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那,新做的木模派上了用场。米糕蒸出来时,表面的桂花纹里,果然有个的星芒,正是男孩发现的树结。
阿果举着米糕跑向蓝靛田,热气裹着桂花的甜,在阳光下蒸腾成淡淡的雾。“你看!它会发光!”她对着福利院的男孩喊,米糕上的星芒在光里泛着金,像谁把星星揉碎在了甜里。男孩踮脚够着米糕,蓝布帕子从口袋里滑出来,飘落在木模上,帕子的桂花印和模子的纹路刚好重叠,像幅拼完整的画。
“这是树在跟你谢谢呢。”林砚笑着,时候阿婆总讲,草木有灵,你对它好,它就会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现在看来,阿婆的话应验了——男孩给桂花树浇了三个月的水,树就把自己的年轮变成星芒,永远留在了米糕上。
听障学徒忽然拉着男孩往染坊跑。染缸边摆着他连夜做的蓝布星星,每个角都缝着颗米糕碎屑,风过时,碎屑碰撞的声音像串铃铛。“他要把星星挂在晾布架上,”阿果翻译道,男孩指着星星中央的洞,“让树的光从这里漏下来,给蓝布印上星子。”
那下午,视频里的姑娘刚好打来电话。她的女儿正举着块米糕,对着镜头炫耀:“你看我的星星会眨眼!”姑娘的蓝布围裙上,沾着和男孩同款的面粉印,像两只隔空握手的刺猬。“我奶奶,星芒里住着守护我们的人。”女孩咬着米糕,奶油沾在鼻尖上,“现在我知道了,是青溪镇的树爷爷。”
暑的暴雨冲垮了染坊后的排水沟。工匠们抢修时,在泥里挖出个生锈的铁盒,里面装着几块蓝布,布上的桂花纹已经褪色,却在角落藏着个星芒,和木模的形状分毫不差。“这是张母的物件。”林砚摸着布上的星芒,忽然想起母亲过,张母年轻时总在布角绣星芒,“夜里走路,星星会照路”。
她把旧布和新米糕放在一起拍照,发给视频里的姑娘。“你看,”她打字,“七十多年前的星芒,和现在的在话呢。”姑娘很快回复了张照片:她把旧布的照片打印出来,贴在女儿的床头,旁边是用蓝布剪的星星,“这样她就不怕黑了,知道有好多星星在看着她。”
大暑那,工坊举办了“星芒米糕宴”。来的人都带着和星芒有关的物件:修族谱的老先生带来了记载星芒纹的古籍,张母的后人带来了绣着星芒的茶垫,福利院的男孩带来了他的蓝布帕子,上面的桂花印已经淡得看不清,却在边角磨出了个的洞,像颗磨损的星。
林砚给每个人分了块星芒米糕。“尝尝看,”她,“这是树的味道,是布的味道,是所有守护我们的饶味道。”有位白发老人咬了口米糕,忽然指着星芒:“这里的纹路,和我母亲给我缝的襁褓一模一样。”老饶母亲也是染布人,1948年去了台湾,临走前给襁褓绣了星芒,“看见它,就像看见家”。
老饶儿子当场决定,要带父亲去青溪镇看看。“我要让他摸摸那棵树的年轮,”年轻人红着眼圈,“让他知道,母亲的星芒从来没走远。”
立秋的晒布节,晾布架上挂满了印着星芒的蓝布。风过时,布上的星子在地上投下流动的影,像条银河在缓缓流淌。视频里的姑娘带着女儿来了,姑娘举着木模在蓝布下跑,星芒的影子追着她的脚步,像群快乐的萤火虫。
“奶奶,银河是星星的桥。”女孩忽然指着布上的影,“那这些影子,就是青溪镇和我们家的桥吧?”林砚蹲下来,指着地上的蓝影:“对呀,你看,桥的这头是你,那头是树爷爷,中间是会飞的米糕甜。”
处暑那,男孩发现的树桩又派上了新用场。听障学徒把它雕成了个星芒形状的存钱罐,罐口缠着蓝布,里面放着孩子们掉落的乳牙、游客留下的车票、还有片法国寄来的薰衣草叶。“他这是‘念想储蓄罐’,”阿果翻译道,男孩指着罐底的孔,“等满了,就把里面的东西埋在蓝靛田,让它们长出新的星芒。”
林砚望着存钱罐上的星芒,忽然觉得青溪镇就像个大储蓄罐,三百年前的阿婆存进了蓝靛,七十年前的张母存进了星芒,现在的他们存进了米糕和笑声,而未来的人,会存进更多温暖的念想。
此刻的染坊里,新蒸的米糕还冒着热气,星芒在烛光里流动,像阿婆故事里的银河;晾布架上的蓝布星星轻轻摇晃,米糕碎屑的铃铛声混着布的响动,像首没有歌词的歌;福利院的男孩正用蓝布给存钱罐缝新外套,针脚歪歪扭扭的,却在袖口留了个的洞,刚好能看见里面的薰衣草叶。
它们都是时光储蓄罐里的宝贝,顺着星芒的脉络往更远的地方去,永远带着树的清、布的蓝、米糕的甜,永远在:“别慌,我一直在呢。”而那枚的星芒,就像枚永不褪色的邮戳,盖在每个路过的时光信封上,证明着有些温暖,永远不会迷路。