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端阳不慌不忙,运转目力,将心灯法力加持于双瞳之上。
修士们常用的“灵目术”,不过是门低阶术法而已,只勉强能够看到灵气流转,视远如近。
但是上限颇低,到了筑基后就几无用处,远不如神识妙用多多。
他一度曾想着寻门上乘瞳术,主要是韩立的“明清灵目”太过好用,以后也有许多用到的地方。
但是在拜入金光寺后,才发现自身根本无需如此。
佛门神通术法不知凡几,但究其根本,大多不出“眼通”、“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五种之粒
其中步步生莲神足通,即是号称佛门第一遁法,练到极致,自有缩地成寸、虚空挪移之妙用。
而燃灯一脉以心灯法力加持于双眼之上,亦有极目望远,看破虚幻种种妙用。
此中有个名目,唤作“定火真瞳法”。
但见其眸中神光大盛,好似生出两团火光,登时将数十里外的景致看了个清楚通透。
“那是只,大蚌?”
谢端阳自言自语道。
虽然有阵法灵光阻隔,但他仍是轻易辨出被困其中的那头青黑妖物本体真身为何物。
虽只是常见的黧蚌,在大海中随处可见,但少有成长到眼前这头如簇步的,几有屋舍之大。
约摸着,怎么也得有千把年修龄。
一般而言,黧蚌此种水族,虽随着岁数增长,道行法力也自增加。
但灵智蒙昧,生慧艰难,然有其上限,能够成为二级妖兽的都不多见,千不存一。
然而观阵中这只大蚌,妖力雄浑,气血旺盛,俨然已经是四级顶峰,距离第五级也不过只是一步之遥。
与当初的金背妖螳,也不差往来,在此片内海域中可以是格外罕见少樱
哪怕谢端阳见了,也是忍不住暗暗称奇。
不过,他略加思索,就大概明白过来,
海蚌此类妖兽,灵智开启艰难,又是生喜静不喜动,长久潜于深海之下,罕少现身露面,更不必袭杀吞食人类。
有那么几头时运好的活上如斯岁月,倒也不出奇。
毕竟即便是元婴老怪,也没有这般大法力神通与无尽寿元,可以深入海底,将这方圆数万里的海域一寸寸搜查干净。
只是不知道,这海蚌藏得如此隐秘,又是因何被这伙修士发现踪迹,然后掐好了时辰与地点,在此布阵设伏。
“若是有个结丹人物出手,这头海蚌定是难逃此劫。
但是现在嘛,如果这群人手段仅限于此……”
谢端阳摇摇头。
他眼力高明,斗法经验亦是丰富无比。
一眼就将局势看了个七七八八。
莫看他们已经布阵将黛蚌精困住,但此蚌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妖力深厚,远胜寻常修士。
现在又是身处大海当中,其然占据主场地利优势,完全可以当成半个结丹来算。
能动用的元气法力,几乎可以是无穷无尽。
八人纵然也有筑基修为,但法力最深的瞧着也才不过勉强踏入后期而已,又如何能与大海之威相抗衡。
他们泰半法力都被催运起来维系阵势,只能勉强各自放出一二件法器去攻击海蚌本体。
然而海蚌虽然身体榔槺笨重,不擅腾挪飞遁,斗法手段亦复简单,只知道鼓催本命妖气,借助水气凝做数十上百道水箭冰锥等攻杀而来。
但是那对蚌壳在其千百年的妖力滋养祭炼下,材质却是奇佳,坚固非常。
若非它未曾结丹,炼出本命真火,又不通炼器之道,威能还绝非仅限眼下这般。
虽然那几件法器多半皆为顶阶法器,但是落在蚌壳上面,却也最多不过只能留下几道浅淡痕迹,妖气一转就迅速恢复如常。
除非另外使出什么厉害手段,否则决然打之不破。
谢端阳看得明白,但却没有贸然插手,掺和进去其郑
而是将定光真瞳法催越极致,同时将强大神识缓缓放出,遍搜四周。
他行事把稳,生怕那八名修士后面藏着位结丹,自己若是随意现身正撞上去,非得心探查过方才放心。
而就在这时,八人修士中显然也已意识到不能这样枯耗下去。
“此妖好大的气力,诸位道友暂时稳住局势,容我祭出家传宝物……”
八缺中,法力最深的那名中年大汉咬咬牙,将头顶那面阵旗交于身旁的同伴主持。
自己则是盘膝坐下,从储物袋中心取出只玉盒,祭出张符纸。
登时,就有股磅礴气势在其身上隐然升腾而起。
“陈道友要动用‘碧波叉’符宝了,大家且加把儿力气,莫要让阵法生出破绽被此妖走脱!”
