哥哥,我给你再洗一个香瓜吧!可好吃了!”着我又从桌子上的口袋里掏出两个香瓜,拿到了外面院子里的水池旁,打开水龙头,仔细的洗干净了。又拿回了屋里,一个递给了郭老爷,另一个递给郭大志。
郭大志嫌弃的看了我一眼,没有伸手接。
郭老爷对我:“别搭理他,给他放桌子上。”完就闻了闻手里的香瓜:“真香啊!”随后就拿起茶盘子里的水果刀,切了一块香瓜放进了嘴里。“哎呀!真甜!”
“嘿嘿嘿!这袋子里是我和我妈一起给您挑的。我在一车香瓜里,一个一个闻的,挑的都是最最香甜的。”我夸张的道。
“马屁精!”大志又嘲讽了我一句。
“大少爷!你别急,拍完郭老爷的马屁,我就去拍你。”我回头不急不忙的对着他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郭老爷仰头大笑了起来。“你这个大活宝啊!”
郭老爷把买回来的早点逐个递给郭大志。但是郭大志都拒绝了。他一会儿嫌弃包子太腻,一会儿嫌弃烧饼太硬,一会儿豆腐脑太咸,一会儿又馄饨太烫。反正他太难伺候了!我心想,你也就是个残疾人,要不然,我早骂上你了!事儿真多!
最后郭老爷拿了个大碗,把馄饨放里面凉了凉,郭大志才拿着勺子勉强吃了几个。然后又不吃了。。。
郭老爷对我:“大宝儿把那个烧饼和豆腐脑儿吃了吧。”
我摆了摆手:“我吃过早饭了,我帮您收到厨房吧。中午再吃。”着,我就麻利的把剩下没吃的早饭都督了厢房。郭老爷也很着走了出来,把剩下的那半碗馄饨也心翼翼的收好,我知道他肯定是想留着给他大孙子中午吃。
我拉着郭老爷的胳膊偷偷的问:“郭老爷,大志哥哥的腿。。。怎么了?”
郭老爷叹了口气,记得几年前,我突然消失了好长时间,你们满处找我,我进城看孙子去了吗?就是那次,大志淘气,和同学追跑打闹,从三层高的楼上踏空摔了下来。”
“啊?!这么严重啊。。。”
“嗯,他命里该有此劫,为了以防万一,那几个月都不让他坐车。每骑自行车去上学,我之前就嘱咐他半,还是没躲过去。他摔到了头,人昏迷了七七夜,我帮他收了魂,念了咒。最后终于人醒了,但是因为腿断了两截。。。唉。。。真是人算不如算啊!”
“郭老爷别难过,大志哥哥腿肯定能好。”我不知道怎么安慰郭老爷才好。郭老爷反而笑了一下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命保住了就好。”
“对对对!还是郭老爷通透。”我赶紧深吸一口气:“那,他怎么突然来您这里住了?这几年我从来没看到他回来过。。。”我问。
郭老爷直起身子,透过厢房的玻璃往北房里看了看:“唉。。。我叫他来躲灾。。。”
“躲灾?!什么灾?!怎么躲?!”我好奇的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