接替他操控阵旗的老道士急忙开口,同时鼓运法力,毫无顾惜地注入阵旗当郑
其他人对望一眼,亦是有样学样,灵光骤然大盛,将挣扎的海蚌生生压住。
一番搜查,确定附近并无结丹高人压阵旁观后,谢端阳放下心来,分心操控着金鳞船缓缓向前。
他倒不是因为贪图头四级海蚌,而是因为想到簇距离心中所选的头座火山岛已然颇近,这些人定是附近海岛的修士,正好可以打听下相应情况。
对于筑基后期而言,催运符宝的法力消耗已经不再是难以负荷承担。
只是片刻。
就听得声清鸣过后,那张符箓虚虚一震,带掣着道碧虹惊掠起,对着黧蚌直直撞去。
谢端阳不禁暗暗摇头。
黧蚌此类贝类妖兽,浑身上下价值最高的自是那颗孕育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妖丹。
然后就要数这对蚌壳,然就是炼制防御法器的上佳材料,即便作为法宝的部分主材也不跌份儿。
此人手法如此粗糙凶猛,就算斩杀了蚌妖,蚌壳定也难保全,价值要狠打个折扣。
如果换成自己出手,有数种手段可以保证品相完好无损。
黧蚌精生活多年,灵智渐开,非是懵懂无知的蠢物。
情知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亦是将全身法力毫不保留地催至巅顶。
妖气滚滚,却没有外放,反而向内收缩。
凝若实质,漆黑如墨,别有种深邃之意。
原本数丈长短的真身,也随之缩至磨盘大。
至于刚才的冰锥水箭亦是悉数不见,阵势封锁的空间当中,一时干净空旷起来。
八人心思,尽数被那道碧虹牵引,看着其与妖气撞于一处。
没有想象中那种金铁交击碰撞的铿锵尖锐之声,碧虹威力虽然强悍,但蚌妖修习千百年的本命妖气,却也别有玄妙。
碧虹落入其中,就好似陷入了泥潭沼泽中一般,任那名中年大汉如何拼命催动法力,但仍是不可避免地缓慢下来。
甚至显露出本来形体,却是口双股分水叉,形制古朴,通体碧汪汪的,好似美玉雕琢而成。
但是灵气盎然,却也气象不俗。
海蚌虽然借助本命妖气的诡异,将符宝纠缠住,护住了身子。
但同时也被牵扯住了大半法力,对于阵法的抵抗之力弱上许多。
原本就自耀目的阵法灵光越发强盛,封禁的空间逐渐缩,带着无匹巨力向里压去。
环绕大海蚌的妖气一时沉凝晦涩起来,不若先前那般灵动,碧波叉见机,一寸一寸向内深入。
八人脸上不约而同现出狂喜之色,感觉不枉自己多日来的辛苦,就连那名操控“碧波叉符宝”的大汉亦是一阵放松。
唯有谢端阳却是嗤笑出声。
他神识惊人,自是感应得到,那头大蚌看似穷途末路,实则蚌壳之内有一股汹涌气机正处于将发未发之际。
显然是在酝育什么杀招!
“也罢,既然我正好撞上,也就尔等几人有缘法!”
谢端阳心意微动,身下的金鳞大船速度陡增数成,朝着斗法方向电射而去。
眼见阵势越来越,只剩下二三十丈方圆,几乎能够听到令人牙酸的咯吱之声,空气甚有液化荡漾之兆。
海蚌的护身妖气,仅只剩下薄薄一层,飞叉的尖头似乎已然钉穿妖气,落在蚌壳之上。
然而,就在此时。
看似已经全无反击之力的海蚌身上气机陡地浓烈起来,妖气蔓延,将碧绿飞叉逼开。
然后,两只车轮大的椭圆甲壳大张,一道森白精虹自中掠出,对着中年大汉喷射而去。
显然这头海蚌知晓操控符宝的他才是关键,只要将其斩杀,没了最大威胁,剩余几人就再困杀不住自身。
形势变化太快,远超八人预料。
大汉的法力与神识,倒有七八成附着在碧波叉上,一时间哪里抽运回来,更不必护身。
毕竟这阵法可不分敌我,困住海蚌同时,亦自将碧波叉也一并锁在其郑
最多他晓得阵势变化,可以分化卸力几分而已。
好在,他毕竟身处阵眼位置,然受阵势守护。
白虹狠狠撞在他身前虚空当郑
就听得沉闷一声,替他主持阵旗的老道被震得口喷鲜血,身上法力一阵不稳。
就连手中那面阵旗,亦是微不可察地现出道裂纹。
大阵彼此勾连,此处出了问题,整座阵势灵光都随之晃动。
不待二人想法应对,白虹去而复返。
这次阵法有了松动,其威势更增。
又是一撞,阵旗竟尔当中断折,灵气大泄。
大汉、老道狂喷鲜血,身子如断线风筝倒掠飞出。
阵法灵光耀目逼人,一时无法直视,然后又迅速黯淡下来。
阵法已破!
白虹去势却也随之一缓,在空中现出本相,却是颗鹅卵大的明珠,在空中滴溜溜乱转不休。
“走!”
艰难施法,将双股飞叉唤回身前,大汉提声高喝,招呼其他人逃命。
阵势被破,他们最大倚仗消失,海蚌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再斗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但是对于逃出生,他还是有几分把握。
毕竟海蚌成精,行动不便,无法飞遁。
只要拉远距离,对方也难追上。
当然,前提是能逃得过那颗明珠的袭杀。
他喊话同时,明珠丹丸业已蓄势成功,裹着层浓重妖气再次悍然扑来。
舍其余七人不顾,仅盯着他不放,显然是恨其到了骨子里。
大汉方才操控符宝消耗不,阵法被破反噬时又连带受伤。
急切之间,法力提运流转不及。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精芒向自己射来,满脑海只浮现四字。
“吾命休矣!”
其它人纵然有心相助,却也无有手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谢端阳脚踏金鳞大船,似缓实疾地赶将过来。
他也不话,亦不动用法器。
只是提臂抬掌,隔空拍去,将“熔金炼铁手”九道外用印诀使出。
一气拍出九道金火相生的光流,在空中兜转成圈,毫厘不差地将那颗丹丸罩在其郑
“诸位道友请了。”
谢端阳右手轻张,将火圈托在掌心,对着惊魂未定的八人微笑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